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這邊暫且消停點, 夫子這邊又出么蛾子。

剛開學,各班需要統計人數,安排課表,除了單獨的少年班,其他所有學生都需要上基礎課,基礎課包含形體,色彩,書法。

單獨把書法列為基礎課,是因為古代的畫師,寫一手好字是最基本的,詩畫結合算作上乘,就沒有單獨開班了。

如此,就需要各班夫子協調統一。

夫子共有幾十名,其中顧秋白收到反饋的只有十人不到,大部分人還是不認可顧秋白的“管事”身份。

沒關係,現在各自為王,都想著自治。等相互之間有了利益衝突,不想入我的局,也得入。

開學不過一週,顧秋白就召集所有夫子,宣佈了一件事——學分制。

具體是什麼呢?出勤算分,大考名次靠前算分,為畫院帶來榮譽算分...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缺勤扣分。

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在場的夫子也是一頭霧水,不知道為何要實行這樣的制度。

顧秋白還特別強調:“學分制是適用於整個畫學院的,各班的學生扣分加分情況,每月都有統計,按照全班的表現,每月都有最佳班級的評選,拿到最佳班級,該月有單獨開設公開畫展的權利。”

有競爭才有壓力,有壓力才有動力。

上次畫展的盛況每個畫院的畫師都看在眼裡,能夠單獨開設自己畫派的畫展,是極其榮耀的一件事,也是增加對外曝光度的好機會,比起所謂的最佳班級榮譽,實打實的利益更有誘惑。

其實這次召集,也有不少夫子沒有來。至於他們能不能得知這個訊息,顧秋白才不管那麼多,權利在她手裡,她直轄紀沛然,只要紀沛然確認過,任何後果自負。

顧秋白嘴角泛起微笑,一個月後,等著看好戲吧。

因為沒有在截止日期前收到全部的課表,顧秋白就直接按照已經收到的課表進行排課,至於因為課表衝突缺勤基礎課的學生...

既然課表是公開的,所有夫子都應該知道基礎課的時間,但為什麼還是沒有讓學生去上呢?一是因為他們本就認為基礎課沒那麼重要,二則是,他們不知道缺勤扣分和學分制的規定。

可怪不得我呀。

這幾天漫畫班的學生被顧秋白折騰的夠嗆,每天都是滿滿十張的速寫作業,一開始都要畫到後半夜才能堪堪完成,可練多了,速度果然越來越快,已經不需要再熬夜畫了。

課業繁重就算了,每到第二天,還要聽顧秋白的點評,她說話實在是不留情面。

“你畫的到底是猴子還是人?猥瑣中不失醜陋,好好練練五官。”

“你就厲害了,屋子畫快和人一樣高,你自創的巨人族?”

“動態線不是這麼畫的,你要多觀察褶皺的位置,你把線畫在這裡,這叫被人砍了一刀。”

...

顧秋白一邊點評一邊修改,雖然她說話難聽,但水平的確超然,她一眼就能看出哪裡有問題,寥寥幾筆就能改出神韻。不說別的,在畫藝上,漫畫班的學生嘴上不說,心裡都是服氣的。

在眾多的課業中,有幾個人最為突出,其一是綠衣少年,現在顧秋白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名為陳穩。

沉穩沉穩,人卻是張揚的很,每天都穿著顏色各異的服飾,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見,實在是有悖顧秋白的審美取向,直到她忍無可忍禁止陳穩穿藍色紅色綠色紫色...所有明豔的顏色。

陳穩還頗為委屈的問她:“那我都沒有能穿的了...我從不穿黑灰白的衣服。”

顧秋白一個眼刀:“穿,給我穿黑灰白就夠了。”

