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幾日,靳老一行四人到了揚州。

他們在揚州城逛了兩天。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依然總是東張西望,尋尋覓覓,看見年輕人,總要想方設法瞧瞧人家的臉,表現得像個花痴。

去揚州是依然向佟夫人提議的。之所以這樣提議,是有她的私心的。她想來揚州尋找韓僑生,心想反正靳老是公費旅遊,自已不如就蹭個車。到時候只要找到了她的僑生哥哥,就給靳老和夫人道個別離開,或瞅個機會悄悄溜走也行。

可是到了揚州,又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尋找。韓僑生說過他是揚州人,卻沒有明確說他家住在哪條路哪條街,門牌號碼是多少,也聽韓僑生說過他曾在一所什麼大學上學,好像是一所美術學院,但這個美術學院具體在哪裡,他並沒有說過,依然一時有些洩氣。

佟湘阿姨見依然悶悶不樂,就問她怎麼了,依然不好意思說要去尋找意中人,只是勉強一笑。

為了讓依然散悶,佟湘阿姨提議去瘦西湖玩。

靳老年紀大體力不支,不願意去,這樣一來,宋子豪也就不能去了,所以,就由宋子豪在賓館陪著靳老,佟湘夫人和依然去遊瘦西湖玩。

“你們去,給我帶回一樣能表明你們去過的禮物就行!瘦西湖嗎?我年輕時候就去過,還不就是個大些的水凼凼,下雨時候屋簷下的水凼凼,你發揮想象力把它無限放大,不就是湖或海嗎?哈哈哈!”

三個人聽靳老這樣幽默,都一齊笑了。

靳老極力慫恿宋子豪也去看看,但宋子豪深知自已責任,不敢把靳老一個人留下。

依然和佟夫人只好坐公交車前去。

他們在賓館門口上車。一上車,依然就聽見後排有兩個人正在議論JS美術學院的事情。

一開始,神思恍惚的依然沒太在意,後來忽然聽到他們說,JS美術學院有一個學生,在瘦西湖一座什麼橋上寫生的時候,掉進湖裡淹死了。依然忽然醒悟,這JS美術學院不就是僑生哥哥那所大學嗎?

也許是太緊張了,關心則亂,依然一聽這個訊息,就聯想到韓僑生。

難道是僑生哥哥?他已經回到學校了?那麼他怎麼會掉進湖裡呢?是忽然生病嗎?

依然回頭一看,議論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多歲,女的二十來歲,看起來像一對父女。

依然說:“你們說的事情是真的嗎?”

那個女孩說:“怎麼不真?我就是那個學校的學生,我的同學親眼看見的……”

依然問道:“那麼,你的同學知道那個……那個……淹死的學生……他叫什麼名字嗎?”

“啊?這個可不知道!那個學生又不是我們同年級同系的,我怎麼可能認識,知道他的姓名?幸好不知道,不然晚上得做噩夢了!哦,據說那個學生去插過隊,是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插的隊,真悲催……哦,還有,好像聽說姓韓,叫韓什麼……”

後來,那個女孩還說了些什麼,依然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這不就是了?哪有那麼巧的?學校對上了,還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插過隊,還姓韓,這相同的資訊也太多了,如果你說這不是僑生哥哥,連依然自已也不相信了。

僑生哥哥離開了這一年多,那肯定是回來上學了,那麼他怎麼就忽然掉到湖裡?還淹死了?

依然記得,僑生哥哥是會水的,而且水性很好,他還說過,他讀高中的時候,當過游泳比賽的季軍。游泳比賽的季軍能淹死,這就像說魚是淹死的一樣,說什麼依然也不相信!

那麼,這個被淹死的學生不是僑生哥哥了?一定不是,不可能是!

依然這樣想著,正想再問問那個女學生,但車門一開,人家下車了。總不能拉住人家不讓下車,打聽這些對人家來說無關痛癢的訊息吧。

有一瞬間,依然很想跟著下車,繼續打聽訊息,但看情形,這裡距離湖邊還比較遠,從這裡走過去,佟湘阿姨不一定同意,總不能跟她說自已要下車打聽訊息吧?

依然淚眼朦朧地望著車窗外面,想象著僑生哥哥被人打撈起來,那僵硬冰冷的樣子,一時痛徹心扉。

汽車“吱嘎”一聲剎車了,佟湘阿姨說:“這差不多了,我們就在這裡下車吧,邊看邊走,如何?”

依然只好答應一聲,跟著佟湘阿姨下車了。

下車後,佟湘阿姨說要去衛生間,依然就在外面等他。

這時,她看見景區門口人頭湧動,挨挨擠擠,有許多學生模樣的人朝裡面走。其中有一群四五個學生,有男有女,說說笑笑著,有一個高個子男生無意間回頭時,依然明明白白看見,他很像僑生哥哥。

“僑生哥哥!僑生哥哥!”

