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開會〔三〕
江崇文對我善意的提醒，我雖不以為然，但有些話還是得哇明白，畢竟我內心也不想因此與人結仇，不說又心裡過不去。
夠便是我的真實想法。
當然，我對江崇文的善意是要打引號的！因為根據灣裡人的評價，江崇文這個三十來歲的村幹部，做的事哇的話已完全毫無骨氣毫無底線可言！
他曾厚無廉恥地也是在一次黨員會上，公開對梁秋生諂媚：“我娘伢只養了我的身，但梁支書卻給了我的心！這顆心就是為人民服務！娘伢只是我生活上的父母，梁支書是我事業上的父母！所以梁支書比我娘伢還親！”
聽聽這是嗎個話？！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臉皮厚到這個程度，向陽村甚至整個白鷺湖可算是空前絕後了！岔腦殼江玌觀兩個一哇起江崇文，便拿這個事講，把我肚子都笑痛了，江家灣居然出了個夠樣出眾的人才！
當年劉備靠著厚臉皮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贏得三分天下，今日江崇文不輸劉備，能說出“村支書比我娘伢還親”，日後向陽村村支書非江崇文莫屬！
所以江崇文對我的善意勸說，無非是為了向梁秋生表忠心！你們都提反對意見，我偏要促成此事！至於成不成放那邊，關鍵時候得讓領導曉得，誰對他“忠”就夠了！這就是江崇文的全部心思。
於是，我說：“梁支書，我也不是針對他梁波，在今天之前我認都不認得他！我只是盡一個黨員的責任，把曉得的情況哇出來而已。你是張波李波我也照樣會哇的！希望你們能理解！至於領導聽不聽這個意見，那不是我能決定的！”
梁秋生見我的語氣緩和了些，以為是江崇文剛才的勸說起了作用。梁秋生也擺出了高姿態：“小江，我也冇怪你哇錯了！你能夠樣想夠樣做，說明你冇私心，是一個合格的共產黨員！我們共產黨人就是要對事不對人！不像有些人只對人不對事！”
言下之意是對有些人不滿了，心裡有小九九的，自個對號入座吧。
梁秋生又擺出了支書架子，說起了官話：“所以我們老黨員要有大量，要有幫助青年人進步和成才的胸懷。犯了錯能改就是好同志！毛主席也哇了嘛，一個人一輩子不可能不犯錯，但知錯能改，就是好同志！”
“按小江說的情況，梁波確實做得不對！甚至過分！所以一定要改正！不要講入黨的人，就是普通人也不能做那樣不講理的事！梁波！你要從思想上行動上正視自己！更不要對江鶴鳴有嗎個怨恨，知道嗎？”
梁波朝梁秋生點了兩下頭，沒有說話。不曉得他真聽進去了還是假聽進去了。
梁秋生也算是用心良苦了，看來他不讓梁波的入黨申請透過他是不會甘心的！
這樣我就有點不解了，梁秋生與梁波既不是一甲灣的，又不沾親帶故，無非是共姓一個“梁”字，一個人品如此之差的人，有必要如此費力嗎？對自己的個人評價也有影響啊！那麼不得不讓人猜想，其中必有隱情，只是我們不曉得罷了。
梁秋生倒會抓機會，一見我不再揪住不放，趕緊宣佈：“如果冇人再提意見，那麼梁波的入黨申請就算透過了！”並帶頭舉起了手！
如此急迫，也算得上是不顧呷相了！我心裡多少還有點不痛快，也不好再拿同一件事去哇了，那樣太小肚雞腸招人煩了。
我不哇不代表就冇人哇了！
果然有人站了出來。這個人是白嶺下灣的老熊！
江玌觀告訴我，他叫熊發生，外號熊大炮！是白嶺下灣的老組長。是十年前與江玌觀一起在江衛坤手上發展的黨。
又是一個出人意料！看來今天的入黨申請透過有點難產！這在以往是很少發生的情況，一般能拿到會上討論的，十有八九會透過，畢竟都是鄰近兩甲灣的，誰會傻乎乎地得罪人呢？把人得罪了，你又能得到嗎個好處呢？再個你得罪了人，又未必能阻止申請透過！
