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開會〔二〕
老支書江衛坤一哇要周小兵跟梁波兩個自我介紹下，我就隱隱覺得不對！按理呷了人家的煙，馬上又要領人家的錢了，俗話說拿人手短呷人嘴短，何必多此一舉呢？就說冇意見贊成入黨！那不皆大歡喜嗎？
難道江衛坤要顯示下自己這個曾經村支書的威信，讓人曉得他在村裡仍是有話語權的？其實，他有沒有話語權，在各人心中早有個掂量！根本無需夠樣來顯示！夠樣做，甚至會讓人心生反感！
那麼是嗎個原因呢？難道他對梁秋生不滿？不會！他倆的私交應該還不錯！這我是見識過的！即使心內真有點不滿，也不會選擇這樣的公開場合暴露出來！這不是當過支書的人的作派！
突然間我想到，江衛坤多半是不滿意這兩個人或其中的一個入黨！便故意生點事，好從中能找到進注的突破口！
當然，目前我還猜不出江衛坤的真正用意，或許他只是好奇信口一說，並冇其它深意也有可能。
“老支書哇得好！兩甲乃子自個介紹下！”有人幫起江衛坤的腔來。
梁秋生掃了一眼會場，然後說：“既然老支書發話了，周小兵你就先自我介紹下！”
周小兵說了聲“好！”便站了起來。
原來這戴眼鏡的叫周小兵，那麼上午那傢伙就叫梁波了！
周小兵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架，看得出他還是有些緊張的，說話先有些結巴，但狀態調整後也變得流暢起來。
“尊敬的村支部各位領導，還有各位黨員，大家下午好！我叫周小兵，今年21歲，是深塘周家灣裡的。我是個在校大學生，我渴望加入中國共產黨組織，成為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希望大家能支援我！”
周小兵停了一下，腦子還在組織語言，江衛坤搶先開口了：“大學生？你是大學生？”
別說江衛坤有點吃驚，全場的人都感到不解，大學生跑到農村來入黨確實稀少，都好奇地望著周小兵。
“嗯。我在長沙理工大學讀書！良年就畢業了！”周小兵恭恭敬敬地回答。
江衛坤好似抓住了什麼，他又開始發言：“你們青年人入黨，我們老黨員應該支援！只是我不太明白，你一個大學生，為什麼不在學校入黨而要在村裡入黨呢？”
很多人聽了江衛坤的話，紛紛說，這合適嗎？大學生不在學校入黨，卻來擠佔村裡的入黨指標，這恐怕說不過去啊！
這正是江衛坤想要表達的意思，一見眾人說了出來，江衛坤大為高興，語氣也嚴厲起來：“村裡每年就一兩甲入黨指標，被大學生佔了，對村裡其他年輕人是不是不公平？”
周小兵顯然被江衛坤的話擾亂了思維，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村主任周華站起來了：“我來回答大家的疑問，大學生按理是要在學校入黨，但只要合乎組織規定，也可以在村裡入黨，這點我問過鎮黨委的領導。”
看來周小兵入黨是周華運作的。顯然周華的話給了周小兵鼓勵，他大聲說：“我雖然在讀大學，但我的戶口還在村裡，我已年滿18週歲，所以我可以選擇在村裡入黨！這不違背相關規定！”
畢竟薑是老的辣。江衛坤既軟又硬地說了下面一段話：“我也當過村支書，對這個事肯定也瞭解些，按理上了大學戶口應該遷出了，如果戶囗冇遷出，還在村裡的話，確實可以在村裡入黨。如果大家都同意，我也同意。我跟小周也剛認得，談不上有嗎個意見。但是，我必須要提出來，也是為小周自己好！”
“如果大學生選擇在村裡入黨的話，明顯就是屬於異地發展黨員！這樣有嗎個壞處呢？小周，看你有冇考慮這個問題，因為這對於你的考察非常不利，因為異地發展黨員必須徵求本人所在單位也就是你讀書學校的意見，到時候會去函到學校調查的。你就是在村裡入了黨，如果嚴格審查的話學校黨組織也不會接收你的組織關係，不會承認你的黨員身份，那樣反而會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一句話，透過異地發展的黨員，很有可能會不被認可，入了也白入！很麻煩的！小周，因為夠些原因，我建議你慎重在村裡入黨！”
江衛坤一連用了幾個“因為”來表達自己的話是出於對小周本人的好意，而不是惡意。
冇想到江衛坤對政策這麼精通，讓人刮目相看，那幾年支書確實冇白當！
當即就有人阿諛拍馬了：“江支書，你真有夠厲害！嗎個都懂！”
“不是我厲害！是曾經經歷過，至於現在政策怎麼樣，我也不清楚！我夠甲人直，發現問題先提出來，免得人家小周走彎路！”