依然急忙喊叫起來。

依然的叫聲惹得路人側目,但那群人卻沒一點反應,仍然說笑著往景區大門走去,一瞬間就消失在人群中,不見了。

依然很想追過去,但佟湘阿姨卻遲遲不出來,她不敢扔下佟湘阿姨擅自離開,一時心裡急得不行。

過了好一會兒,佟湘阿姨終於出來了,可是,那一群學生是真的沒影兒了,再也找不到了。

這一下把依然徹底搞糊塗了,到底是應該相信那學生說的話,還是相信自已的眼睛?

那個人明明就是僑生哥哥,高高的個子,大大的眼睛總含著笑意,挺直的鼻樑下一張能說會道的嘴。雖然有一年多沒看見他了,但依然永遠不會忘記他的樣子和他說的那些話。

如果這一次和僑生哥哥失之交臂,依然恐怕不能承受,她想她應該立刻追上去,她相信僑生哥哥還沒有走遠。他們揹著畫板,一定是去湖邊寫生,那麼,她就一定能夠找到他!

依然就拉著佟湘阿姨,一路尋覓過去,凡是在湖邊寫生的學生,或是從身邊走過的年輕男子,依然就特別留意。

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終於讓她找到了,在一個山坡上,那幾個年輕人正在草地上追來追去的鬧著玩。

“僑生哥哥!僑生哥哥!”

依然一邊呼喊著,一邊飛奔過去。

可是等她跑到那幾個年輕人面前,這才發現其中並沒有僑生哥哥,而是幾個毫不相干的學生,剛才在門口看見的那個穿白色體恤的男青年並不在裡面。

可是,其他人明明就是那一群人!

那幾個學生看見一個小姑娘一邊大聲喊著一邊跑過來,都一齊停止了打玩,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依然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弓著腰身,喘著粗氣,拉住一個女學生說:“我……我剛才……明明看見……韓僑生……他怎麼不見了?”

那個女學生穿著一條白色帶藍色橫紋的海軍裙,戴著一頂同款遮陽帽,帽簷下露出一條粗粗的麻花辮,既美麗又洋氣,笑著回答依然的問題說:“我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我們中並沒有一個叫韓僑生的人!”

依然說:“不可能!不可能!剛才你們從大門口進來的時候,我明明看見他了!他……他是躲起來不願意見我嗎?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專門來找他的!”

“僑生哥哥!僑生哥哥!你為啥躲起來!你真的不願意見我嗎?”

依然忽地蹲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哭起來。

那幾個年輕人都嚇壞了,一齊圍了過來。

這時,佟湘夫人才氣喘吁吁地趕到。

直到此時,佟湘夫人才知道依然要尋找一個叫韓僑生的美術學院學生。

自然,韓僑生並不在那幾個學生中,也不是那幾個學生把他藏起來了,更不是韓僑生故意躲起來不見依然。

那幾個學生剛好正是JS美術學院的學生。

依然就再次向他們打聽,是不是他們學校有一個學生在湖裡淹死了?

“有啊!據說是因為絕望,自已跳下去的,”一個男生說。

佟湘問道:“好好的學生,擁有大好前程,為什麼要那樣……跳湖?”

剛才那個男生說:“不清楚,有的人說是因為失戀,有的人說是因為有病,也有人說是因為他父母,反正各種說法,各種猜測,其實我們也不知道!”

依然忽然說:“他是叫韓僑生嗎?”

那幾個學生異口同聲地說:“不是不是!好像說是姓侯!”

那個麻花辮女生說:“這個倒不確定,究竟姓什麼,我們也沒看到正式通告,也說不定就是姓韓,或者姓洪,反正都是道聽途說!”

“那麼你們知道他是從哪裡掉……或者說跳……下去的嗎?”依然問道。

她記得車上的女生說是一座橋上。

“哦!你看,”那個麻花辮女生用手一指,“就是那座橋,但我們也只是聽說,是漁民把人撈起來的,公安局查證後才說是我們學校的,我們也並不知情!”

依然放眼望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水波浩淼處,果然有一座拱橋,就想去那邊看看。

跟學生們道了別,兩人往拱橋那邊行去。

那座拱橋矗立在湖面上,也看不出任何不久之前奪走過一個年輕生命的痕跡。

從瘦西湖回來,依然更加鬱鬱寡歡,佟湘就把事情給靳老說了。

靳老說:“這還不簡單,我讓這裡派出所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查證的結果,確實最近湖裡淹死了一個學生,姓韓。但不叫韓僑生。

依然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對韓僑生說: “你說了的,我們要一起活到八十歲的,你可不能失約!八十歲那天,你要是不來見我,我就……”

並且,派出所那邊還查到了韓僑生家的具體地址。

這一次,是宋子豪開車送依然過去的。

那是一個老舊的院落,房子已經破爛不堪,原來的住戶也大都搬走了。

依然看見韓家的房屋門窗緊閉,門上的鐵鎖鏽跡斑斑,很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開過了。門上和牆上也已經積了很厚的灰塵。

想象著當年僑生哥哥在院子裡畫畫、讀書、寫字的情景,彷彿看見一個小男孩,從長長的走道上一路奔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喊“爸爸媽媽我回來了”,而那道門裡閃出一個慈祥的身影,或是爸爸或是媽媽,一下把小男孩擁進懷裡……如今,什麼也沒有了,只剩下一些虛虛實實的謠言,依然心裡一陣難過。

正要離開,從昏暗的走道中蹣跚地走進來一個老頭,佝僂著腰,用一種警惕的眼神打量著依然和宋子豪。

“你們找誰?”那老頭問道。

“我……我們找……這個房間的主人,”依然指一指韓僑生的家說。

那老頭舉起手裡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咕嘟一聲嚥下去,這才回答依然的話:“那裡嗎?那一家早就不在了,沒人了!你們是誰?”

