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9章 鍊師和術士

攝心奪魄一直是兇名在外的魔門功法，最是擅長蠱惑人心，控制他人神智。

昔年北齊魔君侯景，便以此功控制眾多南朝高手兵將，藉此發動兵變，大肆屠戮江南，困殺梁武帝。造成衣冠南渡之後，南方最大禍亂。

作為藏劍子弟的莫星凡，卻是身懷如此武功。

想來此子身上的秘密，不知凡幾。

這時的蕭輕塵彷如木偶，跟著莫星凡繞過了墳冢。

赤色的花海里分出一條小路，沒入林中。

他的脈門被莫星凡控住，一路被牽著走入林中。

沒多久，竹林漸漸稀疏，赤色花的花香卻越來越濃。

竹林小徑盡頭，眼前仍是一條小河，一座小橋。

兩岸，滿目紅花開遍，熱烈而妖冶。

過橋入林，赤色花徑近處，已是山壁。

山壁看起來並無異樣，鳳眸少年在石壁上摸索著，在一塊微凸的石頭上用力按了一下。

輕微的“咔噠聲”後，手邊的崖壁上，開啟了一個小洞。

洞裡彈出一方機關，機關上的木匣內凹，內裡被雕刻成了一隻手的形狀。

莫星凡從身後揹簍裡掏出一隻木盒，盛夏天氣，盒子裡盛著一塊冰。

他仔細觀察著那方手印，手裡忽現一把精緻小刀。

上下翻飛裡雕成了一隻手模，將其小心嵌進了機關內。

機括聲中，機關木匣緩緩收入石壁。

莫星凡掌心勁氣一吐一吸，將匣中水流吸出。

呼吸間冰化水，水又瞬間蒸乾，真氣控制之精，水火掌力轉化之快，歎為觀止。

可見其五行靈體的玄妙之處。

過了一會，轟隆聲響起，藏在山壁裡的千斤閘升起，一道石門開啟。

他神色裡露出一絲喜色，拉著蕭輕塵進了石門。

石門重新落下來，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一點火光漸漸亮起，莫星凡吹亮了火摺子，點燃了牆上掛著的一盞燈。

他將燈罩蓋上，拎在手中。

那是一盞銅燈，底座和罩子都是玻璃製成，邊上還有一個轉輪，似乎能透過調節燈芯高低來調整亮度。

燈光搖曳裡，眼前是一條通向山腹之內的通道。

他正要拉上蕭輕塵繼續行走，卻是一把撈了個空。

只聽蕭輕塵滿是戒備地問：“你好像把我催眠了，要帶我去哪？”

莫星凡轉過身，燈光照著他的臉，有些陰晴不定的驚訝。

攝魂奪魄這門武功，自創出之後，幾乎從未聽過有成功之後如此快脫困的可能。

“小兄弟，別緊張，我是看剛剛出手有些重了，就想帶你去丹房裡找些療傷藥來。”

“不對，我明明記得在跟你說話，然後就到了這裡。你那雙眼睛很奇怪。”

眼前的少年處處透著古怪，蕭輕塵並不相信他的解釋。

“這是哪裡？你好像很熟悉這裡，可剛剛開啟機關用的卻不是你的手，說明這裡並非你能單獨進來的地方。”

“小傢伙，有時候太聰明，可不是好事。”莫星凡緩緩說道。

“既然你不信任我，那你就在這兒自生自滅好了。”

他合上了燈罩頂端的蓋子，油燈失去了空氣，燈芯的光越來越暗，漸漸熄滅。

目的不純的少年，慢慢後退，將自已隱在了黑暗裡，連腳步聲都聽不到。

“喂，你要去哪？你放我出去。”

蕭輕塵衝著黑暗喊著，卻得不到任何迴音。

他頓時陷入黑暗裡，根本看不見四周。

石門早已關閉，只能沿著這條長長的甬道繼續朝前走。

蕭輕塵伸出雙手，向前摸索著前進，但很快停了下來，驚疑不定。

明明沒有任何光線，什麼都看不見。可是此刻他伸在面前的雙手，還有腳下的路面，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這才發現，自已竟然可以在黑暗裡視物。

可就算看得見，但他對通道里的一切都一無所知，仍是小心翼翼地前進。好在一路走過，並沒有任何機關或是意外發生。

通道盡頭，眼前只有一間寬闊的石室。

與密道中的黑暗相比，石室四壁的燈照得很亮。

進門面對著的，是一整排堆滿了書籍竹簡的書架。

左首則是一整排高大的藥櫃，對面石壁內挖成了一個個較深的洞窟，洞窟用玻璃封著，內裡儲存著諸如木炭硫磺等物。

蕭輕塵走馬觀花的看了一圈，回到了石室中央。

一個青銅爐，比孩童略高，古樸的爐壁之上畫著花鳥魚蟲，天地人獸種種影象。

爐身上一條青龍大張著口，邊上還有一個尺許的箱體，箱體上裝著把手。結構有些像客棧裡的後廚老劉，做菜前讓徒弟經常推的那個風箱。

爐子邊上的櫃子上，原本依次放著不少瓷瓶，瓶身上標註諸如九花玉露丸，正陽丹等藥丹名稱。這時不少瓷瓶胡亂倒伏在架子上，腳下還有少許砸碎的碎瓷，裡面的丹藥早已不翼而飛。