熊發生不愧“熊大炮”，這炮筒子火力一開，登時就把會場炸了個山崩地裂。鬍子拉碴的熊發生一出聲就衝梁秋生來了：“梁支書，你夠樣做就太過分了！我熊發生第一個不同意！對了，熊波，我也不是針對你！我跟你冇怨冇仇！我只是不服梁支書的做法，太欺負老實人了！”
大夥知道又有好戲看了，梁秋生這個村支書的威信一次又一次地受到挑戰，一個比一個不客氣！這是許多人巴不得盼望出現的場景，所以冇人制止熊發生的發作。當然，大家都是明白人，熊發生的個性哪個都有底，他那個炮不好捂，別到時制止不成，把自個也捎帶上給轟掉就不好了。
梁支書倒蠻冷靜，並冇因為熊發生的言語受到刺激，冷冷地質問：“熊發生你是不是又呷了酒？發亂哇？哪個欺負你了？哪個敢欺負你熊大炮？”
熊發生到底是幹過十多年的老組長，自然不會被梁秋生的幾句反問就給打亂陣腳。既然話哇出來了，也就不再客氣了！
甚至熊發生氣沖沖地用手指向了梁秋生：“梁支書，你哇冇人欺負我，那我問你！去年我跟你哇，要幫我老弟甲崽入個黨，你怎麼哇的？你哇我侄兒子在白鷺湖圩上打架子，被治安拘留過！即使我梁秋生同意，會上討論也會通不過！到時你臉不好看我也難堪！我見你哇得蠻有理，就算了！弄得我在屋裡冇一點面子，乾子十多年組長，連侄兒子入個黨都辦不到！”
“我還以為你梁支書是甲講原則的人，哪曉得你是甲呷人族！我問你！梁波送了好多錢給你！”熊大炮已經口不擇言了！向村支書買黨入雖然是公開的秘密，但也冇人把它拿到會場上哇，而且是在冇得真憑實據的情況下！
梁秋生顯然被激怒了，一掌拍在桌子上：“熊發生，你胡言亂語，哇我收了梁波的錢！你拿出證據來！否則我不會放過你！”
熊發生意識到自己哇錯了，但並不示弱，口氣仍很硬：“你收冇收錢，只有你跟梁波兩個曉得！如果你冇收錢，為什麼夠樣包庇梁波？”
“我侄兒子入黨，跟梁波比起來，差哪一樣？無非是冇送禮給你！我侄兒子打架也是對方無理取鬧，不得不已才動的手！錯在哪裡？派出所也哇算不上大錯！現在梁波的做法有一點道理嗎？你為什麼可以容忍，要強行透過呢？”
梁發生口水橫飛的這一通話很有說服力，哇到我心上了，心裡不由得為他叫起好來！我也是忍無可忍才對梁波動的手，如果依梁秋生的邏輯，追究起來，不也同熊發生的侄兒子一樣不夠入黨資格！
熊發生脾氣爆是爆了點，但哇得也有理，並不是無理亂攪三分。看這架式，不弄個公平出來還真不會罷休。也難得能看場熱鬧，幸災樂禍的有，火上澆油的有，明哲保身的有，樂看笑話的更多！
“我也不哇夠多！桌子面上的事擺桌子上哇，一句話，我不反對梁波的入黨申請透過！但前提的是我侄兒子的也要透過！這樣才公平！”
熊發生有些威脅的話讓梁秋生惱羞成怒了：“熊發生，你以為你是誰！你還冇權利決定透過不透過！”
熊發生也被逼到了牆角，也不再給梁秋生面子，指名道姓地開撕了：“梁秋生，你不要以為自個是甲卵支書，就可以一手遮天，想讓誰入黨就讓誰入黨！我熊發生今日告訴你，你敢夠樣做，我就敢到鎮裡去告你！鎮裡不管，我就到市裡告你！看你梁秋生有好雄！”
熊發生已經是臉紅脖子粗，徹底無所顧忌了！
氣得梁秋生手指頭點個不停：“你有本事去告！我就不信我這個支書讓一個人入黨都做不到！”梁秋生也已經喪失了理智，開始氣急敗壞。
不想熊發生把我帶上了，他走到我身邊，大聲說：“小江，事情你是目擊證人，我要告的話，需要你幫我出份證明！對了，老江你是當事人！你也要出證明！”
熊發生一句話把我和江玌觀綁到了他的戰車上！江玌觀顯然沒料到事情發展到夠種程度，完全是針鋒相對毫不留情了，遠遠地超出了他的心理！竟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熊發生的要求。
事已至此，絕不可能當縮頭烏龜，那樣也不是我的個性。於是我說：“老熊！我對我今日會場上哇過的話負責到底！我哇的情況都是真實的，絕冇添油加醋冤枉人！”
“好！好！熊發生你有種！我看你怎麼告我！”梁秋生也騎虎難下了，決心死扛到底了！而且連我也罵上了：“江鶴鳴，村支部接收你的黨籍，不是叫你來跟我這支書作對的！更不是叫你來拆臺的！”
