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父母這樣指著鼻子一通罵，查曉晴那個氣啊，真想扔了手機。
好好的自己買手機做什麼？這就是自己與父母之間的傳喚器。她這人心裡擱不住事，別人罵她一句，她都要想好久。
天天被他們催婚，討錢。
心亂如麻。
真的，麻，就是縫衣服的最原始的材料。
往年，家裡種麻。
種麻，牛羊不吃。這也是山裡的土地為數不多的農作物之一。種三年麻，換作物，種一年洋芋。
老家老人說，好地怕種三年麻呀。什麼都不要做的太狠。也就這幾年撒化肥，撒尿素才長得更好。要是放在過去，山上開的荒地，一年不種，雜草都長滿了。
心煩意亂的，去到D1小賣部買了透心涼的綠瓶裝的某個飲料水。
查曉晴最喜歡喝冰箱裡取出來的這種冰凍的綠瓶裝的飲料，感覺喝完之後渾身透心涼。
痴痴傻傻的往健身園走去。
原來自己在父母心中沒多麼重要，只是一個孩子，只是一個會賺錢的女孩子。
是啊，村裡有些女孩子比自己會賺錢多了。人家是在外面開的理髮店，掛羊頭賣狗肉。那些一年回去給家人買這買那，買的羽絨服，過年發的大紅包。她家人也不知道，藏不住歡喜啊，就想在人前顯擺。見人就誇，恨不得說女兒在外是當老闆。知道的人笑笑不知道的人都這麼傻乎乎的在那裡裝傻充愣，都看著他家出笑話。
這時健身園沒有人，走過去，走過來，在別人種的菜地掐了蔥葉在嘴裡嚼嚼。也就這樣，或許就像寇大力那老鬼說的，自己高不成低不就，達不到他的高度。再想想父母的語氣，等她嫁人了，把彩禮給他們花就可以了。
難道，這就是人生嗎？
轉了一圈，在菜地邊上水泥路邊的石臺子上坐。
這時，聽遠處樹下有人喊：“曉晴，你坐在那裡不不熱啊——”
跟著聲音望去，是清潔工大叔王高傑。
“沒事，就是心情不好，想曬曬太陽，整天在房間沒見太陽。”
“那人家是春天曬太陽，或者冬天曬太陽。哪有人大夏天的曬太陽？我看你剛剛接了電話，是不是心情不好？怎麼啦？”
“沒什麼，就是家裡人總催著我嫁人，感覺我不嫁人，擋住他們花我彩禮錢了。”
“要的話多少給一點。你這女孩是一個心性高的人，和普通員工不一樣。他們都是坐在那裡發呆，或玩手機。我很少見你玩手機，要麼看書，要麼在電腦上學習操作軟體，也不見你在電腦上打撲克牌。那些在電腦上玩遊戲的，被領導發現了，會開除的。一般是他們晚上偷偷的玩，白天都不敢太大意。”
“唉，我的父母就覺得拿我的錢補貼家用，是我孝順他們；拿他們自己地裡種的莊稼賣的錢，白送給我兩個哥哥和嫂子花，覺得是天經地義的，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你又不是工人，又沒有退休工資，憑什麼把自己血汗錢送給他們？人家我哥我嫂子不差他那點錢。特別我兩個嫂子，他們不給了，就整天在家裡打孩子罵孩子，他們覺得臉上受不了就給了。都分家過日子了，怎麼還有這種人？”
王高傑笑道：“你呀，心放大一點，別生氣。父母啊，總有他們的想法。他們覺得你把錢給他們了，那就不再是你的錢，是他們的錢，愛怎麼花就怎麼花。再說你就當讓你哥哥你嫂子贍養你父母了。畢竟你在外打工，常年也不在家，就算以後你嫁的離家近，你也不可能把父母接到身邊吧？家裡有男孩子，好像大部分地區都是男孩子養老的，就當你兩個哥哥給父母養老了，總比花錢請保姆來的少吧？”
“唉，王叔你真能說。喜歡花錢請保姆？我們那裡是老人生病了給買點藥吃，不看著那樣受痛死就可以了。還請保姆，啥家境啊，請保姆？不敢想。就算過去的地主也沒這種好日子啊。”
“啥叫地主？你見過地主嗎？其實說地主，咱們現在能活著的人，家裡往上數三代以上，大部分都是地主官宦人家的後代；窮人家結不了婚，早沒有後代了傳不下來了，是不是？不要自暴自棄，你要努力，你總比我們這些清潔工賺的多吧？”
“你們是工作限定。每天上10個小時的班也賺個一千三四，加班的話也能到1500元。”
王高傑吐了一口濁氣的：“日他孃的，哪一天能加班，最近這幾個月都不加班了。要不是在廠裡吃飯好，我才不在這裡堅持了。她們那些女清潔工，買一瓶老乾媽拌著米飯吃，有些還倒著免費的醬油吃。我吃不了那麼艱苦的飯。我都是打一個食葷菜省著吃，打素菜不想吃，沒胃口。”
“對，人還是要保重身體。我們那裡動不動貧血吃棗，山上的酸棗和樹上的棗曬乾了，冬天嚼著吃，要不然吃杏幹。冬天就吃白蘿蔔白菜，現在還好多了，有土豆吃，或者買點粉條，過年的時候再稱點豬肉，豬燉粉條。”
“看人這輩子遇到什麼了父母了。我們村有個男孩子，父母指著鼻子罵，你還不如出去死了算了。因為那男孩子出去賺不了幾個錢。本身都是小學畢業，出去，要不然當保安，要不然混日子。抽菸，喝酒，打牌，父母見他不成才，指著鼻子罵，那男孩子還是很生氣。後面也習慣了，就像人說的那種混成二溜子了，街溜子了。唉。父母固然罵的不對，可是他不成才呀，那能怎麼辦？等你當了父母，就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了。”
“真的讓那男孩子去死嗎？”
“對呀，是我鄰家的，那徐家的人，村裡人都說他祖上不積德，挖墳盜墓，踢寡婦門，吃絕戶，現在才出了那麼一個二流子，是來敗壞他們家家產的。要不然誰家能出那麼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呀？那就是過去大戶人家出的少爺公子爺，不是咱們普通人家過日子的人。”
“為啥你們年紀大的人看啥都能接受？”
“唉，不接受能怎麼辦？就像我們村那老徐家的只打罵孩子，你看說我們不好，你看出去看誰能給你白吃白喝，你去吧。像我們這種清潔工，沒什麼手藝，沒什麼技術，出去能找到啥好工作？還不是一樣的。社會生活很好，但是能混一口飯吃的地方真的很少。”
“怎麼這麼悲觀？”
“現實社會就是這樣。社會很好，能僱傭你的地方很少。好好上班吧，你起點比我們高，你還年輕，還有機會。我們鄰居家那個老頭也說了，他現在不對兒子狠點，難道以後就算把家抖乾淨，給兒子娶個媳婦，還要幫他養老婆養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