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風波

一看到鄧老闆叫人用三輪車拖了兩車雜貨過來,把後備箱及座位底下都塞得滿滿的,甚至還堆到座位上了,看到車子葛付模樣,心疼得要死。這時我才感到後悔,不該開自個的車來買東西,買車也大半年了,車子還從冇呷過葛樣的虧,到處都弄髒了,回去得好好洗下車。

一路無言,反倒有點感謝鄧老闆了,那四百多塊錢尾子剛好彌補我車子的損失,太遭罪了。

一進江家灣,就看到江冬林兩公婆在掛大喇叭佈置孝堂了,今下午要進火,進火後喇叭就可以響了,唱哀樂了。車子一停下,江衛任就到處嚷人下車搬雜貨進廚房了,看著江香蓮兩公婆也過來幫忙了,江衛任顯得蠻疲憊地樣子說:“今日打雜貨的人特別多,鑽出鑽進搞得人好辛苦,葛一車貨是一萬三個多塊錢!就我三個人搞出搞進!”“辛苦了!你三個人辛苦了!呷煙呷煙!”江香蓮甲老公鄧老公趕緊遞上了煙。

廚房在大廳屋的左邊,進大廳屋有九級碼頭,不多來幾個人搬還真不行。該開啟晾的開啟晾,該進冰箱的進冰箱,該即時處理的即時處理,人多力量大,才十來分鐘就全部搞定。我找到江開年,把買東西開的所有發票交給他,叫他保管好。江開年拍拍肩膀上掛的皮包:“放心!丟不了!等下有空了我再上個數!”看江開年收好票據後,我就開車去白鷺湖洗車了。

這幾年白鷺湖的車子漸漸多了,尤其逢年過節擠得不行,有頭腦靈活的便開了洗車場,直接從自家井裡抽水洗車。這家洗車場便是谷塘邊灣裡人開的,與加油站對面,算是位置蠻好了。傢什倒簡單,兩三個裝水的鐵油桶,一把洗車的高壓水槍,加上毛巾洗車液什麼的。簡是簡單,卻也是白鷺湖第一家洗車場。洗摩托三五塊,小車十塊二十塊,大車三十,每天弄甲工錢還是輕輕鬆鬆的。

在洗車的時候,碰到了灣裡的寶生,他一直在白鷺湖圩上以摩托出租為生,四十來歲的人了,仍是光棍一條,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但也快活自在。我一直叫他寶哥,見他過來,自然要髮根煙給他呷:“寶哥!呷煙!”

寶生接過煙,掏出打火機先給我再給自個點菸,呷一口之後,話就來了:“江主任,你哇卵不卵扯,江元生又哇要我做金剛!”

印象中,寶生葛還是第一次喊我“江主任”,之前一直他喊我鳴鳴或鶴鳴,其實那樣喊還自然舒坦,雙方都冇得壓力。忽然改為江主任,反倒有點不適應了。

“寶哥,做金剛不好嗎?有嗎個卵扯葛?”做金剛起碼可以解決兩天的生活,還有五包煙,甚至還有買衣服鞋的紅包,卻只耽誤上山那天一上午的工,葛樣的實惠對單身的寶生來講不是蠻好的事嗎?他倒抱怨了!

“你不曉得!江家灣老任何一個人,我都是金剛,陣陣不離穆桂英了!哪有甲葛樣的做法?好像我是抬人的專業戶似的!”寶生開始發牢騷了。

“寶哥,哪個屋裡都有大人子,做金剛有嗎個關係?我幫你忙你幫忙,不是應該的嗎?”其實我話冇哇出來,只是提醒下,莫認為你寶生娘伢都過世了,你就不需要人幫忙了,到時你自己死了,不也要江家灣的人抬上山,你能自個爬上山嗎?

寶生不是蠢子,顯然聽出了我的意思:“葛甲理我嗎不曉得?我娘伢過世得早,但我也有老的時候,做金剛我肯定願意。只是灣裡安排太不合理了,老是安排幾個現人抬!一甲組出五個人,哪甲組只有五個人,我幾乎場場喜事在做金剛!憑嗎個總是安排我做呢?那些人曉得賺錢我不曉得賺錢?我賺錢不到,休息不行嗎?既然每個人都有責任,輪流做金剛才是合理的,我也冇話哇!”

寶生餘氣未消,仍在發洩:“鳴鳴,江主任,你看下灣裡,好多人從養出來到死我冇做過金剛,都是別個抬他屋裡的人!不哇其他組,我組裡江衛坤,你見過他做過金剛嗎?當然,江衛坤現在老了,年輕時又做過嗎?還有他兩個坤你見做過嗎?不止江衛坤,還有好幾個,伢伢崽崽從冇做過金剛!鬼種組長也不敢安排他們屋裡的人做金剛,總是抓到我們幾個蠢子做!哪有甲葛個理?我算了下,我從十六歲起到現在,至少做了五六十回金剛,我的義務早完成了!葛回我明確跟江元生哇了,以後不要安排我了,除非輪流輪到我!”

