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秀場出來，江浸月完全被絢爛的燈光舞美，意想不到的新奇主題，各式的新款面料，和極具巧思的製衣結構所震撼，久久回不過神來。
每一個品牌的runway結束後，設計師都會出來謝幕。
他們鞠躬的姿態如此優雅，眼睛裡閃耀的光如此驕傲，個人氣質和設計出的服飾完美融合在一起。
小月忍不住幻想，如果有一天，自已也能站在這樣璀璨的舞臺，向業內的精英展示自已的作品，該有多好。
Joseph倒是對這樣的走秀習以為常，他每年都會去看世界級的時裝週，從22歲看到32歲，10年時間，早就對刻意製造的舞臺效果免疫了。
國內比較出名的設計師，他基本都認識，他這次來，並不是為了找什麼靈感，看什麼趨勢，只是給幾個好友捧捧場，找個由頭和大家聚一聚。
晚上6點的天，還亮著。天空中鋪滿了橙紅色的晚霞，摩天大樓高聳雲端，像要把雲朵刺破一般。
Joseph看似不經意地望向小月，她的面頰粉紅，眼中還留存著因為過於專注而產生的凝滯感。南瓜色的唇微張著，一雙白皙的手緊緊交疊在一起，有一種迷迷糊糊的可愛。
他本想問一句，“感覺怎麼樣”，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雖是隨意一問，但以小月的性格，怕是會當成是領導給她佈置的任務，說出一篇詳盡的長篇大論，緊張地等待他的評論和“稽核”。
“餓不餓，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你不是約了朋友？”
“要到10點後了，他們還要在showroom接待VIP客戶，晚上和他們去酒吧聚。”
小月開心地點點頭，她正好有好多問題，機會難得，趁著吃飯向Joseph一併請教了。
“你有什麼想吃的嗎？或者推薦的餐廳。”
小月尷尬笑笑，“在上海時，我很少出去吃，都是自已在家做，也不知道哪裡好吃。我點評上搜搜？”
“要不咱們去吃本幫菜吧，上次出差時吃過一家，味道還不錯。你ok麼？”
“我都可以的。”
小月跟在Joseph身後，有些難為情。
明明自已在上海生活過10年，連上海話都講得很溜了，不知為何現在卻像鄉下人進城一樣，對吃喝玩樂一竅不通不說，還要處處被剛回國沒多久的華人領導照顧著。
唉，自已的青春年華，到底都在幹些什麼，小月暗自嘆氣。
餐廳在新天地五樓，Joseph讓服務員帶他們去了露臺上的包間，戶外的景色一覽無餘，夏日晚風陣陣吹著，很是舒適愜意。
Joseph把選單遞給小月，她看了看，不出意料地說了句都行。Joseph便點了幾道店裡的招牌菜，葷素搭配著，又叫了兩份甜點，囑咐服務員餐後再上。
“我點的都比較清淡，胃還是不太好，吃不了辣的，也不知道你的口味，這頓先將就一下我吧。”Joseph柔和地笑著，和晚風一樣輕輕拂過。
“我平時也吃的很清淡，只有心情不好或者特別好時才會想吃重口味的刺激一下。不過那種時候太少了，一年也沒有幾次。”
小月勾唇笑笑，腦中不知為何，浮現出陪Joseph一起去醫院看病時的情景。
明明才過去了不到2個月，卻好像是好久前發生的事一樣。
“胃病要靠養的，按時吃飯才行。”
“我有請燒飯阿姨，可總是出差，在家吃的時間也不多。小雨更是不要回家吃飯，所以沒請多久，也就辭掉了。”
Joseph無奈笑笑，看向小月，“你也很難按時吃飯吧。趁身體沒壞時，還是要多注意。預防還算容易的，修補起來就很困難了。”
“我還好，餓的時候隨便吃點，也不會虧到自已。不像那些模特，為了保持身材，什麼都不敢吃。哎，大家為了工作，都不得不犧牲很多。”
小月牽牽嘴角，她有很多問題想問，可一坐下，又開始閒聊起來。
現在的氣氛，如果鄭重其事地討論工作，未免有點太刻意了。
她偷瞄了一眼Joseph，見他正很隨意地靠在椅子上，不時拿起手機回覆訊息，臉上一直帶著微笑，心情不錯。
算了，還是不要掃興，專心吃飯就好。畢竟自已的問題，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比起那些專業上的知識，更要反思的是生活狀態才是。
如果只是10年如一日地埋頭苦幹，又和一臺機器有什麼分別。
就算不能站在大舞臺上獲得業內精英的認可，也不能在一個公司的設計崗上一直幹到退休吧。
對設計沒有太大追求，對創意沒有太多渴望，這種曾經作為應承別人褒獎的謙遜的話，到底有多少是發自內心的呢？
連韓東景問起自已對職業的想法時，給他的答案都是平凡就好。真的這麼容易知足的話，又怎麼會為走秀而澎湃，對有名的設計師生出崇拜和羨慕來呢？
上菜的功夫，小月的思緒已經走出了好遠。
Joseph看似在看風景，對小月的情緒變化卻盡收眼底。
他就知道，他會欣賞，會喜歡的人，不會是庸庸碌碌之輩。
她的無慾無求，只不過是對自已潛能的尚未發現而已。但這發現的過程，需要多久，又能到多深的程度呢？
如果小月是他的女人，他一定會傾盡所能地幫助她，啟發她，可現在，連普通同事的關係都要小心翼翼地維護，他已沒有了更進一步的資格。
而小月正在交往的男人，又是那麼複雜而陰暗。
哄騙著讓她就這樣結婚生子，把工作僅僅當成賺錢謀生的工具，甚至不讓她工作，直接圈養在家裡，成為主婦，也是可能發生的情況。
如果小月認為相夫教子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的話，他除了惋惜，也別無可做。
“這家的紅燒肉味道不錯，你嚐嚐。”
Joseph夾起一塊肉放到小月盤子裡。
“哇，很香很糯，好吃！”
“再嚐嚐鵝肝和烤麩，還有豆苗也很清爽的。”
“嗯，好。”小月中午吃的麵條早就消化乾淨了，紅燒肉的香味勾她胃口大開，她不客氣地吃了起來。
Joseph見她吃得那麼香，也有了食慾，兩人都不再想什麼過去未來，假如可是，只是輕鬆快樂地吃飯閒談，和老朋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