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自大
“李長老，不好啦，他們壓根兒不走！”
青鶴谷據點，被安排著去驅逐門前百姓的弟子連滾帶爬，一路叫嚷著跑進來。因為過於驚慌，沒注意還被裡廳的門檻絆了一跤，一整個人呈拋物線式的摔到了李長老腳跟前。
他也顧不上疼，借摔倒的姿勢跪下，手指著門外，顫抖的聲音裡還帶著些許委屈。
“長老，那群人堵在外面，壓根兒趕不走。”
李長老啪地一下把手裡的冊子丟到他腦門上：“沒用的東西！”
“這點事都做不好，要你們有什麼用？”
冊子的尖銳硬角在人頭上砸出一道血痕，那弟子卻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趴在人腳邊連連告罪，“弟子無用，還請長老恕罪！”
“罷了，便讓我去瞧瞧。”
鬚髮皆白的老人冷笑，陰鷙的眼神掠過幾分狠厲：“一群不識好歹的東西，當真是以為我青鶴谷是吃素的不成？”
青綠色的長袍揮開，老人邁著步子就往門外走去，一推門就看到了烏泱泱的一堆人頭，把門前的街巷堵了個嚴實。
門庭前還有其他弟子在解釋，聲音被一眾百姓的鬧聲壓得起不來一絲波瀾。
李長老冷眼掃過門前的擁擠，在心裡罵罵咧咧道了一句刁民。再一抬頭，浩然威壓直接向著人群按下。
匯聚於此的多是城中百姓，即便有些觸控了修行道路的散修，也不過是些小境界，哪裡經得住金丹巔峰長老的威壓？
宛如一座小山壓下，直接沉寂了聲響。不少人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弱一些的，更是直接暈了過去。
在人群中苦苦糾纏的兩名弟子轉頭一看是自家長老來救場，一下子也找到了底氣，逃也似的從人群裡竄出來，跟兩個門神一樣立在李長老身後。
有了人撐腰，那兩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這會兒才有了嚇人的資本，盯著誰都能讓人瑟縮著避開視線。
也是覺得恐嚇的差不多了，李長老才慢慢收回威壓，面上一派平和，擺出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問：“諸位聚在我青鶴府門前，所為何事啊？”
中正的聲音、柔和的眼角，任人怎麼打量，都是個和藹的老人家。可一想到老人剛出面的那等威勢，沒有一人敢把面前的慈祥當真。
被他眼神掃到的那幾個人瘋狂地往人群身後竄，生怕被問到自已身上。
開玩笑，他們只是想討點靈石，把命搭上可就不划算了。
本來就是看著人多所以才壯起了這點膽子，單個兒拎出來都沒幾個敢說話的。
“嗯？”李長老有些遺憾地皺了皺眉頭，他把人群中的一個男子拎到他跟前來，問他：“你來我青鶴府，可是有什麼要事？”
枯瘦的手掌微微收攏，還沒用上一點勁兒，那男人便嚇得舌頭都打了卷，張口就咬在自已舌頭上。
“我沒……嘶，我沒事，我沒事。”
“大人我就只是路過的，我路過的！”
他趕緊匍匐在地上，頭在階梯上磕得砰砰響：“大人饒命啊！我就真的只是路過的啊。”
“哦，你是路過的啊？”李長老嘴角掀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就這膽量，還敢來觸他青鶴谷的黴頭，當真是不知所謂。
他看向人群，還是同樣的語氣：“你們也是路過的嗎？”
那宛如被巨石壓身動彈不得的感受還印在腦海尚未褪去，男人磕頭的聲音更讓人心慌。見到這樣一把梯子，他們想都不想就再順著爬了下去。
“啊對對，我路過的，我是路過的！”
“我也是路過的。”
“路過，路過……”
門前的人頓時一鬨而散。
三兩張通緝令隨風飛舞，李長老只是腳尖微動，那紙張便化為齏粉，散在風裡。
“哼。”他惱火地甩了甩衣袍。
說到底還得怪那群不遵守約定，肆意提高賞金的門派，不然哪裡會出這等亂子？
他們也不好生想想，他們是幾兩重的骨頭，拿不拿得起那等寶貝，有沒有那個福氣。
憤憤兩巴掌甩在身後的兩名弟子臉上，李長老呵了聲：“沒用的東西！”
轉身就要往裡走。
“那個……我有訊息。”石柱旁，一個小販搓著手，侷促不安地靠著柱子。
“那個賞錢的事……是真的麼？”
李長老的腳步頓了頓，銳利的眼神把小販身體刺了個對穿，把人嚇得手腳發軟，抱著柱子才堪堪站穩。
居然沒有跑？
李長老挑了挑眉，收回打量，面上又是同樣的平和：“只要你說的訊息屬實，那賞錢的事，便是真的。”
“可若是空穴來風，呵呵……”李長老未說完，眼裡是明晃晃的威脅。
“屬實屬實！”小販趕緊點頭，“我親眼看見的，絕對屬實！”
老實的模樣，不似作偽。
應該做不了假。
李長老心中有了計較，當即招呼兩邊的弟子，“雲升，請這位小兄弟進府吃茶，把該給他的賞金給他。”
“是。”
“……”
片刻後，有不少門派據點都派出了一批弟子，直奔著城外而去。
角落裡，葉朝宗叼著不知道從哪裡拔來的草根，透過手指縫看天邊並不算灼人的太陽。一側的霽雲麓慢條斯理地吃著他從酒肆裡買來的小菜，相比於城中的混亂，他倆的日子過得倒算悠閒。
見人吃完，葉朝宗貼心的遞上水。
“你說他們會去哪兒？”
霽雲麓擦了擦唇邊的油漬，毫不猶豫地答：“大荒深處。”
“理由？”葉朝宗挑眉。
這麼肯定？
“因為這是最完美的地點。”
霽雲麓伸出兩根手指頭：“第一，從我們的角度看，以冒犯姥姥的罪名往更繁華更敬重姥姥的外沿去，與找死無異。而往大荒深處則不同，妖獸可不敬愛什麼靖女姥姥，也不會給這些門派什麼面子，且叢林也比城市更適合隱匿。”
於他們而言，大荒深處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第二，俗話說富貴險中求，這麼大的一筆財富擺在面前，總會有拼著恐懼上前的，要麼是為無路可走的人生，要麼是為家中病重的家人……大荒深處是這些鋌而走險的人們最好的回答。”
“大荒深處人跡罕至，又危險非常，就算他們想要去查探，也需費些時候。而這段時間，完全足夠人卷著錢財舉家搬往別處，銷聲匿跡了。”
“最可笑的是，這兩個道理並不難想，想必各個據點的老傢伙們也都明白。可他們當慣了上位者，自大讓他們小瞧了這些在生存上奔波的人。他們不敢相信，那些能被他們一手掌捏死的人也會在他們的威脅下耍小心思。”
“而且。”霽雲麓歪頭，嘲諷道：“著急的他們，也沒別的選擇。”
只要有一家出動，其他家必定按捺不住，誰也不想自家是落後的那個。
信的人多了，假的也能變成真的。
只要他們藏好不出現，所有的證詞都會指向大荒深處，且那裡恰好也有霽雲麓幾天前奔波過的痕跡作為印證。
如此，幾大門派在那邊的競逐只會更激烈，反而放鬆薄陽城這邊。
那就是霽雲麓和葉朝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