寶生的牢騷不是發亂哇,是合乎情況的。本來每個人都有娘伢,都有去世的一天,兒子再多,也要靠灣裡家族才能抬上山,因此世世代代男丁都有當金剛的義務和機會。但古怪的是,灣裡那些比較有面子的人,比如進城當工人的,當村幹部的,當老師當醫生的,甚至做生意當老闆家裡有點錢的,灣裡便很少安排他們做金剛,搞不懂隊長們是怕那些人回絕還是不敢安排。寶生哇有些人一輩子從生到死冇做過金剛,確實存在而且還不少,江家灣這樣的人起碼有四五十個以多!只是因為灣大,一甲組出四五個人是隨隨便便的事,所以冇人在乎也冇人計較,反正有的是人做金剛。可社會在發展,外出打工的人越來越多,留在家裡的青壯年越來越少,遇到白事,安排金剛時往往那些在家裡混的人又比較老實的便成了第一考慮人選,想拒絕又不好意思,自然成了陣陣不離穆桂英,比如寶生,還有我父親,他也是甲老金剛。我也常常聽到父親發牢騷,哇每回總是他們幾個當勁!

對寶生的話我心裡是贊成的,但也不能哇出來,要不他會順竿子爬,要我找幾個組長排班輪流做金剛,那就騎虎難下了,幾個組長有葛份心去弄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安排金剛不是我是他們組長,只有當組長們覺安排金剛成了腦殼痛的事,才會想著排班。

我只能這樣說:“寶哥,你想做金剛就去做,不想做就莫做!反正也冇哪個能強迫你做!真論起來,你的任務早完成了!可以不做!”

“不瞞你主任哇,我不但自個不做,還要動員大家都莫做!看灣裡的幹部排不排班!莫把我們葛些坐屋裡的人當蠢子搞,好似我們坐屋裡的是專門抬他們屋裡的人樣!”寶生葛回是較上真了,越哇越憤怒,可見他有葛甲想法已不是一日兩日了,不曉得受了哪個的刺激,爆發了。

我不想跟寶生再哇下去,哇多了他火氣會更大,傳出去會讓人覺得是我在拱火甚至出主意。畢竟不解決實際問題,就是我想改變,也還不是時候,強推組長們未必配合。只有組長們自個感覺到難了,只有他們主動找我想辦法解決,我再助把火,便事半功倍了。

江開之在申時已入了棺,按照鄧老地師的吩咐,因為是偷屍入棺,不能哭哭啼啼,也不能打銳,只一口開路鑼又輕又緩有氣無力地敲著,一個撒紙錢的走在前頭,四個抬屍的一個抬一個門板角,在兩頂黑雨傘的遮蓋下將江開之抬到大廳屋。後面跟著的後人每個人都強忍住淚水,冇一個敢大聲哭泣。江香蘭三姊妹將父親送到大廳屋就回轉了,一切交給了裝殮的師傅。

屍體入了棺,就可以放哀樂了,江冬林把安裝好的大喇叭開啟,低沉而又悲切的哀樂便從大門口傳了出來。透過哀樂,馬路過往的的人們便曉得江家灣老了人了。除了哀樂陣陣,江冬林兩公婆靈堂的佈置也快完成了。

守夜自然也從江開之屋裡轉移到大廳屋了,頭兩夜只有三四桌,現在一下子有六七桌了,其中有兩桌麻將,都是婦女們在打。

連住在街上的江衛坤都來打牌耍了,主家跟江衛坤做了那麼大一筆生意,不來捧捧場也哇不過去,當過支書又做生意的江衛坤自然是精明人,不可能犯如此低階的錯誤。陪江衛坤打牌的是他那個年齡段的老傢伙,包括江開年也上陣了。一時間聚在大廳屋的家族有四五十個,加上過來看看又走的流動人員,再加個二三十個是有的。能有葛多的人來守夜,在江家灣的以往喪事中都不多見,估摸躺在老屋裡的江開之做夢都冇想到,冇養崽的他死了還有葛多的人來坐夜。

在坐夜的當兒,為安排金剛的事發生了爭執。先是十三組組長江元生找到他組裡的江仕華,要江仕華做金剛。已過六十歲的江仕華正在打牌,不曉得是心思放在牌上還是嗎個原因,既冇開口答應做也冇哇不做,反正把江元生晾在一邊。江元生急了,直接說:“你不哇就當你答應了!”

“答應你甲腦殼!嗎總是安排我們老傢伙做呢?葛多的年輕人你不安排!我不做!”江仕華也急了。

“哎喲我的老上,年輕人有是有,葛個不是有事那個就是冇空,個個要賺錢!日裡找了幾個冇一個答應!”江元生陪著笑臉!

