聽見魏老婦將過往發生的事盡數說出,荊九娘心中不禁酸澀不已,驚訝與同情皆有。
可憐魏老婦,辛辛苦苦把兒子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本以為他拜入玄門、成了長老的關門弟子,今後便前途無量,沒想到,這反而竟成了他的催命符!
荊九娘鄭重其事對魏老婦道:“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替你們母子查清真相、討回公道的!”
魏老婦瞬間熱淚盈眶。
她還以為,自已兒子的死,只能不了了之了,沒想到,如今竟然還有人肯幫他們母子!
魏老婦當即就要給荊九娘跪下,荊九娘連忙將人攔住。
“使不得。”荊九娘說。
魏老婦抹了一把眼淚,她如今總算是看到了希望。
“你們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
兒子被玄門的人害死,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尋常婦人,連個肯幫她說話的人都沒有,更別提幫她查清真相、替魏濤報仇了。
若是不查清真相,她哪怕是真的去死,九泉之下也無顏面對濤兒,無顏面對自已早死的丈夫。
荊九娘道:“這是我們分內之事,不必言謝。”
魏老婦這才又哭又笑地站穩了身子。
荊九娘轉過頭去,安排黃仙兒道:“黃仙兒,你年紀小,他們對你沒什麼戒心,便由你潛入那女弟子堆裡,打聽情況吧。”
這樁差事唯有黃仙兒才能完成,荊九娘生得過於惹眼,看起來也很是高冷不易親近,那些女弟子們見了她,怕是不敢隨便同她搭話。
黃仙兒立馬應承下來。
如今霍衝哥哥失蹤,沈霖姐姐和孔黎叔叔也都昏迷不醒,只有她一個人是荊九娘姐姐的幫手了,她一定會乖乖聽姐姐的話,做好每一件事的!
荊九娘意識到,魏濤之死恐怕與陳有清這個師父,有著不可分割的聯絡。
否則,為什麼魏濤之前還好好的,一拜入陳有清門下就轉了性子,乃至身死?
荊九娘想了一想,覺得還是得先從那個春刻身上找找線索。
他是陳有清的三弟子,與魏濤乃同門師兄弟,對箇中隱秘恐怕知之甚多,且他與荊九娘也算相識,問他是最合適的。
於是荊九娘找到了春刻,看似隨意地出言詢問了幾句,想同春刻套套近乎。
誰料她剛說出“陳有清長老”五個字的時候,春刻便立馬臉色大變。
他看起來十分緊張,立刻就說。
“你不要查我的師父!”
說完,不等荊九娘回話,立馬就匆匆跑遠了。
可他越是這樣,就越證明這其中有鬼,也證明春刻知道很多事情真相。
荊九娘不死心,於是偷偷跟隨著春刻,來到了陳有清的殿中。
既然春刻不肯鬆口,那她也只好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旁的線索了。
荊九娘緊跟著春刻,卻見春刻進來後,朝著陳有清的方向,喚了一聲:“——爹。”
荊九娘瞬間懷疑,自已是不是聽錯了。
春刻管陳有清叫爹?
反應過來後,荊九娘頗為吃驚。
她先前打聽過,這春刻分明是有爹孃的。
可又要如何解釋他對陳有清叫出的這一聲呢?
荊九娘被這聲爹給驚住,愈發留神偷聽裡頭的動靜了。
趁著荊九娘認真聆聽的功夫,如意卻不知打哪兒冒了出來,偷偷湊近荊九娘。
待湊到她耳邊,荊九娘還未發現。
如意痴傻地大喝一聲。
“你在幹什麼!”
說完,他就開始傻笑起來。
荊九娘本聚精會神留意著裡頭的動靜,被如意這巨大的一聲吼,嚇得三魂七魄全飛了天。
待反應回來之後,她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立刻就要逃。
可已經來不及了。
陳有清聽見門外傳來動靜,立刻開啟門看。
剛一開啟門,就看見荊九娘站在門口。
陳有清警惕地上下打量著荊九娘,眯了眯眼問,“這位姑娘,你來做什麼?”
荊九娘偷聽牆角被人察覺,她不動聲色地將心虛按下,立馬找了個藉口。
“如今是雪天,我帶妹妹來殿內睡有些冷,缺少衣物。”
聽她這麼說,陳有清才稍稍放鬆了警惕,恢復成了以往那副純良和善的模樣,彷彿剛剛那個滿臉戒備冷淡之人不是他。
“是在下考慮不周,我這就安排弟子給你們送衣物。”
他一副“不留了”的神情,荊九娘也只好順勢道了一句謝謝,然後離開了。
不過她特地放慢了腳步,倒聽見身後還傳來了別的動靜。
她轉身欲走之後,如意便嬉皮笑臉地衝著陳有清,喚了一句爹。
這已經是如意第二次當著荊九孃的面叫他爹了。
倘若他真是個傻子,這些話只是他的胡話,那也不應該屢次重複同一個字,且都是對著同一個人。
這隻能說明,如意管陳有清叫爹,必然是事出有因。
然而,陳有清被如意叫了一聲爹後,頓時驚懼交加,似乎還很怕荊九娘聽見,朝著她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她沒有回頭之後,才狠狠地出言斥責如意。
“你個小雜種,亂叫什麼,還不趕緊滾!”
如意被陳有清這麼莫名其妙兇了一下,頓時十分委屈,當即就大哭著,快步跑遠了。
陳有清派來給她們送衣物的弟子,很快就到了。
荊九娘收到衣物之後,便將房門關上,裝作要睡覺了。
見狀,陳有清派來監視她們的弟子,才終於放心離開。
荊九娘便是特意做給這些監視她們之人看的。
待這些人走後,荊九娘便偷偷溜出了後門。
她悄悄跟著不停哭泣的如意,卻發現他哭著跑到了孃親的墳前,對著娘問。
“娘,為什麼平生是爹的兒子,我卻不是啊?明明娘沒有生他!”
荊九娘四下張望了一番確定無人之後,才現身出來,詢問如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如意看到突然有人出現,不由得懵了一會兒,已經生了鏽的腦子沒轉過來彎,也不問她為何會在這裡,只呆愣地回話。
“我娘在我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十歲時,我爹說當初孃親和一個婦人下雨天被困在了寺廟,兩人同時生產,結果抱錯了孩子,其實我是個沒人要的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