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我們真的要火葬雲大哥的屍骸嗎?這,這不是對雲大哥的褻瀆嗎?”天知曉王窟聽聞這等訊息是多麼的難以置信。

所謂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損毀他人屍骸乃大不敬,定遭譴責。而火葬,在他眼底就是死無全屍,挫骨揚灰,讓仇敵魂飛魄散的做法。這如何不讓王窟心痛如絞?

“話雖如此,但云先生所遺屍骸難以存留,若不進行處理,何嘗不是一種大不敬?若雲先生真要怪罪,那便怪罪我一人吧。”頂著王窟哀絕的目光,心懷悲慼的王松仰天長嘆。

那一日,流火三尺映暮霞,哀聲千里蘊鮫珠。燃燭留盞倚窗念,不見旌旗鐵騎行。

“我認輸,我認輸。採兒妹妹,你也太厲害了!”沒有理會頸間未開鋒的木質匕首,神經大條的白衣少女放下手中雙刃朝身前面無表情的小巧人兒撲了過去。

迅速回收放於咽喉的木質匕首,任其抱住自已輕蹭臉頰的紫衣姑娘眉眼微彎。

“無論何時何地,採兒妹妹依舊那麼可愛。”輕輕捏了捏採兒軟乎乎的小臉,青衣臉上盡是滿足。

對於女孩子們的嬉笑打鬧,在一旁看護的影隨風並無制止之意。相反,看著活力無限的小傢伙們,那古井無波的臉上也常懷笑意。

較為短促的休息時間無聲終了,正當影隨風上前告知間,經常護送青衣來往牧師聖殿與刺客聖殿的年輕神官匆匆奔來。

“小姐,您的信。”手中信封小心遞給結束玩鬧的青衣,欠身行禮的年輕神官退至一旁。

“信?是兄長大人所寫嗎?”思量間,百感交集的青衣鄭重其事地破開信上火漆,手指翻飛,一枚玉戒,一根銀絲、兩張信紙落入掌心。

字斟句酌間,望穿秋水的思君少女面色一僵。泛白的手指緊攥邊角,唇瓣輕抿,略顯焦灼的暗沉視線直掃終末。待心頭巨石砸墜於心,皓腕輕顫,附上數枚鮫珠的通告家書跌落在地。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書呈小妹:

見字如晤。

當小妹啟封之時,為兄恐已歸冥入葬。不知小妹觀之生何心緒?怕是對為兄心懷憎怨。

生死皆有命,半點不由人。莫對為兄太過記掛,人生如詩,年華似錦,願小妹在樞機大人與採兒姑娘等人陪伴中安度餘生。

說起來,若為兄歸冥前依舊披戎舉纛,算不算一位【英雄】?是否盡到【長輩】的責任?

為兄僅剩家財皆在戒中,望小妹收好。至於那纏繞戒身的銀絲,就當在下對採兒姑娘照顧舍妹的微薄謝禮了。

樞機大人,鄙人也在戒中備上些許薄禮。還請幾位多多關照舍妹。

臨表涕零,不勝感激。

絕筆】

數月,在王松等人的見證下,那方小巧沉重的簡樸石匣被披麻戴孝的青衣小心接手。而那枚象徵著暮光傳承的金屬戒指,並未被青衣帶走。

用她的話來說,這是暮光的傳承、延續,她不能私自佔有。不過,她取走了另一件象徵暮光的器物——曾伴雲岫廝殺多時的青翠短劍。

在得來短劍的下一瞬,眸中含淚的青衣轉身把其中一柄遞於一旁正對幾幅遺像(畫)呆愣出神的聖採兒。

“採兒,在運用短刃這方面,我遠不如你。不過,出於私心,我只能給你一柄,抱歉。”抹去眼角淚珠,強顏歡笑的青衣把手中輕薄似翎的青翠短劍遞了過去。

【謝謝姐姐。】小心接過那承載了太多人思緒的精緻短劍,開口無聲的聖採兒伸出小手在青衣掌心輕緩比劃。

“採兒妹妹,嗚~”似被聖採兒的稱呼牽動情緒,淚如泉湧的青衣撲靠在採兒肩頭泣不成聲。

在兩位小姑娘躲於雲岫所居偏房時,另一邊,一路看護的弱水樞機正與白玥相顧無言。

“樞機大人,寒舍簡陋,並無香茶,莫要怪罪。”看著對座優雅華貴的弱水,把龍皓晨支開的白玥歉聲道。

“我打擾了夫人靜修才是。龍夫人可知龍星宇冕下還在苦苦追尋你們母子?”接過白玥遞來的清茶,望著她那弱不禁風的姿顏,弱水回道。

沏茶的手掌微微一頓,待茶水滿溢,回過神來的白玥若無其事地擦去桌上水漬。

“樞機主教說笑了,我不過一介賤婦,怎會得冕下賞識?”

“我沒有說謊。”注視著白玥那暗流湧動的平和美眸,悲天憫人的弱水輕緩說道。

“……即便如此,賤婦身份卑微,人老珠黃,已配不上那身居高位的冕下。若樞機主教前來只為說情,那就免了。”若是從前,心懷希翼的白玥在聽聞龍星宇四處奔波只為尋已時,她定然喜上眉梢、歡呼雀躍。

可惜,她已不再天真,不再期盼。她等得太久太久了,久到即將香消玉殞。

若非巧遇天緣,得以續命的白玥許在今年嚴冬病死床榻。

再者,白玥已不認為龍星宇會像弱水口中那般痴情。早在皓晨遇襲受傷的那段時間裡,方寸大亂的白玥便書寫信箋向龍星宇求救。

一月,二月……冬去春來,她熬過了狼魔襲村,熬到了青衣前來收取雲岫殘骸,就是沒熬到一方信紙,一絲來訊。

或許,她該聽從雲岫之言,回家看一看自已的母親。至於龍星宇……既然都認為對方有錯,何不就此了斷,天各一方。糾纏不清,只會互相折磨,自我煩惱。

就是可憐了皓晨。想到皓晨的尷尬處境,白玥一時間不知如何處理。

“龍夫人,你也知道,星宇冕下事務繁忙,某些時間難以動身。您也知曉,世事無常,再美滿的家庭也會出現些許紛鬧……”正當接受委託前來的弱水樞機努力勸說時,一抹柔光悄入眼簾。

“白夫人,您真的不打算與星宇冕下複合了嗎?”眼瞼低垂,語氣平緩的弱水樞機突然問道。

見弱水樞機突然轉變態度,心有靈犀的白玥抬手輕撫指間配飾的青白玉戒。思緒流轉間,隨波逐流的婦人微微頷首並無回話。

“……既然如此,是弱水越界了。白,白姐姐,你帶上家眷隨我一同回聖城可好?如此,我也能更好地關照你們母子二人。”看著不再風華絕代的溫婉婦人,曾為閨中密友的弱水樞機邀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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