江衛坤的話無疑讓周小兵、周華乃至梁秋生都感到了自己的不謹慎，他們之前冇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一時都沉默了。
最後還是周華說了實話：“現在學校入黨比村裡競爭還激烈，學校名額多是多，但青年人更多！不是優秀班幹部或得到過全國性獎勵的人根本冇機會入黨！周小兵在學校寫了兩年申請書都冇透過！這次不得不已來村裡入黨，是想趁明年畢業時有個黨員身份，單位來學校挑人的話也強分面子！”
梁秋生待周華說完，就接著說：“既然老支書提出了這個問題，村支部也應該重視，會向鄉黨委反映一下，看可行不可行！周小兵回學校後，可以找學校的領導問一下，支不支援你在村裡入黨？如果不支援就算了，如果支援，村裡保證你這個名額，你也算是向陽村出去的人才，為你的個人前途，村裡也會給你這個照顧的！”
梁秋生的決定也合情合理，所有人也不再有異議，紛紛贊同夠樣處理。周小兵也點了點頭，表示認可村支部的決定。
梁秋生點了一支菸，吸一口緩解下心情。然後說：“現在請梁波也介紹下自己！”
多半剛才的討論打擊了梁波的信心，他很不自然地站起，再搔了下頭髮：“各位領導！各位黨員！大家下午好！我叫梁波，今年24歲，是梁家坳灣裡的。我……”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大家等了半天，也沒見梁波再吐出半個字！這小子暴粗口有兩下子，哇正的就成啞巴了！
有人偏偏還哪壺不開提哪壺：“沒了？介紹完了！太簡單了吧！講講你為什麼要入黨？”
這起鬨的話讓梁波愈加無所適從，臉都紅了，急得吞吞吐吐地起來：“我……我要……入黨的原因，是……是向大家學習……為人民服務！”
終於把屁放了出來。還為人民服務，你這傢伙不禍害人民就不錯了！
除了梁秋生幾個村幹部之外，所有的都忍不住笑了，向陽村的優秀青年是夠麼個水平？這樣子入嗎個黨呢？莫浪費甲指標！
這次梁秋生出來為梁波解圍了：“梁波夠甲乃子是甲老實人，冇嗎個話語！但做事實在，為人也善良，黨組織正需要夠樣踏踏實實的人！”
這樣牽強的話也只有梁秋生哇得出！不用猜，梁波是他運作入黨的！
“大家有嗎個意見可以提，不要認為是我介紹梁波入黨，就覺得不好意思哇！”梁秋生倒老實，直接承認了是他介紹的！
看這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倒像是先打個預防針，生怕別人站出來反對，起碼當面得給我梁秋生個面子吧。
然而梁秋生明顯高估了自己，如果沒有上午那檔子事，管你梁波為人怎麼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必當面得罪人呢？可這次你梁秋生怪我給面子也罷，不給面子也罷，我非反對不可！這傢伙得為他的囂張付出代價！
於是，梁秋生的話一落音，我就站起借他的話說了：“梁支書，既然你老人嘎要我們提意見，那我就不客氣哇了，我個人表示反對！”
我話一出，除了江玌觀有心理準備外，全場人都眼瞪瞪地看著我！這小子難道聽話不出？故意不給梁秋生面子？
一般這種情況下，誰還蠢裡蠢氣地來反對，不但是與梁波作對，更是直接與村支書唱對頭戲了！如果這次不是我出來，估計多呷了油鹽的江玌觀也不會在會場上反對，大家就都賣支書的面子，一致給透過了！
染秋生聽完我的話硬是愣了幾秒鐘，他壓根就冇想到我會站出來反對！即使他心裡想著會有人反對，但那個人絕對不會是我！何況去年年背梁秋生還幫了我的忙，我還哇要請他呷飯作為感謝呢！
梁秋生好像是壓壓了心中的怒火，故意咳了一下，再面帶微笑地說：“小江，你反對的理由呢？是因為梁波老實不曉得哇話？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就算了！”
梁秋生倒會給我臺階下，但顯然他低估了我這次反對的決心了！
我也報以一笑：“當然不是夠甲原因，入黨條件也冇這一條，我入黨的時候，指導員也批評過我膽小不會哇話，但也冇影響我入黨！”
梁秋生抓住了空子：“原來膽小，現在膽大了！敢在會場上找別個麻煩了！”語氣竟然是質問似的，心裡肯定對我這個剛進村支部的新黨員很惱火。
我此時已顧不得蠻多了，當即就頂了上去：“依梁支書的意思，我提意見是找別人的麻煩嗎？那我就不提了可以嗎？”聲音也明顯提高了。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大家沒想到我這個新黨員敢如此頂撞村支書！
