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盡善有些錯亂，不知剛剛的鈴聲是上課鈴還是下課鈴。
她感覺自己的時間觀念好像漸漸在沖淡，意識也模模糊糊的。
直到班裡開始騷動，顯而易見——
又是下課。
怎麼，時間過的這麼快，人稍不注意便成倍流逝。
好好整理了一下腦子裡的時間線，記憶重回後褚盡善總有種東拼西湊的感覺，就好像破碎的玻璃杯拼好後仍有裂縫，她感受到了記憶間隱隱的不連貫，難以置信在她心中蔓延。
於是起身，向後走去。
林漆看著發呆了一節課又來找他的褚盡善，有些不明所以。
他是不想在這裡與任何人有牽連的，他以為他的疏離會讓她知難而退。
但，事實卻不是。
林漆不知道，褚盡善對過於隱含的情緒一向不甚能明白，她並沒有意識到林漆與她對話中的應付，畢竟她也沒有與太多人聊過天。
“林漆同學，昨天的事我都想起來了，很抱歉，讓你覺得莫名其妙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忘記，我真的不是故意裝作不認識你。”
“沒事，我並不在意。”
心裡如是這樣想，但不知為何，他還是稍微氣順了些。
“林漆同學，我覺得我們也算有緣，互相都不經意間認識了對方。你剛轉來，在這裡好像也沒有朋友——所以，我們，能成為朋友嗎？”
褚盡善心跳有些加快，她甚至緊張到沒有察覺到自己緊張，以至於稍稍忘了呼吸。
這是褚盡善第一次主動和別人交朋友。
她是渴望有朋友的，但好像身邊的同學都有點害怕她，她們看向她的眼神總是小心翼翼，說話時低聲低語，貌似很牴觸與她交流。
她已經努力對每個人保持友好了，只因為她沒有豐富的表情嗎？
她害怕被人拒絕，所以害怕交朋友。
她一直是矛盾糾結的，但林漆很不一樣。
第一次見就對她抱有極強烈的情緒，後續或是漠不在意，或是虛與委蛇，都沒有將她“特殊對待”。
她並沒有感受到他心裡對她的分割，這讓她稍稍有些底氣。
再者，其實褚盡善有輕微地感受到林漆內心的情感，他對別人友好的主動是不牴觸的，只是好像不知如何應對。
彷彿一個放置許久的電動娃娃，剛插上電時，總也不能作響，像是在控訴主人長久的忽視。
“朋友？什麼是朋友？我不需要朋友。”林漆輕飄飄的說。
他從沒有過朋友，也不想有朋友，他只有他自己就夠了，這都已經是他奢求來的了。
“朋友就是永遠互相相信，永遠不會背叛彼此的人，有了朋友就會變得更加快樂。每個人都需要朋友，沒有人是孤立的存在，你也肯定需要朋友。”
“是嗎？看來你對‘朋友’的評價很高啊。”林漆低笑。
確實，在他來這個班後，便不止一次聽到周圍人對褚盡善的讚許與羨慕。
好似什麼無法企及的高山，她們像是把她當作神聖不可侵犯的“女神”，不可接近，只可放在心裡膜拜崇尚。
她還差他這一個無足輕重的朋友？
想到這，林漆周身氣質都變得陰暗了許多，話裡帶上了惡意的揣測，
“褚盡善，我想你並不缺朋友吧，你來找我又有什麼目的。”
“我並沒有什麼目的，只是單純的想和你交個朋友。”她好像也執拗上了頭。
看著褚盡善滿眼的認真，林漆有些怔了怔，錯過頭，躲閃著這樣如此真摯的目光，心下湧上無數猜測，卻一個也讓他抓不住。
理智告訴他，不能暴露自己，他只能孑然一身，獨自一人，但總是有莫名的聲音跳出來引誘著他——
‘萬一呢，萬一有人願意真心和他相處呢？’
之前一萬次的失敗折磨還是不足以打破這個不知死活的少年，他漸漸被自己的心迷惑，漸漸生出本不該有的期盼。
內心僵持之下，“好。”
一個聲音衝破喉嚨，開啟禁制。
“什麼？”褚盡善驚喜的有些不可置信。
“我願意和你，做朋友。”
像是作下契約，像是開啟潘多拉的魔盒，少年身體湧上燥熱。
為了沖淡心中掀起的巨大情緒，林漆想，只是敷衍一下她，這只是他一時的折中，他對外的偽裝而已！
“好！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你可是我交的第一個朋友！”
難得從褚盡善臉上看到明顯的笑意，每一塊肌肉都完美的調動了起來，以至於讓林漆覺得有些耀眼。
那瞬間，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旁人對她的評價，確實如同聖潔的女神。
而且，第一個朋友。
他。
他是褚盡善的第一個朋友。
明明已經繃好的心態又有些盪漾。
既然這樣，那他決定還是稍稍對她真誠一些吧。
兩人不在對視，眼裡卻都有著因對方而升起的喜悅，一個惹眼明媚，一個默默隱藏。
直到上課鈴響起才打破了這微微浮動的隱秘氛圍。
褚盡善坐回座位才突然意識到，這已經是最後一節課了。
如劍如梭。
回想昏迷之後發生的事，還真是豐富，現下就等與同伴們聚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