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灣的男男女女對貼在大廳屋牆上的金剛排班制度讚不絕口,紛紛表達對我的稱讚,看人家青年人就是比老人嘎強,幾年冇做成的事人家一日就搞定了!我聽了心裡也是非常舒服了,說明我是有能力做成事了!我高興地對組長說:“以後安排金剛按葛甲名單喊人就行了!通知後就不用管了,是親自盡義務還是搶人代替,都不用操心了,他們會自己解決!你們可以抄一份放屋裡,需要時拿出來照著喊人就是!”

老實講,我冇想到金剛排班的事葛樣順利解決了,幾乎冇遇到阻力,以為不全灣一起開個會做不成呢。有些事看著比較難,認真去做的話,又變得容易了,這大概是實踐出真知吧。

和尚承神是江衛國。江衛國六十歲了還是第一回當承神,準確地說江衛國還是第一回做和尚,真正的“大器晚成”。江衛國以前是看不上做和尚行業的,他本人不相信葛一套,不相信就冇得動力,他認為賺葛甲錢多少有點“呷冤枉”。當然,他這話對他伢長坤老和尚除外,因為他伢是年幼受了戒的和尚,經書滾瓜爛熟倒背如流的,是對得起那份工錢的。而其他和尚真是隻掛了個名,既冇受過戒,也冇念過經,不過是會鑼鼓喇叭,連個《心經》背不背得出都是甲問題。如果不是年老了賺錢冇了門路,如果不是江衛全貪心,既想當禮生承神又要做和尚承神,江衛國對爭不爭和尚承神做還真難哇!可以哇,江衛國葛甲和尚是逼出來的!

江衛國搶的這班和尚,都是他伢長坤和尚曾經的那幫人,七老八十的有兩三個,最年輕的都比江衛國大些,真的是後繼無人,不出意外,用不了三五年,白鷺湖和尚行業便會走向淘汰。冇辦法,和尚做法事遠不及禮生做法事熱鬧,現在的人喜歡熱鬧,越熱鬧越覺得有面子,大環境已不適宜和尚行業的發展。

後來事實證明,大概六七年光景,除了寺廟拜章請和尚外,白鷺湖各灣場白事都不再有和尚做法事,反正都是些假和尚,做的法事有嗎個用?還不如儘讓禮生做熱鬧下!而且禮生向來比較精明,與時,把和尚的一些事都學過來自己做,管它白貓黑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能搞到錢的禮生就是好禮生!比如“過十殿”環節,再比如有些婦女過世,非要念《血盆經》懺悔,原來唸經是和尚的事,可禮生不管葛些規矩,和尚能念禮生也能念,和尚能做的禮生也能做,既滿足了主家的一切需求,又多了項賺錢的本事。於是漸漸地,禮生八仙們在白鷺湖一統天下了。

和尚們是在九月二十六夜裡十二點封完棺後就一個個回去了,留下江衛國一個人敲著木魚坐到天亮(好在有打牌的陪著過夜,並不冷清),待早上禮生師傅們來接手。當然,按照規矩,賬房要多算甲工錢給江衛國的。

江衛全的禮生班子是七八點鐘過來了,太遲了趕不上打早夥,那就要餓著肚子做到中午飯了。本來那天哇好搶15個禮生加八仙的,結果上午來了11個,下午又來了6個,多了兩個師傅。江香蘭三姊妹不關心師傅多少,更不會來點數,但賬房得關心啊,賬房得給他們付工錢,數不準怎麼行呢?少算一甲工錢江衛全也不會肯的,多了對不起主家。

江開年對江衛全笑中帶怒地警告了了:“你甲全師,不是早確定好了,搶15個師傅嗎?你又多喊兩個!我嗎好向主家交差呢?你又不是不曉得,灣裡喜事一般是13個禮生,15個都算多的了,你還喊17個!”江開年邊哇邊搖頭,暗示江衛全做得太過分了。

如果不是江香蘭三姊妹,葛樣子喊人,主家非要你讓兩個回去,那好尷尬咧。不過,江衛全也是拿到江香蘭三姊妹了,才敢不經過允許多喊人。

江衛全只能打馬虎眼陪著笑臉:“江老師,我也是冇辦法,有幾個師傅都連做了幾天,怕抵不住,多兩個輕鬆些!”

“全師,你葛甲話更不對了,意思是葛裡錢好賺,好渾水摸魚?做的做困的困?”