這時老支書江開保出來說話了：“鳴鳴，提意見就提意見，但不要帶著情緒！黨員在黨員會上提意見是光明正大的事，只要有理由有根據，可以對任何人提批評意見！這也是黨章對黨員規定的權力！”
江開保這個老村支書威望猶存，人老聲音小，但威力大！明面上是批評我，暗裡卻也在批評梁秋生！
一直冷靜地看著的陳路見狀，聲音輕但卻嚴厲地對我說：“小江，冇哪個不准你哇話，你有意見就哇吧！只要有理有據，黨支部會聽的！”
陳路這話看似公正，實是故意拱火，拱火讓我下不來，而直接將死梁秋生，讓他難堪！
父親與江玌觀早說過陳路他們幾個想搞掉梁秋生，看來是真的。他們巴不得有人挑戰梁秋生的權威，削弱他的威信，現在我是那個最合適的人！
反正是得罪人了，也不怕得罪徹底！我打定主意，對梁秋生說：“梁支書，那我請教你老人嘎幾甲問題，你就曉得我哇得有理還是冇理？”
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直接發問：“作為一個要求入黨的人，要不要思想正人品好？”
梁秋生不曉得我葫蘆裡賣什麼藥，一見我問這個問題，當即回答：“肯定要！這是作為一個黨員的基本要求！”
我又問：“一個思想好人品好的黨員要不要講道德並遵紀守法？”
“就是普通群眾也要講道德遵紀守法，還何況是黨員！”梁秋生回答地也不含糊！
好！要的就是這句話！接著問：“今日上午在大河渡馬路上，有兩輛車司機為了打廣，故意停在馬路中間，讓人家的車過不去，這種行為是講道德還是不講道德？”
“這肯定是不講道德！”這下樑秋生還冇回答，周華搶先回答了！
我掃了一眼梁波，發現這傢伙渾身不自在起來，卻又不敢阻止我問下去！
“而且堵路不算，一個騎摩托的老人嘎按喇叭叫讓路，其中一甲司機還罵老人嘎是‘死老災’！夠樣的人是嗎個素質？”
梁秋生反應過來了，覺察到了我在給他挖坑。便只聽不回答了！但有人替他回答！
場下有黨員說話了：“這是屎尿不通的雜卵種！”
“夠樣的人想討打了！打掉他甲蠢氣！”
幾個問題已經引發了眾怒。梁波已經面紅耳赤，開始冒汗了。
我接著問：“那甲老人嘎回了一句哇他有娘養冇娘告，這司機竟衝下車還要打老人嘎！這是不是惡霸混混行為？”
“夠樣的人太囂張了！應該抓他去派出所！”周華挺憤怒地敲了下桌子！周華之所以一副憤怒的樣子，懂的人都懂！
“最後打了那老人嘎沒有？”有黨員關心起結果來。
我說：“幸好另外一個司機把那司機拉住了，冇打到老人嘎！但這司機還不服，叫嚷著要老人嘎小心點！”
但我忍住了，冇把打梁波的事講出來，算給他留最後一點臉面！
此時的梁波好像被我扒光了褲子，已經無地自容，眼晴要殺死我了，卻又不敢衝我發作，他已經領教過我的厲害！
梁秋生忽然說：“江鶴鳴，你哇了夠麼多，與梁波有嗎個關係？梁波總不會是那個司機吧！”
“梁支書你還真猜對了！梁波就是那個司機！這是我親眼目睹的事實，那個差點捱打的老人嘎就是江玌觀！”
江玌觀立馬站起說：“鳴鳴哇的都是事實，冇冤枉他梁波！這個我可以作證，因為我是當事人！像梁波夠樣動口老子閉口伢，連一個做人的基本素質都冇得，怎麼有資格入黨呢！我也反對！”
“對！這樣的人入黨是給黨丟臉！給黨抹黑！”我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真的是夠樣，梁波確實冇資格入黨！”周華冷不防代梁秋生下了這個結論！
而梁波像一個受審的罪犯低著頭，一言不發。
梁秋生眼帶不悅地望著我和江玌觀，以及周華和陳路！他把我們看成了一夥人！怪誰呢？只怪你用人不識！
但我顯然低估了梁秋生的無恥，只聽他用一如既往的儒雅口氣說：“正因為梁波的不成熟，所以我們要把他拉進來，給他監督給他教育，讓他儘快地成長起來！每個人都不是完人，都可能犯錯！所以我們老黨員要對梁波多些寬容，幫他改掉身上的壞毛病和不足之處！不能一棒子把一個要求向進的青年打死！”
看來梁秋生還不死心，要鐵心發展梁波成入黨積極分子了。
確沒想到，江崇文這個江家灣很多人對他不滿的人出來打圓場了，他走到我身邊，輕輕說：“鳴鳴，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你也要尊重下樑支書！另外我勸你算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我輕蔑地看了一眼江崇文，沒有理會，我不想無緣無故再樹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