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的侍女嘴角帶血,踉踉蹌蹌的慌亂出門去,曹無憂同情的看了她一眼,卻也沒說什麼。一行人盡皆沉默,靜靜等待著侍女的歸來。卻不想,這一等便是一刻鐘。

在餐桌上,久置的宴席都已逐漸喪失了溫度,愈發冰冷,連帶著房間裡的熱氣也好像凝結了起來。

“怎麼回事,找個老闆娘這麼長時間嗎?”朱友三不滿出聲,神色滿是焦慮。平日裡傳喚一聲,最多幾分鐘就有人前來。今日卻如此反常,真是關鍵時刻掉鏈子!他在內心暗罵。

“太安靜了。”曹無憂突然出聲。

一行人恍然驚覺。沒錯,太安靜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現在的酒樓,似乎只有他們一桌客人了。明明方才進入時,大廳等處人聲鼎沸。可現在凝神再去聽,門外卻再無半分聲響。連帶著剛剛那位侍女也一去不返。沒有半點聲響。

大家都默契的不再說話,偌大的空間裡,登時更加寂靜幾分。窗戶外晚風的呼嘯,配上樓閣緋紅妖豔的燈光。方才燈火通明,富麗堂皇的尚食閣,如今卻像個陰氣森森的鬼樓!

陰森的氣氛刺的人汗毛乍起。

危險的氣息縈繞在每個人的心間,陳弘退後於暗處輕語幾聲,面露嚴肅,上前俯身貼近少女,輕聲說道:

“殿下,一同護衛的那幾位將士聯絡不上了。”

全沒了?

少女詫異,目光中更是凝重幾分。她將手默默放在了腰側佩劍之上。事出反常必有妖,護衛她歸途的,除了山海境接近圓滿的陳叔,還有另幾位或初入,或有成的身經百戰的山海境將士。但現在他們卻在無聲無息間全部失蹤。敵人的實力,絕對超乎她的想象。

朱友三臉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滴落,他也意識到現在已經不單單是魚的問題了,而是可能有刺客襲殺!他一個文官出身,阿諛奉承,左右逢源是能事,可這陷陣殺敵出生入死的幹活,他可從沒接觸過。他嚥了咽口水,想問問現在該怎麼辦,可看少女陳弘如臨大敵般的神色,又識相的閉上了嘴。

絕望的氣息不斷瀰漫,案臺上鮮紅的蠟燭一滴滴流著血淚,緘默的氣氛幾近叫人發狂。

“陳叔,你去附近看看吧。暫時先不用管我。”漫長沉默後,少女率先發聲。

陳弘贊同的點點頭,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他本就有此打算,只是擔心殿下安危,才未能實施行動。如今殿下率先開口,他也就順勢而為了。

“小孩,一會要是有情況,你一定要緊跟我,我會盡力保護好你。一有機會,你就立刻往安全方向跑,明白嗎?”少女吩咐完陳弘,扭頭看向曹無憂,話語間滿是關切。

曹無憂點頭應允,也沒拒絕。他清楚,以他的實力,在這神仙打架的局面只能是添亂的。還不如好好聽指揮,讓少女省省心。

一炷香再度過去,熟悉的情節再度上演。陳弘也如同那位侍女一般,一去不返了。

少女眉頭緊鎖,一雙眸子裡滿是慎重。

陳叔如此實力還是一去不返嗎?

“不能再這樣了。”少女搖頭,當即起身,抽出身旁佩劍。劍嘯鏗鏘,室內的恐怖氣氛,一時衝散了許多。

“你們,跟好我。”少女雙眉一挑,英氣勃發,轉頭看了一眼曹無憂,漏出個安慰的眼神,示意有她在,別害怕。

隨後大步流星的提著劍往門外走去。

曹無憂站起身,連忙跟在少女身後,朱友三也倉皇起身,忙不迭跟上。

“真是英姿颯爽。”曹無憂偷偷想道。

開啟門的瞬間,少女立刻橫劍格擋,預防突如其來的襲擊。但出乎意料的,門外並沒有什麼埋伏。偌大的酒樓裡依舊燈紅閃爍,唯一不同的,大概就可能是如今,只有他們這一桌客人還在徘徊。

少女不由皺了皺眉,立劍在前,謹慎的一步步往樓下走去,太詭異了,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先前的人會出事,而不是扭頭告訴他們現在人都消失了?難不成這裡還會隨出來人數的不同而變化?

她沉默不語,只是面色越發凝重,長劍手柄處,早已握出細密的汗珠。

於是。由少女打頭陣,一行人亦步亦趨的向樓下走去。一步,十步,百步,千步萬步。。。樓層重重疊疊,密密麻麻,無窮盡也。

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女驟然停了下來。

“殿下,怎。。怎麼了?”朱友三疑惑的發問。深入骨髓的恐懼,已讓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我們被困在這了。”少女冷聲說道。這樣層出不窮的鬼把戲,著實讓她有點惱怒了。

一縷縷紫氣開始在她身上蒸騰,縈繞。她的秀髮,衣裙,肆意狂舞,如狂風吹襲般獵獵作響。周身澎湃的氣勢不斷攀升。

“我剛剛有細數過,走到現在,按理說早該到底了。怎麼會還有向下的臺階。”她冷然說道,手指了指還在往下連綿不斷的臺階,那裡一片漆黑,像是一個要吞噬一切的黑洞。

“走是走不出去了,你們離遠一點,我直接劈開此地。”

她凜然出聲。既然正常道路走不通,那就開出一條道來!

