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小月渾身痠痛地醒來。
昨晚的事情都記得清晰，所有見過的人，說過的話，一個都沒忘掉。
她長舒一口氣，看來自已沒醉，也沒有失態，只是今天起來得晚了些。
快9點了，她想著這個時間，Joseph說不定已經吃過早飯，出於禮貌微信上問了他一句。
他卻說自已已經退房了，要去廣州辦事，正在去機場的路上。
時裝週今天還有一場，但時間是在下午，她飛機4點就起飛了，時間趕不上。
不過好在比較出名的品牌，昨天都展示過，今天的秀，不看也罷。
Showroom的邀請函還躺在她的包裡，如果想去看，隨時可以進去。
可小月卻突然沒什麼心情，不想再當“好學生”、“好員工”的情緒還在延續，過去苦行僧一樣的生活，如今想起，讓她尷尬地想把頭埋進地裡。
想做些有意義，有挑戰的事，但在沒有詳細的計劃之前，總會通往什麼都不去做的可笑境地。
小月現在正是如此。
她甚至想在床上躺到中午，等不得不離開時再退房，打車到機場，把大半天就這樣荒廢掉。
在床上睜眼看著天花板放空一會後，她還是起床洗漱了。
她想約Mandy聊聊。
雖然這樣臨時邀約，對方未必有空，但這次到上海來，就算不見面，和老領導打個招呼也是應該的。
【Mandy姐，我來上海了，中午有時間嗎，請您吃個飯。】
資訊剛發出去沒兩分鐘，Mandy的語音電話就撥了過來。
“你在哪兒？”
“在W酒店。”
“一個人？”
“前天和Joseph一起來的，他有事先走了。”
“好，你等我，半小時後過去找你，喝個咖啡。”
小月放下電話，抓緊時間化妝打扮，提前下樓等著。Mandy是個十分守時的人，她說半小時到，那前後誤差不會超過3分鐘。
很快，一個走路帶風，穿著薄荷綠紗裙，繫著紅腰帶，戴著大黑超的女人走進了大堂。
“Mandy姐！”小月上前打招呼，雖然化了妝，但目光卻難掩疲憊。
“昨天去哪兒嗨了？走，坐下說！”
Mandy看著小月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給她點了一杯超濃美式，自已要了一杯拿鐵，和她相對而坐。
“來出差？”
“嗯，來看秀，學習一下。”
“Joseph帶你來的吧，咱們公司可沒有這份預算。”
小月不好意思地點頭，想來Joseph應該不會介意Mandy知道，她對八卦深惡痛絕，不會多說多想什麼。
“這小子，和我一個心思。”
Mandy的臉上始終沒有笑容，她怕自已長皺紋，很少笑，但小月跟她工作6年，已經能精準地分辨出她情緒的好壞。
現在她心情還不錯。
但“一個心思”指的是什麼呢，小月沒反應過來。
“下週五是我Last Day。”Mandy輕飄飄地說。
“啊？”小月驚訝，“Mandy姐要離職？”
“嗯，早就想走，能挺到現在已經到極限了。”
“那您要去哪家公司，方便和我說嗎？”
“和朋友出去單幹。公司註冊好了，員工還在招，不過問題不大。你有興趣和我一起幹麼？現在來，算是跟我創業，給你股份，薪資比你現在只多不少。”
Mandy摘下墨鏡，眼中很有誠意，小月的腦中還是懵懵的，沒有立即運轉起來，一時不知說些什麼。
“在上海還是在北京，你都無所謂吧。上海你還更熟悉一些，不是麼。”
Mandy見小月愣在那裡，繼續加強攻勢。對小月這種沒心眼的人，也不用什麼套路，有話直說就好。
小月卻被Mandy這句話點醒了。
她沒話說，不是在猶豫是否答應，而是內心已經明確了不去，正在搜尋合適的語言回絕。
想都不想就說不行，太沒禮貌了。這種愣住，也算是經過人情世故歷練後的自然反應。
“Mandy姐，我還是會留在北京。”
“你不是和家人都不怎麼聯絡的？你該不會？和Joseph？”Mandy挑眉。
“不是不是，不是Joseph！”小月連忙解釋，“我是有男朋友了，朝著結婚認真相處的。他的家業都在北京，所以…”
“哇，真是意外，才幾個月時間，你竟然戀愛了。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祝你幸福吧。”
“對不起，Mandy姐。”
小月滿眼歉意，語氣焦急，這明明是個很好的機會，如果放在半年前，自已一定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可現在，比起職業發展，她卻更看重和韓東景的關係。
她不想再和他分開了。
工作曾經是她的全部，但現在，她更渴望有溫度的愛人，有煙火氣的家庭。
她需要的，不再是辦公室裡的一盞盞明燈，而是長在心裡，永遠不會熄滅的，愛的光亮。
“這有什麼對不起的。我曾經也愛過一個人，他要出國發展，我堅持要留在國內，我們就這樣分開了。8年的感情，說散也就散了。如果現在讓我重新選擇，我一定會跟他走。那時候的自尊驕傲，不過是在和自已，和他較勁罷了。”
Mandy重新戴上墨鏡，她的嘴角微微抽動兩下，很快恢復平靜。
小月聽過不少關於Mandy的八卦，說她因為脾氣暴躁，性格孤傲，沒有男人受得了，所以成了沒人要的大齡女魔頭。
可她剛才說起過去的愛人時，語氣卻那麼溫和，想來她也是曾經溫柔的吧。
人人都有無奈，都有故事，不與人說，大概也是因為人和人之間的相互理解，過於困難，不可奢求。
“不過，你還是可以考慮和Joseph一起幹事業的。他能成就你，你也一定能幫到他。”
“他也有自已幹品牌的想法麼？”
“他有能力，有資源，有資金，想幹隨時可以幹。至於什麼時候想，就不好說了。不過我覺得，他不是那種甘心給別人打工的人。尤其是跟著那些很蠢的老闆，他一定還不如我能忍。”
Mandy用手指敲著桌子，通常她做這樣的動作，就意味著準備走了。
“Rita，我還有事，這次不和你吃午飯了。好好和男友相處吧，結婚時要通知我。”
“一定，Mandy姐，謝謝你。祝你事業一切順利，有什麼我能做的，隨時和我說。”
小月起身送Mandy出門，身上的慵懶怠惰已全然不見，她打車直奔showroom，這次不是以看衣服為目的，而是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和品牌方或是買手建立聯絡。
下午2點，她簡單吃了口飯，直奔機場。
【幾點到？去接你。】
【準點的話，6點15落地。】
【好。一路平安，一會兒見。】
和韓東景發完資訊，小月關掉手機，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飛機即將起飛，而她的心，早就飛回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