依然說:“我是韓僑生老師的學生,也是他在插隊那邊認的妹妹……”

“學生?妹妹?到底是學生還是妹妹?”那老頭滿臉狐疑的不斷打量依然和宋子豪,眼睛像丟梭子一樣在兩人身上移動。

依然向他解釋說:“是這樣的,伯伯,我們那邊辦了個掃盲班,因為沒有老師,韓僑生有文化,所以就當了掃盲班的老師,而我,就是掃盲班的學生,所以當然是韓僑生的學生了。還有,韓僑生認了我爸爸媽媽為乾爹乾媽,所以我又是他的妹妹!”

那老頭又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們,找到這裡來是何意思?”

依然說:“我們……沒什麼意思,我們就是想找到他!不!是我想找到他!”

那老頭說:“等一下!等一下!你想找到他?卻找到這裡來?他……他不是應該在你們那裡嗎?”

依然說:“他已經從我們那裡離開了……”依然頓了一下,想到韓僑生的離開與自已有關,她有一種負罪感,“已經一年多了,我以為……以為他應該是回來了。他回來過嗎?”

“沒有啊!沒有人回來過!韓家人,一個也沒有回來過!沒有!”那老頭喋喋不休地重複著。

“老伯!你是說,你確定韓僑生沒有回來過?”宋子豪說。

“是啊!韓僑生是我學生,他如果回了揚州,一定會回家!回了家,我一定會看見的,因為這幾年以來,我就沒離開過這個院子!”

原來,這個老頭就是韓僑生的老師,那個叫教他畫畫,讓他又愛又恨的怪老頭。

既然這老頭說韓僑生沒有回來過,那他肯定是沒有回來!既然沒有回揚州,那湖裡淹死的,就肯定不是他!

可是,他又去了哪裡呢?

關鍵是,依然找不到韓僑生,她應該去哪裡?回龍鳳湖嗎?回去做易小軍的媳婦嗎?

晚上,一身疲憊的依然,躺在賓館的沙發上動也懶得動,失望與灰心讓她徹底迷茫了。

接下來,和靳老夫婦回四川嗎?他們肯定會送自已回龍鳳湖的!

靳老就說過好幾次,說自已這樣小的孩子就不能到處亂跑,應該回去好好讀書!

佟湘阿姨也說:“你怎麼能離開爸爸媽媽呢?社會複雜,你這樣小,難怪被壞人騙!你要是被……你如果讓那幾個壞蛋的詭計得逞,你這輩子都完了!”

反正,回到四川,靳老夫婦是肯定要送自已回去的!

那麼,要不要再次逃跑?

第二天,靳老問夫人哪天動身回四川。

佟湘夫人撒嬌說:“我們再玩幾天,好不好嘛?再玩幾天,就回四川去了,好不好嘛?這次回四川就好好休息,我一定不會再吵著出來玩了。我聽說這裡什麼山中有一個溫泉,對療養身體效果很好,我還沒有泡過溫泉,我想去試一試嘛,行不行嘛?”

在這位年輕夫人的撒嬌功一番襲擊下,靳老立刻繳械投降,同意去泡溫泉。

其實,佟湘夫人堅持要去泡溫泉,主要是為了靳老,她聽說泡溫泉對靳老的舊傷有好處。

到了溫泉,宋子豪和靳老一個池子,依然和佟湘一個池子。

依然忽然來了興致,仰躺在水面上,用手輕輕划著池水,臥看天上的雲影悠悠,來一個徹底放鬆。

她那樣子如一條美人魚。

佟夫人一開始帶著點欣賞的味道看依然充滿青春魅力的身體,看著看著,忽然呆住了。

接著,佟夫人就喊著依然的名字,讓她過去。依然順從地遊了過去,回到了夫人身邊。

佟夫人一把抓住依然的胳膊,抬起了,把她的手臂舉過頭頂。

依然正疑惑,佟夫人忽然說:“你……你……你這裡,怎麼會……有這樣一塊胎記?”

依然抬著胳膊,自已使勁扭頭,去看右肩下胳肢窩旁邊,她自已只能隱隱約約看見一團紅影,說:“我也不知道!我記憶中,一直就有這個,我媽說,我生來就有這個……”

沒想到佟夫人忽然一把摟住依然,把她死死地抱在懷裡,聲淚俱下地說:“孩子!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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