少女身上自剛剛起就在逐漸昂揚的威勢,此刻終於直達巔峰。濃厚的紫氣如潮水般瘋狂湧出,很快便緊緊包裹住了少女。為她披上了一件紫色的長袍。周身上下星光熠熠。

狹小的空間裡紫氣沸騰,鋒芒的威勢在無休止的擴張,曹無憂他們被這強大的氣場逼迫遠離。原本所處場地的中心,少女的神情已被紫色的霧氣完全遮蓋,看不大清楚。唯一還能感受到的,便是她所散發出的,要鎮壓一切的鋒芒威勢。

不同於尋常白日裡和善的少女,此刻的全力施為的她,如天生貴胄,不可一世的女帝。威儀萬千,鼎盛之至。

少女的手緊握劍柄,又輕柔鬆開。自年少之時,她就同國師東方雲修行劍術,所閱劍術典籍何止上千。在十三歲時,她曾觀閱恩師一劍斬斷瀑布,從而悟出一術。以肉眼難以企及的速度,以秘法斬出劍氣,揮出的劍氣不經消散,便被後來居上的劍氣吞沒,重重疊疊,形成一道不可向邇的劍氣匹練。鋒芒畢露!此術下限極低,上限極高!國師東方雲第一次見後,便給出批語,唯有八字:所當者破!所擊者服!

此刻,在紫氣的加持下,伴隨著她的不斷斬擊,少女身前的劍芒已凝聚有數千,刺眼奪目的劍芒所散發出的光輝,恍若大日,滿樓的紅燈綵帶在這耀眼的光芒前也黯然失色。

她低著頭,手中長劍上前輕輕向前一遞,口中低吟:

“秘劍,斷流。”

不知凡幾的劍氣匹練隨話語狠狠撞擊在尚食閣的高牆之上。

轟!

巨大的爆炸聲傳來,尖銳的聲響如利劍穿心,曹無憂的雙耳出現了短時間的失聰。二人都被這金鐵交擊引起的強大沖擊力震得後退數步,朱友三更是一屁股摔倒地上。

被劍氣轟穿後的殘骸灰塵四散而起,遮天蔽日,直至待煙塵散去後曹無憂才終於看清眼前一幕。

他雙目震撼,只見一道巨大的豁口轟然出現在尚食閣的側牆。強烈的劍氣餘威,揚起了漫天的塵灰。連不遠處濃厚的雲層,都被這一劍強行開出了個窟窿。原本十幾米高的樓閣,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六米的高度。

如此驚天地泣鬼神的破壞力,真的是人能做出來的嗎?曹無憂不禁嚥了咽口水。

極度嚴重的破壞,促使著樓閣的底座已失去了平衡。腳下的地面開始劇烈搖晃起來,幅度越來越大。

見目的達成,退路已開,少女鬆了一口氣,旋即收起長劍,還不等二人有所反應,轉身一手抓住曹無憂,另一隻手抓住朱友三。縱身一躍,從尚食閣頂層飛躍而下。

突如其來的高空墜落,帶來了劇烈的失重感,朱友三猝不及防發出了殺豬般的哀嚎,風在耳邊咆哮。少女的頭髮於狂風中亂舞。曹無憂怔怔的看著少女的側臉,一時失神。

“原來這樣秀麗的少女,也會有這麼恐怖的力量嗎?”

這是他腦海中僅存的想法。

眼見著離江邊越來越近,少女雙臂一震,曹無憂二人便高高飛起。她於空中輕點幾下,騰空一個翻身,便平穩落於地面。不慌不忙的伸出手,剛好接住下落的曹無憂二人。

朱友三無力的癱倒在地,身體不自覺的發抖。天哪,十幾米高的純自由落體,這種體驗,尋常人一輩子也沒機會感受下吧。

曹無憂相比起來,就要顯得稍微淡然。雖也出了一身冷汗,但面色平靜,並沒多少驚恐。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怕,按理說他一個窮苦孤兒,遇上這種事總該是要緊張惶恐下的。可好像自從那個名為羅睺的怪物降臨在他的身體裡之後。他的這方面情緒就被大大的縮減了。

少女眺望四周,岸邊樹影搖曳,斑駁陸離,似有惡靈山鬼躲藏其中,探尋時機擇人而噬。方圓百米,與來時並未有什麼變化,除了安靜,和剛剛在酒樓裡,如出一轍的,死亡一般的安靜。

明明是樹林,卻連一聲蟲鳴鳥叫都沒有!