顯然是先來一步的莫星凡，出於某種目的，在很匆忙間搜刮了一番。

那青銅爐顯然就是煉丹之爐，此刻爐子裡尤有餘溫，爐蓋卻嚴嚴實實，也不知是時辰未到，還是莫星凡走得匆忙，正在溫養著的這爐丹藥並沒有遭他毒手。

要說煉丹之術，卻得提到這個世界。

上古謫仙一脈之外的，另兩類方外之人。

其一為鍊師，再就是方術之士。

鍊師，採群山之鐵精，六合之金英，集天地之陰陽，鍛百神之精魂，鑄神兵之威軀。

是故龍淵，湛盧，純鈞，干將莫邪，無不是千古神兵利器。

只可惜，大秦昔年統一天下，始皇帝收天下之兵，令全國鍊師集於咸陽，鑄十二金人之後悉數屠滅，鍊師一脈遂銷聲匿跡。

直至藏劍立，劍狂莫流雲執飛霜神劍震驚天下，世人方知，千年以降，鍊師歐冶子，莫邪一脈傳承未斷。

另說方術之士。

這一類人總知天文地理，通陰陽吉凶，煉外丹訪仙山謀取長生。

術之一道，善謀略，精五行符籙，通奇門遁甲之陣法。

更善於以身為爐，天人合一，煉精化氣還神，修的乃是內丹之術。

術之一道，更與當今多少名門大派的鎮派內功心法之淵源由來息息相關。

這些人更是兩遭劫難，先有方士徐福以長生之道騙取始皇信任，領三千童男童女，率士兵寶船尋訪海外仙山久久不歸，引得大秦皇帝焚盡道書，滅盡方士。

再有儒門先賢董仲舒，獨尊儒術，罷黜百家之後，兩漢文人豪強紛起反對打壓，至大賢良師張角領黃巾奮起反擊慘遭鎮壓。

方術士的力量最終損傷殆盡，殘餘或隱入道門，或就此捨棄一身本領，鬱郁隱世。

故而如今煉丹之術，也只能道門之中有所傳承，先聖葛洪，陶弘景，皆為有名煉丹士。

而煉丹目的，也已不再是追求長生，轉而向醫道或是輔助武道功法修煉變化。

這些東西，都是蕭輕塵在夜晚無眠之時，翻閱莫冶藏書所知。

石室孤零零的在密道盡頭，一路走來卻不見莫星凡的身影。

蕭輕塵於是重新回到那條密道，一點一點的搜尋，確定是否有岔路或者未曾發現的暗室。

正要走時，身邊的青銅爐身上那道龍口忽然噴出一股火苗。

爐蓋周圍，發出“哧哧”的聲音，噴出一股灼熱的幹蒸汽。

他被嚇了一跳，等了一會，並沒有什麼動靜。

青銅爐蓋慢慢開啟，絲絲縷縷的香氣將他牢牢綁在了原地。

有溫暖醇厚如陽光，有清新溼潤如草葉……五種香氣纏繞其間，又清晰明悟。

他走過去踮起腳尖，雙目突然瞪得溜圓，有些不可置信。

他也知道，煉丹並非易事，失敗出現丹藥成渣也是家常便飯，就算成功，那一爐尋常也就一枚，數枚，最多十幾枚已算頂了天。

但蕭輕塵面前的這一爐丹藥，卻是多達數百枚之多。

有些好玩的是，爐內分成五格，丹藥呈白青黑紅黃五色。

尋常丹藥皆是圓溜溜的珍珠形狀，這一爐卻是扁扁圓圓的。

每一顆比黃豆略大的丹藥之上，都用寥寥數筆，畫著兩座連起來的山峰。

無知者向來無畏，知道一點點的更是膽大包天。

他從書上所看，丹藥自然是用來吃的，而且，絕大多數都是有益的，要麼療傷聖藥要麼增進武功。

之前吃下血靈芝的難受又被拋諸腦後，挑出一顆紅色的丹藥放在面前，香味濃郁深邃如紅酒般醉人，肚子裡的饞蟲又被勾動。

饕餮功法悄悄使壞。意識不再猶豫，一小顆丹藥含進了口中，

初時有一種酥軟的甜味還沒嘗夠，轉瞬成了一股滾燙的熱流，想要吐出來，卻已經滑進了胃裡，就像吃了很燙的餛飩來不及吐就整個嚥進去一樣。

這種痛感來得快去得也快，不像血靈芝的沸水煮青蛙，而是彷彿吃了辣椒一樣，從嗓子到食道腸胃都被猛火燒了一遍一樣。

眼前又是一花，炁海星雲浮現，“星空”裡出現了一道淡淡的紅色流光。

【五絕丹之火丹】

【能量評級：丙】

【太一炁能量度：‰】

由於剛剛的經歷，蕭輕塵的精神為之一振。

饕餮功法不再主導他的意識，這爐丹藥他不敢再一種種顏色試過去。

邊上的藥櫃正好有一套五色的空瓷瓶，他將丹藥對著顏色裝了進去，帶在身上。

出去的時候，迎面撞見一人。

莫星凡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青銅爐，眼神調侃地看著他。

“我倒是羨慕你的體質天賦，這爐丹藥藥效奇特，我光聞見那些香味便覺得頭暈目眩，而你卻是什麼事兒也沒有地取走了。”

“說明這是屬於我的際遇。”

蕭輕塵退了幾步，警惕道：“怎麼，你想搶？”

莫星凡眨了眨眼，驕傲地瞥了一眼蕭輕塵。

“我的武道，是無限的努力加上一分天賦。吃丹藥增長的功力，根基不穩，不過是小道罷了。就算你天賦異稟，如果一味依賴這些，不過也是泯然眾生而已。”

蕭輕塵被他說得一窒，仔細想了想，渾身放鬆了下來，很認真地道：“我要是有人教，我一定比你百倍千倍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