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金剛風波〔二〕
金剛風波(二)
看火候已到，我不再做一個旁觀者，決定助把火，一舉解決安排金剛的事。
我先拍拍馬屁，給三個組長各敬了一根菸，包括旁邊站著的男人，然後說：“只有三個組長，還得把十組組長喊來，如果四個組長都同意排班就搞得成，一個不同意就搞不成！”
當即就有人叫道：“喊江衛平來！趁村主任在，商量金剛排班的事！”
江衛任打冷淡：“就是江衛平公起婆不起，哇排班他腦殼就痛！”
“你哇他腦殼痛不痛呢？不認得兩甲字，組裡人的號都寫不出，你要他寫字，差不多是要他條命！他肯定不願排班，除非你哪個幫他把組裡的名單弄出來！”說這話的江衛橫還是瞭解江衛平，讀了兩三年書，能學到好多東西？加上用得少，還記得幾甲字？要他整理名單，確實有點難為人了。組裡要寫的東西，不是叫兒子代勞就是讓堂客參謀，總之他那甲組長當得不容易，可他一家人大，他自個不辭職，還真不好換他，他耍起橫來還真呷不消。
“你江衛任你還好意思哇，是我不願排班還是你不願排班？上回找你哇排班的事，你老是哇冇工，今日葛裡要煮呷，良日哪裡要煮呷！多哇你兩句，就哇你隊上人易得喊，再冇人你三兄弟跟侄兒子一起上！”只見江衛平手裡拿著把油漆刷子從大廳屋放老屋那頭出來了，原來他一直在刷漆。只是被靈堂遮住了，冇人注意他在。
“江主任，我第一個支援排班！你放心，我隊上的名單我不曉得寫，我拿兩包煙搶人寫！”本來擔心最不支援的倒成了最積極的了！
我又給江衛平發了根菸，一盒煙剛好發完。我邊給江衛平點火邊說：“現在灣裡四個組長都在，又都同意金剛排班，那就好哇。只要你們各個組在所有男丁的名字總出來，注意是18歲到60歲的男丁名……”
我還冇講完，被人打斷了：“江主任，18歲雖哇成年了，也早了點，一個力氣不大，二個還在讀書，從20歲開始，到六十歲止。”
“對！從二十歲起！不管是哪個，就是住在城裡或有工作的人，只要在葛甲年齡段的都要摸請，千萬莫漏了！”
“出去工作的，只要死了還想埋灣裡就有義務做金剛，如果不想進灣，那就算了也不強迫，你們隊長要問清！”
“不過當兵的可以暫時不排，人家在為國盡義務，回來了再排不遲！”
“如果排好組了，他又不做呢？如何處理？”有人提出了新問題。葛種情況確實存在，他在外頭幾年不進屋，你又強迫不到，雖然葛情況少，但也有，比如江崇文哥哥江崇武，出去三四年了，能不能通知到都是甲問題。江崇武情況還好哇，他還有娘伢在，有些人娘伢死了，你根本拿他冇辦法。
“對葛樣不服從安排的人，灣裡唯一的辦法是明確告上他，不盡義務的，以後他娘伢過世了，莫哇灣裡冇人幫他處理後事！還有在外頭不想來的，搶人由他自個負責，如果要灣裡出面搶人，一回交兩百塊錢給隊長，由隊長搶人代理！”
大家興致蠻高，各抒己見，事情便慢慢有了眉目。我聽取意見後，表態說：“宜早不宜遲！最好在葛趟喜事之前把金剛排好班，只要四個組長弄出了名單，排班由我負責！我會按兄弟分開、老中青搭配、屋裡外頭照顧的原則排班，儘量做到公平合理。”
不想四個組長又一致反對，都哇可以先把班排好，但從下一趟喜事開始，葛回就按現在喊的人算了，要不又怕惹閒言碎語，不聽解釋的人難打廣。其他人也贊成組長們的建議，可以從下一場喜事開始。
我心裡又擔心喜事後組長們積極性不夠，甚至以各種藉口半途而廢，所以我決定趁火打鐵：“從下場喜事開始也行，但從現在開始到良日斷黑之前四個組長一定要把名單弄出來交給我，哪個覺得有難度，我和江崇文兩個可以幫忙！”
“一天時間？怕緊了點，弄不出來！”江衛任第一個打退堂鼓了。
我就怕出現葛種情況，一鼓作氣不成，再而衰三而竭，直至放棄。
我忽然想到了一個辦法，如果從派出所直接調人口資料不是很簡單就搞定了嗎？甚至村裡也會有資料，整理一下名單就出來了。於是，我打電話給江崇文，剛一撥通，江崇文跟江橋生兩個已出現在大廳屋大門口。
我把想從派出所或村裡調資料整理江家灣二十歲到六十歲男丁人口名單以便金剛排班的事跟江崇文一哇，他滿口答應，哇良日買兩包煙去派出所找小鐘，分分鐘搞定。
有江崇文點頭，我心裡更有底了，於是對四個組長說：“剛才我跟江主任商量了，戶籍在灣裡的男丁人口名單我們直接從派出所調取，不要你們整理！你們四個組長把戶囗遷出的以後願意回灣裡埋葬的人員名單弄出來就可以！葛甲任務總不重吧，一天時間冇問題吧！”
“不要一天時間，葛樣的人一甲組裡不過幾戶，打電話徵求下意見，同意就排他們的班，不同意就不排。我今夜裡我可以弄出來！”江元生信心十足了！
“行！就按哇的辦！良日把名單交給我！”我轉頭又對江崇文說：“江主任，良日就辛苦你，不管去派出所還是從村裡一定把名單弄出來！至於煙嘛，我私人出！”
我一說完，便掏出一百塊錢想交給江崇文買菸，江崇文正要接錢，被站旁邊的江橋生攔住了：“灣裡的公事要私人出嗎個錢！灣裡四甲組多少都有點公款，公家出！”
