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樓湛和蕭澤泛舟西湖之上,大船似刀刃破開湖水,湖面漣漪向兩邊漫開。
樓湛閉眼聽著小曲,鞋尖隨著曲調的節奏輕點,一派悠然自得。
蕭澤面露微笑,心裡苦哈哈。父皇派他前來抓樓湛的小辮子,小辮子半點沒抓著,倒是惹了一身腥。
追殺秦笙的人,是國舅。
秦笙沒死,冤枉不了樓湛。
因為國舅,自己與樓湛徹底交惡,苦啊。
蕭澤原本以為樓湛賑災,到處為非作歹,胡作非為,肯定能抓到一些把柄。
沒想到樓湛是賑災狂徒,兵行險招,力挽狂瀾。
難怪張影會死心塌地跟著樓湛,敢明目張膽和自己說出那十六個字。
“關閉糧倉,抬高糧價,大興土木,舉辦盛宴。”
這十六個字,字字珠璣。
關閉糧倉,小範圍放糧。既混淆視聽,取信糧商,又大量囤積糧食,為擊潰糧價做準備,同時提前抓出內部蛀蟲。
抬高糧價,則是為了誘導杭州城內糧商從外運糧,待大量糧船到了碼頭,急於出售之際,立刻開倉放糧,擊潰糧價。
短時間內,糧商無法找到倉庫存放糧食。為了回本,糧商之間互相惡性競爭,糧價一路狂跌。
蕭澤思此,重重嘆了口氣,樓湛簡直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如此瘋狂的舉措,要是別人來做,估計來不及解釋。一傳到父皇耳朵中,直接人頭落地。
“太子殿下,何事讓你如此憂愁?”
樓湛唇角上揚,蕭澤越不開心,他越開心。明知故問,非要在蕭澤傷口上撒鹽。
“無事。”
蕭澤皮笑肉不笑,他總不能告訴樓湛,因為你沒有搞砸賑災,才讓孤如此苦悶。
蕭澤想不明白,明明都是壞事,怎麼到樓湛手上這麼一弄,天大的壞事都變成了好事。
樓湛趁著百姓出工價格低廉,豪修自己的府邸。那些寺廟、富商看到樓湛這麼會省錢,紛紛效仿,讓不少災民找到了事做,有了工錢。
畢竟修住宅可是大工程,一旦開始,一年半載都無法停下來。
於是樓湛大肆開倉放糧之後,順理成章給那些壯年男災民放了三天糧。之後只給老弱婦孺放糧,節省了一大筆糧食,可以繼續和糧商打持久戰。
最後一招舉辦盛宴,這招更讓蕭澤百思不得其解,這樣也行?
看著兩岸烏泱泱的遊人,事實告訴蕭澤,這樣真的行。
因為樓湛以三年免賦稅為誘餌,那些富商爭奇鬥豔,舉辦各類有趣的節慶。外地遊客紛紛湧入杭州,客棧人滿為患。
眼前這番繁榮景象,誰能想到杭州正處於大災之年。
即使樓湛離開了,杭州城也能因為那十六字,繼續受益,持續繁榮。
蕭澤細思極恐,若是樓湛日後不能為自己所用,殺了他再好不過了。
這樣的敵人讓人深感佩服,同樣也令人感到恐懼。
泛舟結束之後,接下來便是盛大的晚宴。
蕭澤鬱悶的不行,樓湛真是一點苦都沒吃,該享受的都享受到了,順帶把事情給辦成了。
之前一堆百姓天天罵樓湛,小孩成群結隊唱童謠罵樓湛,不少災民私自結夥,伺機暗殺樓湛……
現在樓湛就是杭州百姓的心頭寶,到處都是讚譽之聲。
雖然老百姓知道樓湛做了一大堆壞事,但是樓湛讓他們有飯吃,有活幹,生活逐漸變好。
春江水暖鴨先知,真真切切的獲益不會騙人。
誰讓他們過得好,他們就擁護誰。
正當蕭澤沉思之際,身旁的樓湛突然動了一下。
他速度極快,蕭澤都沒看清樓湛拔劍的動作,就看到甄簡商的兒子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地。
鮮血順著劍身滑落,匯聚於劍鋒一點,血花滴濺。
這種殺人的小場面,杭州城的百姓見怪不怪,只是今天樓湛殺的人,是杭州城最大糧商之子。
人們開始紛紛議論起來,世子不愧是武將,殺人如麻,眼睛都不帶眨一下。
“讓太子受驚了,情況突然,請太子見諒。”
樓湛伸手接過下人遞來的白帕,認真擦拭劍身,語氣雲淡風輕。
“他可是杭州城最大糧商的兒子,還是……”
蕭澤欲言又止,他不信樓湛不知道甄簡商是國舅的人。
“殺一條狗罷了,殺就殺了。”
樓湛重新將劍插回劍鞘,從喉嚨深處溢位一聲低笑,溫柔的語氣令人渾身毛骨悚然。
“太子,莫慌。”
“世子說得是。”
蕭澤強顏歡笑,只恨自己不能和國舅火速斷了關係。
樓湛遠比他兄長可怕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