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冤大頭
翌日，薄陽城西側的街巷裡，人群如潮水般湧動著。
一個身著黑色長袍，頭戴寬大的兜帽的男子默默地穿梭在人群之間，他將自已的面容隱藏在陰影之中，手中拿著一疊厚厚的通緝令，沿著巷尾一張一張地貼著，動作迅速而熟練。
“這貼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有不知情的人湊到跟前，不悅地看著滿牆的大字，“城中不是有公告亭麼，怎麼貼到這裡來了，巡邏隊都不管管麼？”
“噓。”旁邊人趕緊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小點聲：“你不要命啦！管這麼多幹什麼？”
“你看看他們貼的通緝令下的署名，你是想得罪他們麼？”
“石蛇洞、青鶴谷、白鹿巖……天吶，這麼多家？”
“可不是？聽說昨晚石蛇洞洞主的壽宴上出了了不得的大事，那位……就那位，都被……”
路人吐著舌頭瞪大了眼，用手比了比脖子，做出一副死狀悽慘的模樣來。
“城東那邊昨晚就貼滿了兇手的通緝令了，也就是咱們這邊晚些。”
“聽說那些人還是冒充的護道者大人的身份赴宴的，靖女姥姥保佑大荒數百年，他們居然冒充姥姥的弟子，當真是太過分了！”
提到冒犯姥姥，群情激憤。
“什麼？居然借的是姥姥的名頭？”
“要我說，冒犯姥姥，就該被一把火燒死！還活捉個什麼活捉？”
“這你就不懂了吧？大門大派多的是一些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區區燒死，可太便宜這些賊人了。”
“就比如說那萬毒門，他們會讓蜈蚣把人一點一點吃掉。”說話的人抱著胳膊打了個哆嗦，“想想都嚇人。”
“原來如此。”
“……”
眾人討論的熱烈，也不知道那貼通緝令的黑袍男子什麼時候沒了人影，只聽到人群中不知道誰突然喊了一聲，“哎，你們快看！”
眾人茫然循著聲音望去，卻是沒看到聲音的主人。
只有另一個聲音在通緝令前高喝：“雲陽谷的通緝令說，倘有知賊人行蹤的，賞靈石百枚！能將此人活捉的，賞靈石六百枚！足足比其他宗門多了一倍！”
“雲陽谷是什麼地方……哎，不對你們看這個！”擺攤的小販像是看見什麼新大陸一般，指著最角落裡的一張，“快看快看！”
“翠障宗的說能告知有用訊息的，賞靈石兩百枚！能將人活捉的，賞靈石六百枚！”他興奮地掰著手指頭，激動地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那些人是殺了老洞主的人，他一個普通百姓自然不奢望能把賊人抓到，且家中還有病弱的老母和妻子，他不可能以身犯險，去做那痴心妄想的打算。
六百靈石他自然不奢望。
可……僅僅是一個訊息，就值三百靈石啊。
那可是三百靈石啊……
他們家一輩子都花不完。
只是一個訊息而已，一個訊息而已……
小攤販在心裡默唸著，心中湧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隨著西街各家賞金上漲的訊息傳來，城中各宗門據點的長老都坐不住了。
“可惡！昨日不是都商量好了？他們居然在這背地裡耍這種花招！”青鶴谷的長老狠狠地將一沓通緝令丟在桌子上，“來人！將青鶴谷的通緝賞金再提高五倍！”
一旁的弟子戰戰兢兢：“可是長老，這個不用請示谷中……”
“谷主和幾位長老現在都在石蛇洞，請示什麼？等請示完黃花菜都涼了！”
“別忘了上面交代的是，不惜一切代價拿下這三個人，他們提價，我們也提！”
“區區小門小派，也敢跟我青鶴谷爭？”
同樣的一幕，在其它據點裡也紛紛上演著。
一時間，各宗門在城中據點的門檻被弟子們來回踩了數道，不一樣的通緝令如流水一般被趕工畫出，又像雪花一樣撒在各個角落。
“青鶴谷的說一個有用的訊息能值五百靈石，抓到活人能拿一千枚！”
“石蛇洞的！石蛇洞的也變了！一個訊息六百靈石！活人一千一百靈石！”
“青鶴谷的又漲了……”
“白鹿巖的也漲了……”
“……”
小巷裡，葉朝宗將一身黑袍褪下裝進芥子袋裡，聽見身後人們的狂熱呼聲，他得意地衝著霽雲麓眨了眨眼，“怎麼樣？我乾的不錯吧？”
霽雲麓頂著一張被煤灰塗得黢黑的臉，一把把人拉下來蹲著，“現在是白天，你別那麼惹眼。”
葉朝宗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這塊地方被小丫頭貼了近十張隱匿符和幻象符，糊弄一般人簡直是綽綽有餘。
他斜躺在牆根腳下，給霽雲麓遞了一個蝴蝶糖人。
這是他方才貼通緝令時從一個小攤上順來的，聽說小孩子都挺愛吃這個，也不知道他這個小師叔喜不喜歡。
霽雲麓沒拒絕，抓到手裡就開始吃。
她可沒辟穀，如今身上更沒有辟穀丹，能補充體力就別矯情。
“嗯。”葉朝宗滿意地點頭，臉上有一種老太太的欣慰和慈祥。
她喜歡，果然是小孩子。
“話說你這個法子可真損吶。”他望了眼牆外的喧鬧，又看了看面前這個專心吃糖的小丫頭，笑著說道：“那些個門派，現在怕是連吃了對方的心思都有。”
霽雲麓低頭凝視著手中精緻的糖人，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下，映照出糖人琥珀色的光芒，晶瑩剔透。
巴掌大的蝴蝶既輕盈又脆弱，嘴裡的甜絲絲的滋味又陌生又熟悉。
她一口咬在蝴蝶翅膀上，含糊地說：“畢竟糖只有一塊兒，他們那麼多人，不夠分。”
“而且現在才哪兒到哪兒啊？”
這個時候就忍不住了，那之後的大戲還怎麼唱？
霽雲麓嘴角含笑，面上是成竹在胸的自信與傲然：“且等著吧，重賞之下的勇夫，也該出來了。”
葉朝宗看得有些恍惚，那一瞬間，小孩兒似乎又不像個小孩。
但到底想什麼，他又說不上來。
而城中形勢，也確如霽雲麓所想，在鉅額賞金的誘惑下，城中湧現出一批聲稱知道這三個通緝犯相關訊息的人。
一開始只是零星兩三個，在旁人看到他們確確實實嚐到了甜頭之後，這個人數迅速增加，五個、十個、二十個……最後一發不可收拾。
短短一個時辰，各個宗門據點外便站滿了手拿通緝令的人。
最先拿到訊息的宗門本來還在偷偷竊喜，可等他們看到門外的場景，再傻的人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一個個氣的臉都綠了，手下多了好幾張桌子的屍骸。
這是拿他們當冤大頭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