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時,牛家的小院子裡已經忙碌起來。
牛鐵柱夫婦倆在忙著出攤,楊懷安則是蹲在房簷下刷牙。
這夫妻倆人不錯,很好相處。
房租不貴,一個月四百五十錢,沒有要他們押金。
看在他們年紀小的份上,牛鐵柱乾脆讓他們跟著一起開伙吃飯。
也不多,一個月只要再交三百錢即可。做啥吃啥,大家吃的一樣。
“小安,怎麼這麼早就醒了,睡不慣麼?”
牛大哥的老婆姓王,胖胖的笑起來很和氣。
楊懷安吐出水擦擦嘴角,“睡得很好,特別舒適。我找了個商行的活,等下得去商行見見東家。”
王大姐頭也不抬的的問道:“好事啊,一月多少錢?”
“沒,沒多少,差不多一兩吧。”
“也挺好,每個月還能有結餘。趁著年輕多努力,攢本錢娶媳婦!”
她擠擠眼,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楊懷安乾笑著擺擺手,沒有回應她。
這都哪兒跟哪兒?
他還未成年好嗎!
至少,在把師弟帶大之前,他也不會想這方面的事。
身後的門被從裡頭開啟,露出王無疾的小腦袋:“大哥,妞妞還沒醒嗎?”
妞妞是牛鐵柱和王姐的女兒,長得倒是不隨他夫婦倆,水靈水靈的,就是美人胚子本人。
王無疾昨日一見到她,拉著人家就不肯撒手,搞得楊懷安很是尷尬。
我的個天。
這真的是佛子麼?
楊懷安面無表情的轉過頭來:“你能不能先刷牙洗臉...”
“妞妞還沒起來嗎?”
王無疾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又不厭其煩的問了一遍。
“二弟啊,現在才剛剛寅時。小孩子哪有那麼早起的...”
“噢,那我再睡會兒。”
王懷安跐溜一下,又鑽回房間裡去,留下楊懷安在院子裡獨自凌亂。
他摸了摸自已的心口,感覺那個位置有些寒冷。
大概是師弟很少跟同齡人玩,比較興奮和激動也是正常的。
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已...
牛鐵柱夫妻倆分工明確,一個出去擺攤,一個在家裡收拾家務,閒時接一些針線活回來。
“二弟,在家裡要乖一點,不要給王大姐添麻煩知道嗎?”
楊懷安隔著門跟師弟打了個招呼,又不放心的跟王大姐好一通囑咐。
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跟著牛鐵柱一起出門。
為了方便不惹人注意,在外人面前時,他與師弟都是以親兄弟相稱。
大哥與二弟,來此投奔遠房親戚。親戚搬家找不到的套路,他們已經練習的很熟練了。
東來商號,算是西城區數得上的大商家。
自詔安鎮建立時,便已經存在的。忠孝街有一半的店面,都是屬於東來商號的。
楊懷安站在街頭的貨棧前,看著忙忙碌碌的人群,心中滿是期待。
長撥出一口氣,他理了理頭髮,又仔細拍了拍看不見的灰塵,心裡多少是有點緊張的。
“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已。再怎麼說,咱也是修行者啊!”
小聲嘀咕著,正準備攔住前面那位管事模樣的人。
“請讓一讓。”身旁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抱歉。”楊懷安側身道。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嬌媚動人的臉,雙眼如春水般清澈透亮。
純淨又迷人,令人不自覺陷進去。
一襲紅衣,豔若朝陽。
揹著光的少女,俏生生立在眼前,臉上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你,我...”
這一剎那,楊懷安只覺得內心深處被什麼狠狠擊中。
當場愣在原地,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些什麼。
“原來是你啊!自那日破廟一別,小哥可還安好?”
“好好,都挺好。呵呵。”
交談的不是別人,正是半年多前破廟偶遇的姑娘。
緣分這東西,講不清楚的。
興寧府離著詔安鎮得有千里之遙,茫茫人海中還能再遇見,確實是很奇妙。
此時的楊懷安,腦海中一團漿糊。
“小女子虞清寧,還沒請教小哥姓名?”
少女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潔白整齊的貝齒。
明媚的笑容,令楊懷安有些恍惚。
“呃,我,我叫楊懷安。懷念的念,平安的平...”
他不敢再直視她的眼睛,有些窘迫的假裝看向別處。
要是知道今天會遇到她,他一定會把那件壓箱底的青衫穿上。
在楊懷安的認知裡,商號的工作必定是勞動量較大的。
花裡胡哨的衣服不頂用,出門時他索性將陳舊些的衣服穿上。
幹活方便不是?
這一刻,他終於知道什麼叫命運弄人。
當你狼狽不堪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令你自慚形穢的人出現。
“噗嗤。”虞清寧忍俊不禁,嬌笑出聲。
“應該是懷念的懷,平安的安吧。你怎麼會在這裡呀?”
“呃,我剛來詔安鎮。透過牙行介紹,到東來商號幹活。”楊懷安低聲說道。
心裡開始犯嘀咕,這該不會是她家的商號吧...
虞清寧眨巴著大眼珠子,好奇地問道:“幹活?幹什麼活?”
“護衛。”
“噢,原來如此。難怪你一直在這裡徘徊。
之前就知道你身手不凡,想來定能做出一番成績。我看好你,你可以的!”
虞清寧點點頭,很是讚許的鼓勵著楊懷安。
語調輕柔甜美,目光中帶著誠摯的肯定。
清晨的微風,捲起她身上的香氣,從楊懷安鼻尖掠過。
淡雅蘭香,清新脫俗。
“嗯,我會努力的。”楊懷安抬起頭,鄭重地說道。
“小姐,你能不能不要跑那麼快呀。”
不遠處,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急匆匆跑來。
她神色焦急,一邊抱怨一邊跑,一不留神差點就摔倒了。
“不說了,我得回去了。得空的話,我會來找你的。懷安是吧?”
“對。”
她轉身離去,只留下一道姣好的背影。
楊懷安站在原地許久,口中喃喃自語:“清寧清寧,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