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鳥蛋
如果只是拼毅力，霽雲麓不覺得自已會輸。
她堅信，只要能跑出百米，那就一定能跑出兩百米、三百米……直到逃離這方天地。
可天有不測風雲，世事難料，誰也不知道未來有什麼意外等著自已。
等著霽雲麓的是一顆黑金色的蛋——兩大妖獸爭鬥的焦點，在二人的搏擊之下，最終沖天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砸向了霽雲麓。
勢重！速疾！
“不好！躲不掉！”霽雲麓迅速做出判斷。
躲不掉，那便接！
你爹真身化出，盤間光芒湧動，穩穩貼在她的胸口，護住她的心脈。同時身形暴退，腳跟立地，旋身一轉，左手是五張劍符，右手是一沓防禦符咒。
五張劍符，每一張都相當於洛川的最強一劍，對上兩獸以純肉身拍過來的蛋，或能化去幾分力道。
只聽得五聲破空尖嘯，五道劍光一往無前。熟悉的劍招，如初升旭日，大放光明，狠狠劈向面前的黑蛋。
那蛋不愧是在兩大妖獸手下拍過的，堅硬的可怕，金丹期劍修的最強一劍，也只能在表面落下道道白痕。
所幸的是，那股駭人的衝擊到底是被劍氣削弱了幾分，速度減慢，力道也有所緩解，足夠霽雲麓佈下防禦的手段了。
數張符咒齊出，霽雲麓的丹田瞬間被抽乾，腳步虛浮，嘴裡的丹藥還沒來得及嚥下去，便被蛋砸了出去。
砸的她頭暈目眩，砸的她吐血三升，一路的樹木在她身後崩裂，漫起漫天塵煙。
咔嚓——
是樹枝斷裂的聲音。
咔嚓——
是張張防禦符咒碎裂的聲音。
咔嚓——
是肋骨斷裂的聲音。
蛋攜著人，齊齊砸進大山深處。
“是誰！”
五道劍符的動靜雖比不過兩大妖獸的貼身搏鬥，卻也不小，迅速被兩獸捕捉，兩道強大的神識登時橫掃過來，緊隨其後的是一道勢不可擋的罡風。
是人類修士的味道！莫不是也衝著它的幼子去的？
巨鳥長嘯。
不管是誰，敢動它的幼子，都得吃下它的攻擊。
轟隆——
山被攔腰而斬。
它猛一振翅，狂風呼嘯，掀飛無數煙塵。憂心幼子或被他人所得，它疾速衝過來想要打探情況，登時，背後空門大露！
黑虎自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虎爪張開，一個縱越，狠狠拍在巨鳥後背上。
尖銳的獠牙貼近翅翼根部，用力撕扯下一塊血肉，疼得巨鳥淒厲嘶吼。
待它看清煙塵後的空無一物，憤怒更是達到頂峰。
高亢的禽鳴沖天而起，尖銳刺耳，宛如閃電一般，劈中人的靈魂，讓人忍不住顫慄。
“黑虎！你竟聯合人類修士！奪我幼子！”
一口大鍋扣下，黑虎冷哼，也不做辯解。妖獸厭惡人類，但此刻更重要的是殺子之仇。
不管那人類目的為何，只要能讓面前這廝也嚐嚐喪子之痛的滋味兒，它不介意暫時留人一條小命。
虎爪揮動，又在巨鳥體側留下三道血痕。
“你！該死！”
滔天怒火終於將巨鳥徹底淹沒，眼中兇光大盛，它徹底瘋狂，如鐵水澆築的身軀發出駭人光芒。
“大荒飛禽，聽吾號令，全力搜尋吾兒！”
霸道的氣息向十方擴散，附近的岩石、樹木等全部炸裂，化為齏粉，大山中的飛禽走獸全都戰戰兢兢，奪路而逃。
半米長的鳥喙微張，一道光波在口中匯聚，散發出恐怖的威壓。
“呵。”黑虎冷笑，虎掌中亦有極招匯聚。
“眾族聽令！今日大荒，見蛋毀蛋，見禽，殺禽！”
“弒子之仇，我必要你血債血償！”
兩招對決，崩山裂地，摧枯拉朽。
極招過後，又是一番貼身肉搏生死鬥，打的天昏地暗，星辰慘淡。
那，霽雲麓呢？
在距離兩獸爭鬥之地百里外的一個洞窟裡，霽雲麓喘著粗氣，慶幸的看著手裡的縮地符。
黑蛋的衝擊將她砸出了兩大妖獸封鎖的區域，她才能用上縮地符。也得虧那兩獸互相牽制，黑虎最後時刻出手，阻了巨鳥截殺她的可能。
低頭看了看殘破的身體，霽雲麓扯起嘴角。
她到底還是活下來了，儘管有些狼狽。
肋骨斷了三根、右腿被洞穿、左手臂骨碎裂、雙耳失聰……渾身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整個人被鮮血包裹，活脫脫一個血人。身體彷彿被無數尖銳的針刺貫穿，四肢百骸在她體內分離、糾纏，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強烈而又清醒的給她傳達一個字：
痛！
痛徹心扉！痛心切骨！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右手還能動彈，不至於連嗑丹藥都做不到。
你爹從她懷裡竄出來，繞著她上下蹦躂，懸了老久的心終於放下一半，唏噓感嘆了句：“福大命大啊！”
命大可能是真，至於福大？
霽雲麓只想說，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
不過她這會兒可沒精力跟它打嘴仗，幾粒丹藥下肚，緩緩修補著身上的傷口，煞白的小臉也慢慢回過元氣。
整個過程持續了足足一個時辰，霽雲麓才堪堪能坐起來，露出後背駭人的傷口——碎屑泥土摻在血汙裡，翻飛的血肉之下，可見森森白骨。
有清風打洞窟中過，絲絲涼意輕撫，機靈的霽雲麓兩眼一黑，險些又昏過去。
“哎哎哎，別昏別昏。”你爹趕緊湊在她身後用盤身抵著她：“你這會兒昏了待會兒還要再坐起來，費勁兒！”
身為本命法器，它能感應到霽雲麓身體的糟糕程度，可以說半數都靠她那一口氣撐著。若是此刻昏迷過去，斷了那口氣，又沒有丹藥補充修復，她下一次睜眼就得在三途河上、閻王殿裡了。
它生怕霽雲麓意識沉下去，扯著嗓子在霽雲麓腦海裡鬼嚎：“你是大喊大叫也好，哭天喊地也好，怎麼著都成，但千萬別昏！”
“那般兇險的情況都挺過來了，要是噶在這兒，那也太憋屈了！”
“我跟你說，你可千萬別昏過去啊……”
一張嘴叭叭的，吵得霽雲麓腦仁疼。
“你……好吵。”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爹哼哼：“我吵還不是為了你好！”
“……”
罷了。
霽雲麓虛弱地翻了個白眼，她實在是沒力氣了。
也就是這個白眼，讓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目光所及，她發現那個讓兩大妖獸大打出手的罪魁禍首，那枚黑金色的蛋，此刻正安靜躺在一個角落裡。
她記得她用縮地符沒帶上這顆燙手山芋啊喂！
它怎麼會出現在這兒啊！
霽雲麓激動地連身上的痛楚都短暫忘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