結果第二天,陳穩果然換上了黑色衣服,只是巨大的白色花卉圖案印在上頭,有一種寡婦死了丈夫卻按耐不住高興的美。

顧秋白放棄了,黑白灰都禁錮不住他,少看他兩眼得了。

陳穩的速寫進步最快,得益於他強大的觀察力,他對人體結構很敏感,一點就通,除了頭兩天,之後的速寫作業都畫的很是精細,比例結構完整,是天賦型選手。

第二個是五皇子,他的基礎是整個班裡數一數二的,對於形體的把控得當,也是進步神速,現在已經能夠獨立完成各種靜動態的速寫了。

第三個就是秦羽...對於秦羽,顧秋白也不知該如何評價,他的速寫作業每日也都是按時按量完成的,人物形態也沒有太大問題,可就是說不出來的怪異,也許是炭筆用起來不習慣,硬要說的話,就像是剛學會畫畫的孩子,線條的粗細把握不好,要麼太實,要麼太虛,他的速寫作業大概在班裡也是墊底的水平。

只是顧秋白覺得既然能考進來,紀沛然的要求很高,不至於放一個水平太次的入學,大機率是學其他的風格畫派,不習慣這種方式罷了。

秦羽是很少捱罵的,因為他的畫,顧秋白也很難點評,所以他算是捱罵最少的。其他人雖然被罵的體無完膚,但至少有錯處可挑,有錯處就證明還有進步空間,可秦羽是連夫子都放棄了,其他人不免對他有些異樣的眼光,認為他的水平太差。

秦羽雖然知道,但他每天還是笑呵呵的,從沒看見他露出過什麼負面的情緒,下了課就蹦蹦跳跳的回家。在這麼多人裡,他只認識五皇子,所以經常跟他說話。

五皇子呢,也苦悶,大家都知道他是不受寵的五皇子,他也是說話沒禮貌慣了,有點毒舌,便惹得周遭的同學少與他玩。

看秦羽畫成這樣,五皇子也是恨鐵不成鋼,秦羽救過他,於他畢竟有過恩情,他就總想教教秦羽怎麼畫。他雖是不受寵的皇子,但幼時學畫的都是宮廷畫師,基礎相當好。

課後他還留秦羽開小灶,可秦羽留了兩天就不幹了,秦羽:“我家裡還有事呢,我不能在這久留。”

五皇子氣死了,誰敢讓本皇子如此用心?他也惱了:“你不學就算了,到時別害得我們班扣學分,讓我沒機會開畫展!”

秦羽只笑笑:“不會的,不會的,我先走了。”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行進著。

速寫的基礎教的差不多了,如何起型,人體結構分部,動態線...這些內容對於有基礎的學生們來說,消化的也很快,顧秋白依舊每天佈置速寫作業,第二天當面批改。

直到第二週後,顧秋白開始教真正意義上的第二課了。

顧秋白:“今天不教速寫了,每個人都上來發言,說說自己的夢想。”

底下的學生們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意思?

顧秋白不想解釋太多,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她自己先走上講臺,說自己的夢想:“我小的時候很愛畫畫,我想我長大以後要做一個畫師,後來果然如願成了畫師。但當畫變成工作以後,畫有時也會讓我覺得難受,現在想來,我的夢想應該是做一棵樹,沒有煩憂,就在最高的山頭上,日日受陽光雨露。”

底下的學生也大致明白了所謂“我的夢想”的意思,原來想當一棵樹也可以是夢想啊。

顧秋白:“來吧,還愣著幹什麼,暢所欲言,一個一個上來。”

陳穩同學一如既往的不沉穩,馬上就竄上了講臺:“我夢想我能有一個成衣坊,我想要什麼衣服在腦子裡想好,立刻就能變出來,每天都穿的不重樣!”

底下的人都笑了,還有人打趣他:“要是真有,夫子大概要瘋了。”

顧秋白也笑了,她道:“好,就像陳穩這樣說就行了,不管多離奇都可以。”

有想要超能力的:“我想像猴哥一樣一個筋斗雲十萬八千里,我就能去很多不同的地方看看了。”

也有實際點的:“我想我們能拿到這個月的最佳班級,氣死宮廷畫班,他們就不敢再看不起我們了。”

這番話贏得了不少人的贊同。

輪到五皇子,他支支吾吾,他從小到大都沒幻想過什麼,現下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以他從前受的教育來看,他的夢想當然應該是做皇帝了!

