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很寬，但並不長，小月把自已隱藏在厚厚的泡沫裡，身體幾乎是蜷縮著的。
這哪裡是享受，簡直是折磨。
“你很緊張嗎？”
韓東景很悠閒地把腿伸開，腳剛好勾到浴缸的另外一邊。
小月感覺自已的腿被碰到，又向裡縮了縮，可她畢竟1米73的身高，除非站起來，不然肯定避免不了肢體接觸。
緊張讓她忘了共浴的目的本來就是享受親密，現在倒是像在做什麼極限挑戰。
“放鬆點吧，我們又不是第一次。”
“可這就是第一次啊！”
小月急著分辯，腿不自覺向前抻了一下，腳碰到了不知道是他的大腿還是腰。
還好不是什麼更關鍵的地方。她有點慶幸，用眼睛偷瞄著韓東景。
可韓東景沒什麼反應，只是閉著眼，放鬆的樣子。
“你把泡沫打得這麼多，什麼都看不見，你就想象成咱們都穿著泡沫做的衣服好了。”
韓東景的聲音在浴室裡聽起來很立體，小月想起畢業展上那些學生設計的時裝，確實有幾件作品用了有膨脹感的元素和麵料，將其形容為泡沫，還真是貼切。
一想到專業相關的事，小月不那麼緊張了，她把腿穿插到空隙的地方，伸展開來，躲避障礙般小心謹慎。
快要抽筋的雙腿終於得以解放，她輕舒一口氣，把頭也仰起角度，靠在浴缸上面。
“剛才明明那麼主動，現在又這麼害怕，你這個女人，太難琢磨了。”
玫瑰花的味道有點甜，讓韓東景想到花園，雲朵，還有一個害羞的小仙女。他現在還不想驚動她，等她自在一點了，再和她玩樂。
小月咬唇不語，隨著身體與溫水接觸面積的增大，她的血液迴圈也加快了，緊繃的神經慢慢鬆弛下來。
她也閉上眼睛，嗅著玫瑰的香味，腦中浮現出一片熱烈的紅色。
“你在想什麼？”韓東景微睜開眼，看到小月紅潤的臉，被水霧氤氳得很夢幻。
“在想一部曾經很愛的漫畫。裡面的女主和男主也會一起泡澡，水上也飄著很多玫瑰花瓣，不過他們的浴缸很大，是圓形的，像個小溫泉。”
“太大了也不好，人會隔得很遠。”
“是啊，所以他們最後還是分開了。”
“怎麼分開的？是男人變心了，還是女人移情別戀了？”
韓東景輕巧地問，他的印象中，愛情漫畫無非是多角戀情的橋段，沒什麼新意。
“男人已經求婚了，可出了車禍，是死亡把他們分開了。”
韓東景皺眉，他不喜歡這樣的劇情。正因為死亡是所有人共同的歸宿，他才不覺得刻意安排這樣的分離方式是一種藝術。
“這個故事不好。”
小月還沉浸其中，當年這部漫畫斷更，她陷在悲傷的結局中好久走不出來。現在提起竟仍會感傷。
“表面上是死亡把他們分開，但在我看來，就算男人不死，他們也不會結婚的。”
“為什麼？”
“因為男人有自已的夢想，追逐夢想的過程中，遇見了另外的女人，那女人對他來說也很重要。大概男人的精力總是有限的，分給夢想一些，分給他人一些，留給女主的就不剩多少了。”
小月說的很認真，也很動情，韓東景不由得想和她貼近一些，可又不願打斷她的思緒，猶豫一下沒有動作。
“漫畫叫什麼？我有空去看看。男人的角度可能不一樣。”
“《NANA》，矢澤愛的作品。你有什麼想法，說說看。”
“愛是一種動力，它雖然消耗精力，但也產生精力，因為精力分散而不那麼愛了，在我這裡不成立。”
“那你怎麼看待，因為理想和現實的偏差，兩人漸行漸遠呢？”
“男主女主是什麼職業？”
“女主是樂隊主唱，男主是貝斯手，他們曾經在同一個樂隊，後來男主為了更好的發展，去了東京，加入了新的樂隊，有了新的女主唱。他對那女人也很看重，就是在去接她的路上出車禍死掉的。”
矢澤愛因為身體原因斷更，漫畫戛然而止，小月想到當年的自已，好不容易找到番外，結局竟然是蓮車禍喪生，生命的最後一刻，南京鎖陷入碎裂的頭骨，只保全了一雙手的完整。
她難過得幾天睡不著覺，在被窩裡哭得眼都腫了。
“男人如果不去追求更大的夢想，和女主安守一隅，可能他們反而不會在一起。那樣的男人，太沒魅力了。等光芒消散時，還剩下什麼呢？”
“夢想和事業，對你們男人來說就那麼重要？”
“不是對男人，是對所有人吧。我也不確定。”
韓東景把手臂搭在浴缸邊緣，拿起一團泡沫在手中碾碎，接著說，“有一段時間，我什麼都不想做。雖然生活一切如常，但我感覺自已已經死了。如果現在的生活已不能激發出你的生命力，你必須去追求更多，才能活下去。”
韓東景把手慢慢移動到小月的腳踝，輕輕地握住，小月身體微顫，沒有躲避。
“我爸去世後，我常常感覺到窒息，喘不上氣，真的在死去邊緣了。你就是我的氧氣，讓我掙扎著起來，去健身，去拼命活下來。我這樣說，你不要覺得是負擔，都過去了，我現在身體和精神都很健康。”
泡沫正在變少，消散，小月還在解讀韓東景剛才的一番話時，水已經清澈，呈現出淡淡的粉色。
水是透明的，身體也變得透明。
對面的身體，清晰可見。
它是健康的，強壯的，分明的。肌肉之間的張力，蘊含著強大的精神，你沒法不去愛它，因為你非但不冷漠，還有著充沛的感情。
小月命令自已閉上眼睛，可眼睛仍在注目，嘴唇卻差點被咬破了。
韓東景見面前仙女從雲霧中現身，潔白純淨，膚如初生，也有些害羞。
他反手拿起置物架上的遙控器，開啟了吸頂音響。
LEISURE樂隊的“Back In Love”在浴室的空間裡環繞。
小月聽到歌聲，微微一怔，然後隨著音符的流淌，魚一樣地從浴缸一側，“遊”到另一側。
游到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