“算了算了！一甲組出包煙錢難麻煩，不計較葛些，我私人出算了，只要事情辦好就行噠！”我還是堅持私人出。
“要得，先讓江主任代出去，以後灣裡公事開支再還給江主任就是。”打牌的江衛坤忽然說了一句。說完，江衛坤又對江元生說：“江元生，我甲海濤戶口不在江家灣了，我作主你把他甲號寫上，他算一個！還有我株洲老弟甲崽江海偉，他也算一個！即使他不來盡義務，我屋兩個崽幫他盡！”
“要得要得！老支書還是顧大義！”江元生奉承起江衛坤來。
有了江衛坤葛一表態，氣氛立時就來了，自家有人在外工作的，屋裡兄弟都主動給適齡侄輩向各組長報名。看來金剛排班是得人心的事。
第二日是陰曆二十六，也是正式做法事的時間，二十六是和尚，二十七是禮生，二十八上午上山落葬。有師傅進場做法事，雜七雜八的事就多了，賬房不能空了，時時刻刻得有人，發煙包禮買東買西報銷什麼的，都得賬房的人經手。江開年負責賬房東西的進出，我只負責付錢。
上午，四個組長就把在外工作適齡男丁名單先後交給了我。我看了下，發現四個組戶口在外的加起來有四十四個，又以十三組在外的人最多，居然有一二十個，許多人我見都冇見過，更不要說認識了，但既然上了名單，說明人家心裡還是有灣裡的，也想盡個義務。即使自個不想再回江家灣，但他們父母想回啊！江家灣才是他們永遠的根啊！
江崇文也蠻負責，還真從派出所弄來了江家灣20歲至60歲所有男丁的名單。非常詳細，還是按組分開的，每個名字後面附有出生年月日。數了一下，四個組的人加起來居然181個。再加上戶口在外頭的那44個，便是225個！這個數字超過了我之前的預估，我原以為只有一百多個人。
這麼多人，每班排20個人，便可以排11個組！江家灣不可能平均每年死11個人，所以差不多得兩年才能做一回金剛盡一回義務。
江開年接過名單後，指出了兩三個人的名字，都是殘疾人，自然不能排人家的班。但仍可以排十一個班！
賬房設在大廳屋進大門囗的右廂房裡，左廂房放煙糖飲料。賬房雖離不開人，但事並不多，我便利用空閒寫了個金剛排班的制度。並把四個組叫來給他們讀了一遍，提出修改意見，再請江開年過目，江開年笑著說，“金剛”是口頭語，書面語得寫“金槓”，莫讓外笑。
我再懇求江開年用毛筆抄寫貼大廳屋裡讓灣裡人看。又用張白紙寫了金槓名單，四個組的人混合成11個金槓組。制度與名單一貼到牆上，家族們就圍過來看了。
第一張白紙上寫著；
江家灣白事金槓輪班 規章制度
所有的江家灣宗親，為了公平合理，經灣裡研究決定將金槓安排實行輪流化，制度化。這樣有利於長期化，更能使灣裡家族“個個有責任人人盡義務”。現將關於金槓輪流之規章制度進行公示，請相互轉告。
一、金槓人員為灣裡二十週歲至六十週歲的男丁，包括戶口遷出並在外工作的家族。個別適齡者因身體或其它特殊情況未排，請理解。適齡者隨時新增，滿齡者隨時退出，請各自即時通知所在組組長。
二、此次金槓名單人員共222人，按20人一組可分11個組，依次以名單序號輪班，輪完復始。每次白事，一個組出五個人共二十人一組，包括十六個金槓和四個開金坑的，到場後內部可自行安排。
三、所有當值金槓必須在第一時間到場，由於時間或路程關係不能到場的，請本人自行找人頂替，原則上頂替者必須身體健康且能勝任金槓一事，並堅決不允許請外村的頂替。如自行請不到人，可在第一時間委託所在組組長找人頂替，每次工資200元，由當值金槓透過組長付給頂替者。
四、如出現個別人不願履行金槓義務，那有言在先：以後其家裡所有紅白喜事，灣裡人不會相幫，四個組長也不會參與安排事宜。
五、此規章制度希望灣裡家族無條件遵守並執行。
六、附各組組長電話號碼：十組組長江衛平153…… 十一組組長江 衛橫152…… 十二組組長江衛任155……十三組長江元生189……
江家灣紅白理事會
2009年陰曆9月26日
與規章制度並排貼的是按小組排的金剛名單，大家紛紛圍著名單看，看自家的老公或兒子排在哪個組，並算著嗎個時候能輪到。有細心的當場指出，同名的應該在後面註明大小或哪個組，讓人一看就懂。自然，又得辛苦江開年了。
不但灣裡人對金剛排班拍手稱快，連做法師的和尚們都開口稱讚，說這才有大灣做事的氣魄。
無疑，對我個人的評價更多，尤其那些婦女們，紛紛表揚我：“不愧是當村主任的料，一日時間就把江家灣幾年想做都冇做成的事做好了！”
因為有了排班制度，寶生主動找到江元生要做金剛，把江元生想痛腦殼也冇找到申金剛的解決了。
群眾並不是故意要與幹部鬥勁，很多時候要的就是個公平合理！以前那些從冇做過金剛的人都上了金剛名單，誰還會有意見呢？從排金剛班的事上看，一碗水儘可能地端平，是幹部順利開展工作的秘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