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坐進韓東景的車裡,攏攏耳邊碎髮。
韓東景的嘴角還是垂著,冷冷的,酸酸的。
“我們就是普通同事。”
“我知道,能不坐他的車嗎?”
“本來沒什麼,突然變卦,反而太刻意了。”
韓東景輕咬下唇,醋意不減。
“要不你今晚別回家住了。明天就不用和他一起走了。”
“不回家?我住哪兒?”
韓東景轉頭,眸間一亮,勾唇壞笑。
“我家。我家很大,很安全。”
小月嚇得往車門處一縮,當年韓東景的那句“我很危險”,是真的危險。
現在的這句“安全”,怎麼聽著比危險更危險。
“跟你開玩笑的。”
韓東景用手鬆了松本就敞開的襯衫領口,語氣故作清淡,眼神卻很灼熱。
“出門在外,多注意安全,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嗯,不會有事的,我工作經常出差,都習慣了。”
“這麼奔波,我會心疼的。”
“工作不都是這樣,你也很辛苦吧。”
“你這算是在,關心我嗎?”
韓東景一把攬過小月的肩,讓她從靠著門邊的彆扭姿勢中舒展回來。
他的手指劃過她的頭髮,讓髮絲一縷一縷從指尖穿梭,像是撫摸一隻柔軟乖順的小貓。
小月只覺耳根發燙,想要佯裝生氣,身體卻軟得沒有力氣。
“我就是隨口一問而已。”
她轉過頭,不想讓韓東景的手指順著頭髮摸到她的臉上,這種肢體接觸,她根本招架不住。
要是任由其發展,說不定自已的理智又脫了線,她醒來時會發現自已正在他的床上。
還好韓東景及時收了手。
雖然他想要更多。
但他記得自已的承諾,要給小月一段完整的,美好的戀愛體驗。
因此他需要耐心,需要剋制,需要等待。
忍耐忍耐,再忍耐。
帶小月吃完飯,韓東景把她送到家門口,不捨。
“能上去坐坐麼?”
“我和房東住在一起,不太方便。”
“她還好相處嗎?對你怎麼樣?”
“很好,比我小几歲,但比我成熟多了。她是心理諮詢師,我有想不明白的事,時常會找她開導。”
“以後有什麼事,先來找我。”
韓東景的語氣不容置疑,小月牽動嘴角,無奈笑笑。
自已那些煩心事,十件有九件都是和他有關。
雖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可真去找到韓東景,他的那雙手,不知又要解開哪兒,繫上哪兒,在自已的心裡亂塗亂畫,讓人方寸大亂。
“怎麼不說話?”
韓東景像是在故意拖延時間,不肯放她離開。
“好,知道了。快回去吧,早點休息。”
“我的工作才剛開始,我都是白天睡覺,晚上上班的。”
韓東景的話很實在,他的工作一般從下午3、4點開始,去幾家店裡逛一圈,跟店長了解下情況。
晚上營業結束前要去盤賬,還要核對採購單,和供應商議價。
定期和店長、廚師開會,研發新菜品,嘗菜試菜。
還經常要跑廣告公司,盯著燈箱海報,宣傳摺頁的設計。
最頭疼的就是和商場、物業的人應酬,打通關係,免不了出入一些娛樂場所,陪酒陪玩陪笑。
瑣碎,重複,奔波,勞碌。
他不想和小月細說自已是怎麼經營生意的。
他雖然算是個小老闆,但並不是那種坐在辦公室裡,喝著咖啡,抽著煙,回著郵件的優雅商人。
他穿舒適簡單的衣服,輕便的運動鞋,因為經常要跑水產批發市場,調味品市場,餐具廚具市場,滿身都是魚腥和花椒大料的味道。
他高中學歷,沒什麼文憑,不懂商業運作的門門道道,手裡只握著爸爸留下來的8個字,“親力親為,誠信經營。”
他不喜歡魚,不喜歡開餐廳,不喜歡管理人,應酬人。
可他不知道自已還能做什麼。
也沒想過轉讓這些飯店,畢竟這是他對爸爸全部的念想和寄託了。
可小月的工作呢?
多麼光鮮亮麗,高雅體面。
時尚行業,光是這四個字,就寫滿了俊男靚女,珠光寶氣。
更何況她還是一名優秀的服裝設計師。
每天接觸的都是潮流,前沿,美好,奢華。
韓東景不好吃穿,不懂時尚。
他買得起所有商場裡的一線大牌,不用他自已懂什麼穿搭,店裡的SA自然會把他打造得和明星一樣。
但他還是寧願穿著舒服平價的衣服,生活已經夠複雜,他只希望自已能儘可能地簡單。
可這樣的他,究竟是離小月更近,還是更遠呢。
他的心中並不確定。
“怪不得眼圈這麼黑,那你好好工作吧,我先回家了。”
小月輕柔的聲音飄進耳朵,韓東景才猛然回過神來。
出乎意料地,小月沒有細問,也沒有表露出心疼他的樣子。
好像預設了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樣,沒有什麼樂得清閒,都是負重前行。
看來小月還是變了。
雖然她依然純淨清澈,但更成熟,更灑脫了。
變得更讓他喜歡,讓他愛慕了。
韓東景鬆開她的手,看著她轉身離開。
而小月轉身的瞬間,終於掩飾不住心中落寞,眼眸泛起憂傷。
她很想心疼他,關懷他,讓他歇一歇,別太累了。
可這些話毫無意義。
就像如果有人叫她停下手頭的工作,去休個年假,放鬆一下,她不僅感受不到溫暖,反而覺得這種關心是種負擔。
她整理了下思緒,把剛才被觸碰的羞澀,被挑逗的慌張,被惦記的甜蜜,都暫時存放起來,開始收拾明天出差的行李。
收拾得差不多了,突然響起敲門聲。
她以為是沈君亭回家前叫的外賣,開啟門,一抹白色衝擊在眼前,擋住了光線。
她的上半身被裹在一個溫暖的臂彎裡,熟悉的味道包圍著她的臉頰,溼潤的鼻息陡然接近,清涼的觸感覆在她的雙唇。
“剛才,忘了和你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