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HR總監直接出面的談話，通常都不是小事。
Linda被叫走後，手下的設計師和助理們都沒了工作的心思，小聲議論著可能發生的情況。
大家都猜到，在未經設計部總監約談，直接和HR對接的事情，一定是人事異動。
升職加薪的可能性非常微小，大機率還是壞訊息。
Linda團隊裡的人緊張又激動，在心裡祈禱著能給她們換個領導。
跟著Linda除了挨累受氣，完全沒有成長，要是不動她，大家早晚得跳槽，逃離這個職場黑洞。
約談從3點持續到5點。
Linda回到工位時的腳步很輕，忙碌的同事們差點忽略了她的存在。
她雖然眼睛紅腫，妝卻沒花，像是精心補過。臉看上去和兔子一樣，膽怯呆愣。
助理猶豫著，還是鼓起勇氣把她們team錯版廢版的樣衣，掛在架子上拖到她面前。
“Linda姐，這些款都被pass了。您看…”
Linda看著黑屏的電腦出神，完全遮蔽了助理的聲音。
Andy和她坐對面，見她情緒怪異，起身小聲問，“姐，怎麼了？”
Linda被Andy的聲音叫醒，回過神來，勉強地一笑，“我明天不來了。”
“休假？”
“不幹了。”
“啊？”Andy驚訝地叫出來，看Linda這幾天的狀態，怎麼也不像主動要走的樣子。
可新總監上任第一天，她就被開除，也不合情理。她們明明還沒正式接觸過。
“姐，你跳槽了也沒提前說一聲，太意外了啊。”
Andy裝傻，給Linda留分面子，想看看她如何回答。
“太累了，沒意思，想休息一陣兒。”
Linda裝作若無其事，盡力保持著體面，但在旁人看來卻是垂頭喪氣，苦著一張臉。
Andy見狀忙應和著，“姐，歇歇也好！挺佩服你的勇氣，人往高處走，以後咱們常聯絡。”
Linda無力地點點頭，趴在了桌子上，把臉埋在手臂裡。
助理和Linda身邊的兩個設計師，面面相覷，誰都不吱聲，默默回到自已座位，在微信群裡熱火朝天地慶祝起來。
不多時，一個和HR部門主管關係挺好的設計師，就把Linda的事兒打聽出個大概。在幾人的小群裡慷慨地分享著。
【據說是被開的。】
【那她不得大鬧一場！怎麼沒聽見動靜。】
【本來是想鬧的，但人事老大說了幾句話，她就蔫了。估計還是有什麼把柄被抓了。】
【什麼把柄？貪汙受賄？供應商都是總監級別去對接的，她想撈也沒油水吧。】
【具體不知道，應該是哪裡惹到老闆了。】
【那她也不至於一聲不吭就認了啊。她那脾氣，一點虧都不肯吃的。】
【賠償到位了唄，她在公司幹了7年半呢，賠了2n+1，夠可以的了。】
【我去，那得多少錢？！】
【沒有30，也得有20個W。】
【那就難怪了。突然有點羨慕她了，給我這麼多，我立即馬上微笑著滾。】
【算了吧，現在市場形勢不好，公司都裁員呢，工作哪兒那麼好找。且行且珍惜吧。】
群裡熱火朝天地討論著，辦公室裡卻很安靜，只有噼裡啪啦的鍵盤敲擊聲。
“安總叫大家10分鐘後去會議室開會，全員。”
新總監的助理在大群裡釋出了通知後，見沒人回應，又清清嗓子，起身大聲喊道。
大家齊刷刷地看向她，象徵性地點點頭，又低頭打起字來。
臨下班前的這次會議，新總監終於開口說話了。
她拿著一張巴掌大的紙，邊看邊說，好像是提前準備好了話術，但又懶得去背，只是照著筆記念出來。
“林逸菲離職了，她手上的專案，暫時由江浸月接管。相應的團隊成員，由江浸月暫時負責帶領。”
安總監說話時沒看向旁人，只是抬頭看了江浸月一眼，又低頭看著紙。
“小江，你的工作直接向我彙報。具體流程剛才已經和你說清楚了，你沒有問題吧。”
“好的，總監，沒有問題。”
小月牽牽嘴角，眼角眉梢處還是透露出緊張。
她原來的小組，算上她只有4人，現在一下子要帶8個人的團隊，心中沒底。
不過好在Linda負責的系列，SKU數量不多，就算沒有助手，她咬咬牙，加班加點自已也能幹出來。
既然最壞的情況都能承受，她便沒有拒絕總監的安排，默默答應了。
小月手下原本帶著的3個女孩掩飾不住地開心，在她們看來，自已的領導相當於是得到提拔。
雖說職位沒變，但設計部80%的工作都由她負責，權利毫無疑問地變大，地位也必然更穩固。
Linda組的成員們則不免忐忑。
她們都知道江浸月的個人能力很強，對組員也是十分照顧，不是特別緊急的情況，不會讓下面的人加班。
但這恰恰說明了她的管理能力一般，作為帶大團隊的領導，顯然是不稱職的。
她們已經經歷過一輪領導無能的折磨了，換了個領導，還是資歷平平，自然心中打怵，覺得未來工作沒有什麼希望，不過是艱難度日，和渾水摸魚的區別罷了。
短短20分鐘的會議，大家各有各的心事，各有各的情緒，誰都無心工作，只想早點下班。
等大家離開會議室，紛紛回到工位上，才發現Linda已經趁著她們開會的功夫，把自已的東西全部搬空，離開了公司。
平日雜亂的桌面上，只剩一臺電腦和一個檔案架，地上的垃圾桶裡塞滿了紙張和廢布料，堆得小山一樣，四周也撒得都是。
同事們唏噓，覺得既好笑，又有點悲涼。
只有打掃衛生的阿姨，毫不掩飾不滿的心情，邊打掃邊嘟囔著，“現在的小姑娘，看著清爽利索，怎麼衛生習慣這麼差。”
Andy看著Linda辦公桌上的空無一物，和地上的一片狼藉，心裡亂得很。
出於個人情感，她應該請Linda吃個飯，但和被開除的人沾上關係，顯然對自已沒有半點好處。
她又看向江浸月，她一如既往地忙碌著，和大家鬆散的狀態格格不入。
按理說，她現在更應該請江浸月吃飯，之前不放在眼裡的人，現在不得不搞好關係，甚至刻意恭維著。
可江浸月那種清高的性格，估計也只會拒絕，讓她難堪。
Andy嘆了口氣，收拾東西，和同事們一樣，陸陸續續踩點下班了。
只有小月，又一個人守著辦公室，連晚飯都沒吃，一直加班到整幢辦公樓都陷入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