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月撫摸著韓東景,靈巧的手指異常笨拙,總是在該順利的時候阻塞,該停留的時候錯過。
這樣輕撫了一會兒,她只覺手臂和整個後背都在痠疼,沮喪中添了幾分懊惱,竟生氣地把韓東景推開,自已坐到沙發上休息去了。
“今天怎麼…這麼…主動…”
韓東景還是笑盈盈的,但臉很紅,他的情慾通常只會在眼眸裡,並不體現在膚色的變化。
剛才被小月一通亂摸,雖然癢癢的,麻麻的,但莫名還挺舒服,不是那種和聲色有關的舒服,而是如一隻貓被摸著背,發出呼嚕聲的那種舒適。
“什麼破書,都是亂寫!”
小月把櫻桃傳授的“秘訣”美化為“書”,她可不想讓韓東景知道閨蜜倆好不容易見一面,聊的話題竟是如何在船上征服男人。
“為什麼要看這些,學這些?”
韓東景去吧檯倒了兩杯水,遞到小月手邊,柔聲問。
“對自已不滿意,想做的更好。”
韓東景玩味地勾唇,“你對自已不滿意,在我看來就是對我不滿意。”
“哪有!我對你很滿意。”
小月著急地辯解,她可不想讓韓東景誤會什麼,再以為她慾求不滿,要跟她玩點花樣。那可真的吃不消了。
“是不是,你不喜歡我去夜總會那種地方。”
韓東景垂著眼,語氣很輕,怕驚擾到誰一樣。
小月這才想起還有這樁事,自已也就不爽了一會兒,一覺醒來就再沒想到過。
可韓東景卻還記得,原來他這麼在乎兩人的關係,和自已一樣,容不得半點瑕疵和誤會。
“有一點點在意吧。不喜歡你和別的女人有肢體接觸,畢竟在那種地方,難免會…”
“小月,我沒有,從你走之後,都沒有。”
韓東景收起笑容,臉上的神情說不上是嚴肅還是淡然,小月有些吃驚地抬頭,目光交匯的瞬間感受到一種很強大的力量。
帶著破壞性和傷痕的,錐心的力量。
“你……”
小月想到韓東景對她的熱情,那個地方總是一個擁抱,一個輕吻,就最先開始呼應她。
那是一種無法真正駕馭的力量。
其功能何止完好,是出色,卓越,不可替代。
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10年光陰,都不曾起心動念過呢。
這和人品秉性無關,是男性的本能吧。
“我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導致我在這方面有障礙。和女性的接觸會讓我覺得生理不適,女人碰我的面板,我會覺得噁心,嚴重時會真的吐出來。我爸生病前,和兄弟們出去玩,確實會叫公主,但次次都是如此,後來他們也不勉強我了。”
小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可是你和我……”
“在北京和你重遇之後,我害怕自已會這樣,還去看了心理醫生。不過和你在一起,我完全是正常的。已經用不到什麼治療了。”
韓東景的坦誠讓小月震撼,他完全可以不說的。有誰會在別人面前承認自已有“病”呢,更何況是自已愛的人,想要取悅的人。
維持一個高大而完美的形象,才是人之常情。
小月的心中升騰起一股熟悉的感覺,這感覺非常遙遠,她追憶了好一會才確認,就是韓東景10年前搬來和她同住,第一次對她說起,他家庭是如何破碎時的那種感覺。
小月一直沒想明白,韓東景“不辭而別”為什麼能對她造成那麼大的影響。
她也是那般害怕和其他男性的肢體接觸。
噩夢經常會讓她渾身僵硬,冰冷,在驚醒時不能動彈。
此刻她突然有點想通了。
或許是因為,韓東景對她毫無保留的坦誠,讓她潛意識裡覺得,他們的關係已經深刻到可以無條件相互信任的程度。
沒有任何秘密,沒有任何隱藏。
這是一種深度關係,所以當無疾而終時,當猝然消失時,她的落差會如此之大,以至於確認了自已是被拋棄,被割裂,被傷害的一方。
就像當初媽媽透過死亡拋棄她,爸爸透過再婚拋棄她一樣。
是同樣嚴重的傷害再次重現。
就算是一個小傷口,同樣的位置割上三次,也會傷筋動骨吧。
更何況這傷口本來就夠深了。
“東景,你傷害過我,可也拯救了我。”小月目光灼灼,她沒有描述剛才腦中的狂風暴雨,卻相信韓東景能理解她的意思。
“小月,你一直在拯救我。”
韓東景張開雙臂,把小月攬入懷裡,受傷的小獸找到慰藉般與她緊貼著。
他痛恨女人,恨她們的絕情,恨她們的貪婪,恨她們的狡猾,恨她們的愚蠢。
他以為恨已侵入骨血,可遇見她,魔鬼被聖光刺入胸膛,倉皇逃竄,只留下一點皮外傷,證明它們曾經掠奪過。
小月也是女人啊。她有什麼不同呢?
韓東景不能闡述,他需要的本就不是驚人的美貌,曼妙的身材,完美的性格,無條件的包容。
他不是在尋找聖人。
他需要的,從來只是最樸素,最實在的陪伴。
這種感覺,只有小月能夠給他。
她永遠不會背叛,永遠不會欺騙,永遠不會拋棄。
韓東景想不到有什麼會將他們分開,只有死亡。而那應該是件很遙遠的事。
所以現在的他感到安全。
他不相信人性,他知道人心難測,人也會變,但他就是願意相信小月,且從未懷疑過這份信任。
他不接受如果,不接受可是,如果有人自作聰明地想把小月歸入女人的大類,為她貼上標籤,對她的行為作出分析和預測,他會覺得憤怒。
如果有人覬覦她,傷害她,有目的地靠近她,利用她,他會向對方宣戰。
他的責任,不是時刻驗證他對小月的感情是不是真的愛情,他的責任,是控制這份愛強烈的程度,讓它維持在安全的界線。
既讓小月覺得坦然,又讓自已不因未盡全力而慚愧。
小月感覺韓東景的擁抱從未如此熱烈。
和他在一起後,她生出了很多從未有過的體驗。
她時不時會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情緒,有愛意,有慾望,有悲憫,有震盪。
有什麼在重組。她不知道那是新的自我,還是生來的自我被一次次發掘出來,露出本來的面目。
“東景,我們喝點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