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腳黃李氏拖著相公離開,後腳荊九娘便去到黃家,解了黃家小兒子的降頭。

黃小虎醒來,發現自已一個人在家裡,爹孃都不見蹤跡,登時嚇得哭了起來。

他原本夜夜唱歌,村裡頭的人已然習以為常,今日聽見的卻是哭聲,村民們感到奇怪,怕是出了什麼事,一番商議之後,派了幾個壯漢過來看看。

黃李氏離開時,還不忘將門從外頭落了鎖。為首一人壯起膽子拿腳將門踹開,便看見一稚子坐在院中哭。

問詢過後,才知他爹孃不見了。

這深更半夜的,兩人能去哪兒呢?

村長當即派了人去找,於是便有了後來那幕。

村民們趕到時,黃大清已然死透了,躺在坑裡,還沒被完全埋上。

黃李氏則愣愣地坐在地上,望著裡頭的夫君,神情呆滯。

“娘!”

黃小虎也被村民牽著一塊兒來了,聽到這聲娘,婦人才遲緩地抬起頭來。

她看見自已的兒子恢復正常,登時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大笑起來。

笑聲極其癲狂,令人不寒而慄。

“孩子他娘這是怎麼了?”

旁人問她話,她也不答,旁若無人地咯咯笑著。

先是小兒夜啼,又是死了爹,緊接著娘也瘋了。

這般情景著實教人心驚,村長沉聲道:“我看是中了邪,先將她捆起來!”

荊九娘暗中掐了個訣,對黃李氏使出幻術。

她眼前的景象驟然改變,只見眾人旁邊,女兒的空墳冢開始鼓起,像是懷胎的孕肚一般,以極快的速度變大。

黃李氏僵在了原地,一雙眼直直瞪著那處墳墓。

墳冢越來越高,最後,黃仙兒破土而出,從墓碑下慢慢爬了出來。

她仍同溺水身亡時一般年歲,然而,此刻的她渾身浮腫發白,像是在海中被浸泡了許久,部分面板已然脫落,渾身上下不同程度的腐爛,是個十足的溺死鬼!

那雙眸子滿是怨氣,狠毒地盯著黃李氏。

黃仙兒身上沾著泥土,匍匐在地上,慢悠悠地向她爬了過來。

她的嘴一張一合,分明沒有發出聲音,黃李氏卻懂了她在說什麼。

她說:“娘,我好想你,下來陪我吧!”

“啊——”

尖叫聲劃破長夜,黃李氏癱倒在地,緊緊地攥著身旁人的褲腿。

她望著黃仙兒,哆嗦著大聲求饒。

“乖女兒,我已經把你爹、我把黃大清殺了,我替你報仇了!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放過我!!”

幻象之外,村民們被這一幕嚇得不輕。

而後頭那句話,更令人心驚。

“這女人竟然親手殺死了自已的丈夫,委實歹毒!”

“怎麼聽她話裡的意思,莫非是黃大清殺了自已的女兒?”

“哎,誰知道呢,我看這黃家上下就沒一個正常人。”

“你可說呢,小的天天半夜唱歌,男的殺女兒,女的殺相公,這都什麼事兒啊!”

黃家的事最近鬧得沸沸揚揚,今兒個大半夜的,又驚動了全村人,村民們也感到十分害怕與疲憊。

這附近不少墳堆,實在瘮人,有膽子小的已經忍不住了。

“既然找到人了,咱們便趕緊回去吧。”

村長安排人把黃李氏扭送到了官衙,至於黃家小兒子,被送到了婦幼院去。

可黃家近日接二連三的出了這麼多邪門的事兒,他夜夜唱歌的事無人不知,方圓百里哪有人家敢收養他的。

黃李氏先前只是受驚過度,卻並沒有真瘋。

得知兒子沒了人養,她當即在官衙內掙扎了起來。

黃仙兒原本在葫蘆靜養,卻揹著荊九娘和霍衝偷偷跟了過來,她看到黃李氏的負隅頑抗,徹底死了心。

同樣是娘懷胎十月生出來的,弟弟沒了人養,娘著急成這副模樣,而自已被爹爹設計殺害,她卻無動於衷。

孩子和孩子,到底是不一樣的。

有人被視若珍寶,有人卻被棄若敝履。

黃李氏很快便被定了罪,關押進了牢獄之中。

黃仙兒站在牢門外,透過欄杆望著她,望著自已在海里時,心心念唸的孃親。

霍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沒說話。

荊九娘走了過來。

“你可以決定,要不要自已復仇。”

黃仙兒輕輕嗯了一聲。

她如今是妖,想殺黃李氏,就像當年她和黃大清想殺自已一樣簡單。

“死太便宜她了,我不要她死,我要她一直活著,在痛苦中活著。”

黃仙兒用法術為黃李氏設了一處幻象。

這是黃李氏長久以來所向往的生活。

海邊,黃大清牽著黃小虎,在海灘上奔跑玩耍,一旁的婦人溫聲笑著,叮囑相公牽好兒子,莫要摔跤了……

婦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然而,卻不是她。

那是另一個女人,並非黃李氏。

黃李氏衝上前去,拽著黃大清,說:“你在和誰說話,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妻子!”

然而,黃大清卻像沒看見她一般,將那位婦人摟進了懷中。

黃李氏徹底瘋了,她目眥欲裂,悔恨地呼喊著黃仙兒的名字。

在瞧見她為了弟弟不惜一切時,黃仙兒心中極其悲憤。

她恨所有人,恨這個世界。

恨弟弟的到來,恨爹孃偏寵,恨自已為什麼要活著。

她想讓爹孃為自已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可直到現在,爹死了,娘瘋了,黃仙兒忽然覺得有些失落。

心裡空空的。

再也沒有家和親人的念想。

黃李氏呼喊的聲音在耳邊不斷響起,小小的黃仙兒牽起荊九娘,淡然地說:“我們走吧。”

黃仙兒的心願得以了卻,她已經可以徹底離開那片禁錮她多年的海域。

“黃仙兒,你的心願已了,已經可以轉世投胎了。”荊九娘說。

黃仙兒卻沒說話,霍衝試探著喚了一聲:“怎麼了,黃仙兒?”

她的聲音悶悶的。

“我不想轉世投胎。”

她害怕,萬一轉世之後又遇到這樣的爹孃呢?

好不容易有兩個對她好的人,她不想這麼快就走。

霍衝揉了揉她的腦袋,笑道:“沒關係,那你就和我們一起吧。”

荊九娘和霍衝帶黃仙兒回了鳴冤鏢局。

荊九娘拿出黃仙兒的鏢單,以其為火引,點亮了祭靈鼎。

鼎中燃起靈火,靈力霎時縈繞沖天。

靈鏡亮起。

“快看!”霍衝呼道。

靈鏡上,一夥賊人闖入鏢局。

這便是當年滅了鏢局的人。

荊九孃的目光凜冽,恨意洶湧。

她壓下情緒,仔細觀察著這夥人。

並無特別之處。

眸光一閃,荊九娘看見蒙面首領身上帶了一串九尾狐鈴,那串鈴鐺似乎正散著惑人餘音、使人迷亂。

卻聽一旁的霍衝忽然道:“我見過這串狐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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