可這也不能說啊,他轉而對顧秋白頗有怨言,什麼人啊,教學生做白日夢。

顧秋白看他半天不說話,問道:“你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

看所有人都盯著他看,五皇子急了:“我...我想要父親寵愛我...”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這話不能亂說,尤其是不能從他嘴裡說出來。

顧秋白馬上接話:“當然了,每個人都想要父母的寵愛,你們也是,你們想要飛天的,想要聚寶盆的,都只不過是腦袋裡的幻想而已,今天在課堂上不管說了什麼都不要嘲笑彼此,也不要去外面亂傳,每個人都有做夢的權利。”

五皇子低著頭不說話,他知道顧秋白在維護他,但他羞赧於說出什麼感謝的話。

顧秋白給秦羽眼神示意,秦羽馬上上來讓五皇子下去,開始說自己的夢想:“我想擁有觀音娘娘的甘露,這樣世間所有的病痛都會被治好了。”

等所有人都說完,顧秋白才開始切入正題:“之所以讓你們說夢想,說說自己的白日夢,是因為我想告訴你們,什麼是漫畫。”

顧秋白接著說:“若你們有人看過《萬里行舟》,大概會覺得我教的是新派畫法。但漫畫的精髓並不是畫風,而是想象力。不止是漫畫,於畫一道,想象力,決定了你的上限。以筆繪形,以筆傳意,畫畫就和文字一樣,需要博採眾長,需要動腦子思考。”

下面的學生每個都聽的很認真。

顧秋白:“你們也許看過許多的神鬼傳奇,但實際上這些故事也是由人創造的,人賦予他們靈魂和生命。你們作為畫師也是一樣,你們要賦予你們筆下的生靈生命,讓他們擁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有靈魂的東西,才能流傳千古而不敗。”

在場的學生都有所觸動,聽過許多的理論,學過無數的技法,卻不知道畫的靈魂在於畫師注入其中的感情。

顧秋白從前也沒有這樣的感覺,直到她來到這個世界,看了無數名家的作品,穿越千年的時光,依然能夠從畫中感受到作者當時的情感,繼而心靈震顫。

看到戴逵,看到紀沛然,她又知道,有人把一輩子奉獻給一件事,人生不過短短十數年,把靈魂注入到有型的事務中,好像是為這個世界所做的頌歌。

既然做了她的學生,就不能只知道功名利祿,只明白技巧要領,從心靈開始,構建足以維繫整個生命的內心世界。

顧秋白:“今天回去,不限畫風,不限內容,不限篇幅,請各位交出一副有故事的畫。”

顧秋白不是一個愛上升高度的人,不過對畫這件事她永遠都認真對待。

課上完了,顧秋白還得趕回春在堂,幫宋卿卿籌備盲盒上線的事情。

上次預定盲盒的人不少,但得到的統一答覆都是,只能預定數量,不能指定款式,搞得各個都心癢癢,恨不得明天就能到手。

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客戶差人過來詢問進度,快到發售日了,顧秋白也不能閒著。整個盲盒除了之前展出的那幾款,還另外設計了四款,加起來是九款。

所有的雕像都用同樣大小的木盒裝起來,木盒也做的精緻,有《萬里行舟》的影象和鏤空的雕花,上了漆彩,光是盒子也有收藏價值了。

隱藏款也是一定要的,無他,隱藏款是成年岑遠舟,揮斥方遒,遊刃有餘,微微抬起的下巴,壓迫感十足,身著官服,冷眼看著身前長桌上的兩派小人爭鬥,暗示他在背後操縱整個朝堂局勢。

連穆良都忍不住找顧秋白要了一個隱藏款,實在是很對他的胃口。

全套盲盒擺在店內最顯眼的地方,放在高處,省的有人偷拿。

除去預訂款,剩下的盲盒都差工匠運到了春在堂,因為是重工,一個盲盒的定價也不便宜。看宋卿卿定價,顧秋白很淡定,雖然利潤空間很大,但就這個價格能買到這樣的盲盒,在她看來已經是物超所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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