媽的！真的把村支部當成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想搞一言堂，不容別人發表不同意見！
反正是得罪了，也不怕事再大，我當即懟道：“梁支書，村支部接收退伍軍人的黨籍，是村支部應盡的義務！不是你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的！你如果認為是你接的我的黨籍，就必須對你唯命是從！我只能哇，你想多了！我江鶴鳴不是夠樣的人！”
這個會已經開成了寸步不讓的鬥爭會吵架會了！這是所有人不曾想到的狀況！沒人敢出來打勸，得罪任何一方都是得不償失的事，真有眼巴巴地看著走向不可收拾的地步。
更沒想到的事情又忽然間爆發了！也許是梁秋生的話給了梁波不好的暗示，還是梁波今日心理受到的憋屈太多了，乃至怒火中燒，居然衝過來要打熊發生！
這也叫揀軟柿子捏！熊發生六十來歲的人，長得還算壯實，也氣力不足，打是打不過樑波的。這氣不往你身上撒往誰身上撒？
只見愚蠢的梁波，握緊拳頭就衝過來了，嘴裡還發瘋似地叫著：“你甲狗吊的！老子就是不入夠甲黨，也要給你抖兩拳！”
熊發生冇反應過來，眼看拳頭就要砸到臉部，我順手把熊發生往旁邊一拉，再向前跨一步，抓住梁波舉起的右手，並用身體擋住梁波，讓他再無法向前。
此時我已是給梁波留了面子，不想打他。不然根本不會拿身體去擋他的身體，只順勢用一招擒敵術就可將他放翻在地！
被我擋住了攻勢的梁波氣得哇哇叫，嘴裡仍罵著熊發生，卻不敢向我動粗，他心裡還是明白，招惹了我只有苦頭呷。
躲過了攻擊的熊發生這下不依不撓了，三番兩次地要操凳子去砸梁波，剛剛舉起，就被旁邊人拉住了！
這樣的場合，誰都不能示弱，反正打不攏，這個要給打餐死的，那個要拼起這一下，反正嘴裡也要分個勝負。
場面已經失控，亂成了一團粥，好在雙方沒人幫場，只他兩人在胡亂叫罵，在眾人的拉扯勸阻中衝來衝去，否則還真無法收拾。現任村幹部氣得團團轉，大罵“出醜！出醜！”梁秋生幾乎是癱在了靠椅上，急得本來挺英俊的面龐也變得猙獰起來，成了豬肝色，顏面無存啊！
圍觀的人倒是大部分在數落梁波。
“夠甲乃子那夠作兇！吵歸吵，還要動手打人！”
“難怪堵了馬路，還要打人！確實不講一點道理！”
“嗎弄甲夠樣的人入黨呢？太霸道了！”
……
氣得鬍子亂跳的老支書江開保用手掌“啪啪啪”得重擊幾下桌子，場面一下安靜了！熊發生與梁波也老老實實站著了。都一齊看著老支書，江開保黑著臉，神色非常難看，鬢上的一根青筋在輕輕跳動。
老支書江開保還是有震懾力的，發火了誰都不敢調皮。畢竟這幾十個黨員，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手上發展的黨員！
“娘賣柺！出了一擔的醜！丟人現眼！搞成嗎個樣子？烏煙瘴氣！這還是黨員開會嗎？老子開了幾百甲黨員會，冇見過會上打架子的！還想入黨？不進派出所是你甲財氣！”
江開保氣呼呼哇完這幾句，就頭也不回地向門口走去，然後出去，下樓走了。
老支書帶頭走人，會也開不成了，許多人都跟著老支書下樓走了。
讓我難堪又好笑的是居然還有黨員邊走邊問那五十塊錢還能拿嗎？
我見熊發生在別的黨員的簇擁下也離開了會場，我便也和江玌觀下了樓。
路上，想起剛才的事，我居然有點後悔了！我對江玌觀說，第一次參加黨員會，真不該在會上說那事，弄得冇開成會，影響太不好了！背後那些人不知會怎麼議論我！
江玌觀笑了笑：“那倒是小事！冇開成會也不能全怪我們！關鍵是咱倆這下徹底得罪梁秋生了！你冇看到梁秋生那付臉，恨不得呷了我倆！”
得罪就得罪，老子又不想你甲支書當，奈何老子甲卵！我狠狠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