江開年的話有點重了,一般人還真受不了,但江衛全不在乎,只要不少他工錢,聽兩句重話打嗎個緊?任江開年數落,他也不敢頂江開年,得罪賬房的話,那拿工錢可冇那麼順利,一般情況下,只要賬房不挑理便冇事,賬房一認真就有點難打廣了。但哇歸哇,還能怎麼的?江開年考慮到他親家來了,我也考慮到陳寒生來了,只有摁住鼻頭預設算了,太較真吵起來對三四方都不好。

我第一回全程參與白事過程,發現做禮生的臉皮特別厚,禮信特別多,哇句好聽的講禮,不好聽的就是討禮信。差日和尚們做一日,也只包了甲起鼓禮和一個封棺禮,都是江開年提前包好的,也不多,二三十塊錢一甲的禮信。今日禮生們要的禮就多了,每做一甲程式都要甲禮,不但要主家的禮,連親戚裡道都不放過,尤其是哭靈和過奈何橋,幾乎所有的親戚都被喊禮,不包個禮信還真不好意思,只有硬著頭皮上。少的幾塊十幾塊,多的幾十上百塊,大大小小几十上百個禮,加起來便不少了。

所有的禮信錢都歸承神江衛全一個人進,除了技術強的師傅和哭靈的那女的給分了點,剩下的一個人吞了,光禮信錢是工錢的好幾倍。難怪有禮生承神當就是打爛腦殼都要爭,益惠確實不少。江家灣裡就江衛全是禮生,承神指定給他當了,光禮信錢一年都要賺甲好錢!也難怪灣裡人對他意見越來越大!

從上午的“樂師早鼓”、“安聖三告”、“成服告殺”、“招魂請魄”、“孝眷炒糧”、“祝糧送糧”,到下午的“進廟趕龍”、“九州運糧”“樂師接客”,再到夜裡的“禮行客祭”、“舉行家奠”、“孝婦獻茶”,一直到今日最後一個課程“拜斗送帛”也在十二點左右完成,還算順順利利,冇出特別的差錯。江衛全又安排了五個禮生過夜,其他的禮生都回去困告了。一般過夜的禮生是三四個,有時更少,取決於禮生的多少,葛回搶了十七個禮生,肯定要多加一兩個鬧到天光,耍不哇不過去,有葛多禮生過夜,歇歇笑笑,唱唱打打,自然不會冷了大廳屋。

陳寒生師傅是留下來的五個禮生之一,陳寒生不情願過夜,熬夜對身體不好,但冇辦法,承神往往都留關係差的或技術一般的過夜。葛也是人之常情,有本事你就冇做!

我和江開年也是跟大多數禮生一塊離開大廳屋回屋困告的。傍晚賓客們的弔紙寫情是最繁忙的時候,也是顯示主家平日人脈關係與實力的時候。江香蘭三姊妹包括她們的老公都是公家人,來弔紙的親戚朋友之多遠遠超過一般養兩三個崽的家庭,好在江家灣大禾頭夠大,要不那幾十百把輛小車都冇地方擺。同時也佩服江開年的安排,讓江崇文江橋生坐了張桌子幫助寫情,要不光我和江開年一張桌子肯定忙不過來。就葛樣兩甲組也忙得不可開交。最後兩張桌子一匯總,所收的禮金錢超過了十四萬!葛在江家灣來講,也是很少有超過這個數的白喜事了。事情還冇辦完還不能交賬,管錢的我只有拎著一包錢隨身走,十二點後發完坐夜的人的煙後連夜宵都冇呷就趕緊回屋休息了。

夢中眼醒發覺有人在喊我,一看時間,才兩點不到,起來見父母已開啟了門,只見江香蘭兩公婆在外面叫我:“江主任江主任,嗎得了?我江衛德跟禮生在打架子!”

“打架子?冇事打嗎個架子?”我作為葛場白事的總管,眼珠再打架心裡再不想去也得去處理。

路上,江香蘭告上我打架子的原因。原來,夜裡呷完夜宵後,江衛德跟江香蘭三姊妹並冇休息,還在大廳屋裡耍,她們擔心打牌的難得過夜,因為有兩三個金剛也在打牌,不困幾個小時怕良日抬喪冇精神,所以隨時準備接腳打牌。後半夜禮生也冇上半夜的精神了,勉強吹吹唱唱搞了個把小時,便鼓息鑼停,禮生們也東倒西歪靠桌子上打磕睡了。

禮生們吵吵鬧鬧本來影響打牌,這一靜下來,打牌的求之不得,吵死人了,也懶得管禮生唱不唱吹不吹了。但也不能太冷清,跑外堂的江冬林便把擴音器的音量調低,讓喇叭有氣無力地放送哀音。

調低喇叭音量的江冬林走到看打牌的江衛德跟江香蘭身邊,拉了拉江衛德,然後用手指了指禮生那邊,輕聲說:“過去看一下,看禮生在那搞嗎個鬼?”

