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猛地睜眼,腦中空白了一陣,她的眼前是紛紛離席的觀眾,舞臺上已然空空蕩蕩,沒有了演員的影子,只有幾個工作人員在撤道具。
糟糕,自已竟然剛坐下,就睡著了,還睡了近3個小時!
韓東景滿眼含笑,緊抿著唇,好像已準備好很多笑她的話,憋著不說,只為多看一會兒她迷糊的樣子。
“對不起,我睡過去了。最近太累了。”小月囁嚅,紅著臉。
韓東景還是不語,眯眼看她,故意逗弄。
小月有點慌,想著自已該不會睡相不雅,打呼嚕磨牙影響到其他人看劇了吧。
“那個,我睡覺時,發出奇怪聲音了?”
“那倒沒有。”韓東景終於開口,指了指右邊肩膀,只見白色T恤的肩袖處,濡溼一片,痕跡還很新鮮,看上去黏黏的。
“額,真不好意思,回去給你洗乾淨。”
“沒事,你睡著的樣子很可愛,比劇還好看。”
小月拽起韓東景,拉著他向外走,低頭快步,像在逃跑一樣。
雖然演員早就退場,她還是為沒有尊重別人的勞動而感到羞愧。
“別說笑了,都演什麼了,跟我說說。”
“還挺好看的,很有年代感,是我爸會喜歡的那類。也難怪你會睡著。”
“3個小時,講的故事應該很宏大吧。”
“三代人的一生,從少年到老年,類似人生回憶錄。”
“啊?算是悲劇麼?”
“不算,就是人生本來會有的樣子吧,有悲有喜,有盛有衰。”
“我還是喜歡看喜劇,無腦開心的那種,或者浪漫愛情的。我不喜歡看人會生病衰老,經歷事故和死亡,會很難受,很久都走不出來。大概小時候看韓劇和臺\/灣言情傷到了。”
“不喜歡為什麼還答應我來看,直接拒絕就好了。”
韓東景把手指穿插到小月指間,手的姿勢從握著,變成十指緊扣。
“因為不想回去加班了,想和你一起待著,做什麼都行。”
“那既然這樣,回我家,咱們繼續睡覺吧。我覺得睡覺這個活動就很好。”
韓東景捏著小月指尖,語氣一本正經。
小月就知道她在劇院睡了全程的糗事,沒這麼容易翻篇,只能由著他說笑,低下頭不接話。
韓東景當她預設,直接驅車回家。
小月看向窗外,景色飛馳而過,車開得很快。
韓東景想去一個地方,或是不想去一個地方,意圖總是很明顯。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回家了。
小月心裡也是想的。一週沒有肌膚之親,會想也是正常吧。
她心裡對這種慾望還是有些不坦蕩。
明明學校和家庭都沒有給過什麼清晰明確的性\/教育,也不知這傳統的觀念是怎麼頑固地侵入到她的意識,對她頤指氣使,品頭論足。
“男人敏\/感的地方不一樣,有耳朵,脖梗,胸口,胸口中間,肚臍,肚臍下一寸,腿根,還有在腳底的。這個不能問,要用手試驗才能得出準確結論。手法我教教你……”
櫻桃午間的心得傳授又魔鬼般地冒出來,聲音縈繞耳邊,就像單曲迴圈了一天的音樂,想遮蔽都非常困難。
小月把空調調低了2度,又把冷風出口調整到正對著自已,一股寒氣倏地竄出來,凍得她一激靈。
“怎麼,熱嗎?”
“睡得腦子昏沉沉的,清醒一下。”
“冷風口別對著自已,對關節不好。你要是想清醒,我陪你說說話。”
“好吧。聊點什麼?”
“剛才的劇,有一句臺詞我覺得很好。”
“說說看。”小月提起興趣。
“一輩子很短,什麼年紀,能幹想幹的事別拖,時間不等你。遇到一個好伴侶,是幸事,也是難事,可能有,可能就這麼一個人下去了。”
“哇,這麼長的臺詞你都能記住!”小月讚歎,不可思議地看向韓東景。
“還好吧,我記性一直挺好的。上學時懶得背書而已。”
“你要是認真學習的話,說不定現在已經是清北的博士了。”
“博士也好,個體戶也罷,在遇到你之前,對我來說都是一樣。不過現在,我還是覺得博士更好,咱們的共同話題會更多。”
“可是和你在一起,就是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我都很開心。”
“我也是。遇到你,是我生命中最幸運的事。”
韓東景在加速透過幾個黃燈後,終於在黃燈閃爍前,剎車停住。
等紅燈的空隙,他轉頭,目光和小月交匯。
如果說出這樣的情話時,沒有誠懇地看著對方,沉沉的愛戀就會變得輕薄,他不希望小月會有種他在談笑或是誇張的感覺。
此刻他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他覺得自已很幸運,並虔誠地感恩這種幸運,希望它能夠把他們兩人的關係,帶向更深遠牢固的地方。
小月被韓東景眼中的誠摯打動,那眼神飽含了太多的意義,以至於讓她不敢直面。
她尚沒有找到足夠準確的詞語,去報償這樣激盪內心的表達。
“哎呀,怎麼感覺咱倆倒像是在演話劇一樣。這種話聽起來不真實。”
小月故意說著反話掩飾內心的不安。
“那什麼是真實?”
“今天想吃點什麼呀,明天去哪裡玩呀,哪裡新開了家菜市場,哪家超市做活動在打折之類的。總之就是那種看得見,摸得著,能去做,能達成的話。”
“嗯,有道理。我們有大把的時間,去說這樣的話,做這樣的事,對吧。”
紅燈變綠,韓東景轉頭看向前方的瞬間,小月點頭,她以為韓東景錯過了她的回應,但他的餘光看得真切。
於是他的臉上漾開笑容,有一種無言的承諾在兩人間流動,像風與塵,河與岸,雖是不同,卻一定會成對出現。
話劇演出的時間很長,於是把對時間的感知也拉得很慢。
韓東景覺得從劇院到家的路漫漫長,怎麼開也不到頭,不過好在他和小月可以趁著時光變慢,多聊聊天。
可小月的感覺恰恰相反。
她覺得汽車一直在飛馳,還沒說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就已經到家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門,韓東景迫不及待地擁抱她,而她本該放在他腰間的雙手,竟不知為何,一隻撫著耳後,一隻輕觸腹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