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丹虹出鞘
傘下的女子神態自若地受了原世霄這一禮，她從袖中掏出一個錦盒，蓮步輕移，在桌前站定。
“壽禮。”二字說完，單手往前一遞。
有些禮貌客套，但不多。
叫這些常年在面子上應付自如的老油條們愣了一愣。
不過念及靖女姥姥及其弟子久不在塵世行走，這般反應，倒也在情理之中。
原世霄臉上湧出喜色，眼神示意立在一旁的原少亭。
原少亭會意，趕緊上前，畢恭畢敬地從女子手裡接過錦盒，手心還緊張地出了些薄汗。
這可是靖女姥姥親傳弟子送上的壽禮，接了今日這一禮，石蛇洞在薄陽城的首位，至少可以延續五十多年。
說不準隴西一脈，日後也能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他端著錦盒回到老父親身邊，虔敬地將其放在桌上，等原世霄開啟。
薄陽城一帶的壽宴，所送壽禮都是需要唱名的。看護道者大人的表情，明顯是不知道這一層，所以只能交回到原世霄手裡，由他來唱。
無數眼神匯聚在錦盒之上，原世霄按捺住躁動的心，先大方地道了謝，後才慢慢掀開錦盒的蓋子。
只一眼，他連呼吸都頓住了。
“這是……”
“是什麼？”座下眾人急的抓耳撓腮，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往盒裡打探。
究竟是什麼寶貝，竟讓一向冷靜自持的原世霄露出這樣的表情？
半晌，高臺上略帶著顫兒的聲音才揭曉答案：“是天蠶卵。”
群客譁然，看向原世霄的眼神不由帶了些許貪婪與嫉妒。
“竟然是天蠶卵？可令本命蠱獸肉身突破化神極限的天蠶卵？”
“整個西南大荒的天蠶不過三隻，百年才產一次卵，一次產卵數量更不過兩枚，有價無市，護道者大人竟然用此等珍稀作為壽禮？”
“不愧是護道者大人，這手筆，嘖嘖。”
“攀上了這等關係，石蛇洞日後的造化，大著呢。”
“……”
“護道者大人。”原世霄緩了好一會兒，心中如雷悶隆隆的心跳聲才慢慢靜下去。
若不是壽宴在前，他幾乎要忍不住立馬煉化這枚天蠶卵。
此物不僅能化解本命蠱前不久所受的暗傷，更能使其肉身突破到化神極致，成為他渡化神大劫的最大保障。
這相當於他的一條命！
他做夢都見不到的天蠶卵，如今竟然這麼簡簡單單的到了他手裡！
顫抖的手合上錦盒的蓋子，他深吸一口氣，親自走到惜宴跟前，鄭重地作了一禮。
“此禮貴重非常，原某不勝感激！”
心中那點懷疑，徹底散去。
遇事方寸不亂，氣度卓然，隨隨便便就能掏出天蠶卵作為一個從未謀面的邊陲門主的壽禮。這等風姿、這等豪闊，除了那幾位大人，又能是誰？
想到先前的算計，原世霄不禁赧然汗下，慶幸自已把那點小心思掩飾的極好。
什麼壽宴不壽宴，面子不面子，他悉數拋之腦後，現在滿心只想與面前人拉近關係。
“大人日後若有吩咐，石蛇洞莫敢不從！”
“哦？”豔紅的油紙傘收攏，容顏驚世，卻是無一人敢直窺其面。
女子的聲音百轉千回，“此話當真？”
“千真萬確！”
“好。”一字說的果決乾脆，一如傘中銳不可當的鋒芒。
沒有花哨的劍招，也沒有華麗的劍氣。緋劍丹虹，極巧、極輕，如鴻毛點水，無聲沒入原世霄的胸口。
有詐！
原世霄大駭，身形暴退，趕緊運轉功體護住心脈。
“你不是……”
“殺！”
惜宴可不會給他開口的機會，短暫照眼，隨之便是快，快得轉瞬淪亡的殺光。她飛速欺身，緋紅短劍在手中翻覆，出招詭異且狠辣，直衝原世霄命門而去。
胸口中劍，劍鋒藏毒，似有剋制功體之效，原世霄靈氣潰散，招架不及，只得用手抵擋。好不容易抵住劍鋒，只見惜宴後背猛地繃直，一根短箭疾疾射向他的面門。
不好！
飛速偏頭，他驚險地咬住了這支冷箭，還沒來得及慶幸，那箭支竟突然破碎，苦澀的滋味流入嘴中，短暫的麻痺感讓他脊背發寒。
箭裡也有毒！
而且這毒居然跟之前他功體被破時留在他體內的詭異之勁相合，兩兩相會，迅速擴散至全身。
之前那個對他下暗手的也是這個女人！
原世霄狠狠咬牙，恨自已發現的太晚了。
僅僅幾息，他已步入死局。
危急關頭，他也顧不得什麼了，眼神一冷，餘光瞥向一旁還沒反應過來的原少亭，急道：“亭兒！助我！”
原世霄的吼聲把原少亭從迷濛中拉回，當即召出本命蠱獸，一人一蛇直直奔向戰局。
“爹！我來助你！”他的話才剛說完，身後便中了一掌，一股推力把他推向緋色的鋒芒之上。
刺骨的涼意入腹，原少亭不可思議地回頭：“爹，你……”
可他身後哪兒有原世霄的影子？
藉著原少亭擋劍的空當，他急遽拉開距離，奔向臺下，憤聲急呼：
“諸位道友！此女冒充護道者！其心可誅，還請速速助我拿下此女！”
高臺上的變故發生的太快，眾人只見兩道人影飛速地重合、分開，壽宴的主人便已狼狽地跑了下來。
一個化神境界的老祖，被一個出竅中期的女人逼迫至此，不少有心人在心中衡量。
看來原世霄壽前那副神采奕奕的模樣，也不過是偽裝。
聽到原世霄所言，有人本欲出手，但緊接著，高臺上的人也發話了。
漠然地甩開原少亭，惜宴腳踏虛空，劍鋒冷冷指向原世霄。
“石蛇洞洞主原世霄，竊取我族天蠶卵，當誅！”
聽到惜宴特意強調的“天蠶卵”三個字，眾人的手慢了下來，道道目光瞥向了人群中的原世霄。
這女子到底是不是護道者，他們不知。
原世霄到底有沒有竊取天蠶卵，他們也不知。
但是原世霄剛剛拿到了一枚天蠶卵，這是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的。
石蛇洞猖狂二十多年的倚仗，無非就是面前突破化神的原世霄，若是今日他身隕於此，那……無論是薄陽城，還是這天蠶卵，都可換個名姓。
至於那名女子。
假冒護道者大人，整個大荒都不會放過她，何必急在此時？
待她行完凶事，他們再做那得利漁翁，名利雙收，豈不更妙？
都是在江湖上混了些許年頭的老人，得失計算只在須臾，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最先發話的是青鶴谷的符老，他戲謔地看著滿身鮮血的原世霄：“哎，老洞主，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好歹是一洞之主，怎麼還興做偷盜這種不堪之事，還是速速把東西還給人家吧。”
旁人不禁附和：“是啊，還是還給人家吧……”
“你！你們！”
符老笑得張狂非常，原世霄如何猜不出他的意圖，氣急攻心，一口老血噴出。
下一刻，一把緋劍便洞穿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