江衛德跟江香蘭疑惑地望了望江冬林,見江冬林神秘兮兮地笑著,便循著江冬林指的位置過去看了。只見一個大家喊作“宋秀才”的禮生彎著腰在幹什麼,走近一看,登時嚇了一跳。只見宋秀才一手拿一沓燒紙,另隻手拿起幾張疊在一起的燒紙輕輕蓋在一個睡在雙拼凳上的人的臉上!宋秀才的手剛離開那人的臉,還不懷好意地笑了笑。

只有死人臉上蓋燒紙,哪有活人臉上蓋燒紙的道理?當時江香蘭跟江衛德就覺得不吉利,氣打一處來,這不是詛咒我屋裡再死人嗎?江香蘭還保持著剋制,只是語氣有點重,聲音有點大:“你葛甲師傅太冇名堂了,你葛樣做是嗎個意思呀!是要我屋裡還死人是嗎?”

宋秀才被江香蘭一質問,方知玩笑開大了,尷尬地一笑:“冇做嗎個!”趕緊用手去拿那人臉上的燒紙。那睡著的也登時醒了,一看宋秀才從自己臉上拿燒紙,便曉得宋秀才的惡作劇,也滿是責怪,並嘀咕了一聲:“宋師傅!沒得玩笑開,也莫開葛樣的玩笑囉!”

江衛德一根筋,可冇江香蘭好哇話,衝上去就是一拳,打得宋秀才痛得呲牙咧嘴地猴子般地跑開了,江衛德還要追上去打,口裡嚷著:“老子就要打死你早心不好的!”

打磕睡的禮生和打牌的都一下子神光好了,圍過來看熱鬧了,拉的拉,攔的攔,江衛德哪還打得著宋秀才?

一問緣由,包括禮生們都哇宋秀才做得過分了。禮生們礙於面子,哇得方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開玩笑的!百無禁忌!”江家灣的人可不依了,甚至火上澆油:“我江家灣要是出了嗎個事,賭你噶甲禮生死脫!”更有不嫌事大的,還講了甲一樣臉上蓋燒紙的故事,結果死人抬上山冇三天,那人屋裡又死了個!

葛下江香蘭三姊妹更不得了啦,罵罵啼啼起來,江衛德急得又要去打,廳屋裡一下子吵成了一窩蜂。有老成的建議先莫吵,去喊江衛全和總管賬房來,一起商量事嗎解決!

老實講,葛事說大還真大,若是揪著不放,還真不好處理,哪個能保證不出意外?萬一出了呢?哇小確實也小,不過是開甲玩笑,如果冇發現也就過去了。或者主家屋裡冇人發現,可能也就笑笑完了,哪個呷飽了揪著不放呢。

到大廳屋時,江衛全跟江開年已經到了,正在瞭解事情。原來那用兩條凳子拼著困告的是陳寒生師傅,用燒紙蓋他臉上的是宋秀財,因為諧音,外號宋秀才。

江衛全自知宋秀才做得不對,如果是不在意的主家,最多一笑了之,而碰到“即古(信迷信)”的主家,就不好辦了,輕則捱罵,重則換打!甚至所有的禮生都會受牽連!江衛全即使有心護著宋秀才,也得講幾句重話讓主家聽了滿意。

只聽江衛全說:“宋師傅,你老嘎也不是牙牙仔子,五十多的人了,還是呷江湖飯的,全冇點分寸?葛樣的玩笑也亂開得?”

此時的宋秀才完全像犯了錯的細把戲了,老老實實站一邊,哪裡還敢回一句?

數落宋秀才後,江衛全又嚴厲地哇陳寒生了:“陳師傅,不是我哇你,想困告靠桌子眯會也要得,非要困凳上!還困得葛樣死,要不宋師傅一弄你就醒了,嗎得出葛樣的事?”

下半夜做法事,犯困是正常的,打磕睡也是免不了的,主家一般也不得生意見。江衛全把宋秀才犯的錯全算在陳寒生身上,確實是有點欺負人,摁得進的杉木要多摁幾下!

陳寒生是我介紹進來做禮生的,當著我的面責怪陳寒生,完全是打我的臉!不待陳寒生反駁江衛全,我忍不住先開口了:“衛全叭叭,你莫怪我不尊重人,你哇葛甲話就不對了,人家陳師傅困一下礙嗎個事,你葛是屙屎不出扯口,揀軟柿子捏欺負陳師傅!宋師傅手不安份做葛樣無聊的事,關陳師傅嗎個事?”

江衛全冇想到我發氣了,忙陪笑說:“我的意思不是怪陳師傅,是想讓主家冇見意!”

江衛全不解釋還好,一解釋把江衛德的爆脾氣又引出來:“衛全老上,你哇得再好也冇用!姓宋的不解釋清楚,我跟你冇完!你是嗎個理要害人!你受哪個的指示!”

江衛德這頂帽子嚇得宋秀才大氣不敢出,臉色也白裡帶黑了,哪敢頂懂?搞不好兩甲耳把子上臉!

江衛德一哇話動作也跟著來了,抹手抹腳,又要衝過去打宋秀才,嚇得江衛全又是一頓攔。江衛全哪裡攔得到?在場的不少人巴不得江衛德把事鬧大,好出江衛全的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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