“是做金剛的事大,還是賺錢的事大?他們要賺錢,我就不要賺錢了?我不做!”江仕華根本不給江元生的面子。

做金剛雖哇是義務,但也得自願,你又不能強迫,當然也強迫不了。江仕華的理由也充分,年輕人你不安排卻安排老人嘎確實不像話,好像江家灣冇人似的。而江元生也是在盡當組長的責任,求爺爺告奶奶地找人,如果連四五個金剛都安排不下,那葛甲組長也太冇能力了。

見江仕華不答應,江元生也無可奈何,只能苦笑一下,再滿廳屋尋找合適的本組人。結果只能讓他失望,他組裡的人有是有,可年紀都不小了,江仕華不答應,他們就會答應嗎?

江元生正在為難的時候,十一組組長江衛橫從他身邊經過,江元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攔住江衛橫:“衛橫老弟,我隊上還差個金剛,你隊上勞力多,要不你隊上多安排一個,要得嗎?”

江衛橫一聽連忙擺手:“我隊上的金剛都還冇定好,哪有人給你呢?現在葛兩年安排金剛真是甲難事,以前安排哪個做金剛歡喜得了!”

江家灣因為灣大,不像別的細灣,既要做金剛還要做走動,甚至要義務坐夜,江家灣的金剛只做金剛,不做走動也不坐夜,耽誤的工很少。而且待遇不錯,除了自己有兩餐好呷的,還特別雙菜伺候,有煙有紅包,還可以帶個家屬來呷,一個金剛一個客是老規矩了。不是跟組長關係好的人,一般組長不會安排你做金剛,被安排是有面子的表現。可近兩年開始反過來了,誰家生活都可以,不貪那頓好呷的,多到外頭做甲工,煙錢紅包照樣賺來了,所以對金剛,有事做的人壓根不像原來那樣稀罕。

“還是寶生哇得好,金剛還是要排班!輪到哪個哪個做,冇得理由講!葛樣搞得老子聽飽了閒話還喊不到人!”江元生也發牢騷了!

江元生的牢騷當即引起了小震動,尤其是那些婦女們,只聽她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道:“每一回灣裡老人,我屋裡甲蠢子總是做金剛,以後也不準做了!”

“你得了便宜還賣乖!有些人想都做不到,都是有面子的人做金剛!又有呷又有煙發,我屋裡甲冇用的東西,十年難逢卯時運,看能做回金剛嗎?”

“要葛樣就好!你們葛些隊長三甲眼珠看人,有好處總想著自個耍得好的人,現在人難喊了,就來喊我們葛些冇用的人,再冇用也不想沾葛甲光!”

“我屋裡早哇了,要灣裡排班做金剛,那樣既公平又冇得怨言,個個都有大人子,個個都會擁護。可你們隊長口裡答應,就是不行動!”

……

作為組長的江元生和江衛橫除了打呵呵之外,是不敢跟婦女們理論的,一來他們確不佔理,二來婦女是三莫惹,惹得不好會讓你下不了臺。

恰好不好,廚師江衛任又出來了,江元生找不到金剛,江衛橫不肯幫他個忙,便又想讓江衛任幫忙。江元生又求江衛任:“衛任老上,我隊上實在喊不到金剛了,你幫我從你隊上喊一個!”

江衛任也是一副無可奈何,手一攤:“葛甲鬼金剛確實難喊,我只有甲總訣,我也冇葛多工去喊,我三兄弟上!再隨便喊一個就行了!”

江衛任語音一落,在旁邊看打牌的開生嬸子就接過了話:“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當然自個兄弟上了!”

江衛任可不是好哇話的:“你硬怪里怪氣!哪個肥水不流外人田?你開生是不是要做金剛?我廚房裡哪個工去抬?是冇辦法才做金剛,你以為我想做?”

“話是哇得好!你十二組就你幾兄弟在屋裡?其他的人都冇在屋裡?”開生嬸子也不怕江衛任,話趕話就槓上了。

“你開生老孃,我硬賭甲咒放你門口,我江衛任鬼種想做葛甲金剛,還不是冇人做?老了人總要抬出去!”

“莫哇光皮子話,曉得金剛難喊,嗎個理不排班輪流呢?”開生嬸子來了幫手。

“伢老子伢!我也想排班,公起婆不起!光我一個霸蠻有嗎個用?也要四個隊長一起商量囉!”江衛任也是哀聲嘆氣。

“我看你們根本冇心做,有心做的話找灣裡村幹部牽頭,還做不好嗎?現在村主任也是灣裡的,我就不相信他不贊成!白鷺湖哪早大灣金剛冇排班?我娘屋裡兩百個人的灣都排了班!就我江家灣千把人的灣,安排十多個金剛都為難,醜不醜呀?”開生嬸子把球踢向我了。

“確實,莫笑死人了,葛大的江家灣喊金剛嘎樣為難!”

“如果江主任願牽葛甲頭,我雙手贊成!”

見火候已到,我也不能只聽不發言了,何況等的就是葛甲機會,我心裡已下了決心,爭取趁葛股東風把事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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