少女略有沉思,這樣的詭異情況,她也未曾經歷過。本以為只是酒樓有古怪,可沒想到外面的世界也是如此。

“事到如此,情況不明,只能先回城裡看看了。”少女出聲提議道。

如今情況詭異,先回城裡,看看城裡是否也和此處一般安靜,的確是目前最好的打算。

曹無憂沉默表示應許,主動向前,拾起一截樹枝,當起了開路先鋒。他還未從剛剛的震撼一幕中緩過神來,試問,一個常年在你身邊巧笑嫣然的美麗少女,突然有一天變成了可以射神殺天的女武神,你會作何感想。

可躺在地上的朱友三卻在此時出了岔子。

肥碩的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正在地上不斷抽搐,雙目泛白,口吐白沫。下胯出的布料,已肉眼可見的浮現了幾處黃漬。

堂堂一城之主,面對危機時,竟如此醜態百出!

就算少女心性和善寬容,此時也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樣的心理素質,居然也能當上偌大一個地級市的一城之主?未免也太荒謬了。”她暗自想道,“等到回去,一定要叫父皇好好整頓一番。”

王朝的邊境,可以允許一些官員賺些小外快,可絕不能允許官員是個酒囊飯袋!她失望的搖搖頭,回眼看去,卻見曹無憂正目不轉睛的看著醜態百出的朱友三,若有所思。

“怎麼了?”少女疑惑發問。

曹無憂搖頭不說話,未作解釋。

“沒事,我來扶著他,我們先走吧。”

他開口道,主動上前扶起朱友三,沉重的身軀壓在他身上,讓他身體有些失去平衡,只得踉踉蹌蹌的往前挪移。

“你能行嗎?”少女有些擔憂,曹無憂本就瘦弱,還抬著這麼一個大胖子,怕不是半路就要被壓倒過去。

“沒關係的。我從小幹農活,這點重量,我肯定。。。”曹無憂笑著想對少女表示無恙,可還沒等他說完,下一秒,異變突起!

神志不清口吐白沫的朱友三眼裡突然神光暴起!肥碩的右手猛的彈出,像鐵鉗一般牢牢掐住曹無憂脖子。

緊接著

左手從懷中迅雷般掏出一柄細長匕首,毫不猶豫就衝著曹無憂心臟狠刺而去。

事發突然,千鈞一髮之際,少女根本來不及救援。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匕首離曹無憂的心臟越發靠近。

她美目睜大,好像已經看到曹無憂倒在血泊之中的畫面。

不!不要!她在心裡大喊,身體奮力的向前衝去,這是她第一次全力施為,速度快如閃電,身軀都在夜空中拉出道道殘影。可即使這樣,想要阻止曹無憂的死去,仍是遙不可及。

嘴角還泛著白沫的朱友三死死盯著曹無憂的臉龐,神色裡滿是瘋狂。

憑什麼你運氣這麼好!一個賤民就可以和公主關係如此親密!我在青城勤勤懇懇工作幾十年!如今還是寸步難進!

他的嘴和內心都在癲狂的吼叫,像是久在淵底的惡龍,不顧一切的想摧毀一切看到的美好事物!

他期待的望著曹無憂的眼睛,他迫切的渴望著從中看到曹無憂臨死前迷茫,恐懼,絕望。這才是他今晚最豪華的盛宴。

可很快他就呆住了,因為曹無憂的眼睛裡,什麼都沒有。

沒有恐懼,沒有絕望,甚至連一絲絲的緊張都沒有。他的眼瞳漆黑如墨,似仙似神。像是人間久違的觀客,淡漠的看著眼前這跳樑小醜拙劣的表演。

在朱友三驚懼的眼神中,曹無憂早有預料的輕輕後退一步,原本勢大力沉的一刺頓時落空。還未等朱友三上前補刀,少女的身影就已轟然而至,一記快如閃電的手刀落下,肥碩男子登時飛出三米之遠,口吐鮮血。

“你,為什麼會,知道。”朱友三癱倒在地,不甘的質問。這一次,他是真的沒法再站起來了。少女的那一記手刀,至少讓他的肋骨斷了三根。劇烈的疼痛感讓他渾身無力,只剩心中強烈的不甘心與困惑在支撐著他,不讓他就此暈死過去。

沒道理的,他自剛才開始就一直扮演者懦夫的角色,沒有任何破綻,為什麼曹無憂會早有預料。

曹無憂沒有回答,他沒義務為剛剛差點殺死自己的人作解釋。他現在沒提刀割斷這老肥豬的咽喉,就已經是一等一的好好先生了。

曹無憂不屑的最後看了眼地上的朱友三,默默轉身,靜靜站在了少女身後,以防朱友三還有餘力攻擊自己,同時也等待著這位這裡唯一的老大為突發的插曲做定奪。

少女滿臉冰霜,眸中是難以掩飾的憤怒。差一步,只差一步,曹無憂就會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殺死,到時候一切就悔之晚矣。

她憤恨的拔出身側佩劍,就要上去給朱友三一個痛快。

軒轅王朝皇室子弟,哪一個沒上過戰場?哪一個沒捨生忘死的搏鬥過?要知道,仁慈善良,和聖母,還是大有不同的。

眼見朱友三馬上就要身首異處,曹無憂卻開口勸阻。

“殿下,最好先別殺。”

少女震驚的回過頭:“你說什麼?”她的眼睛裡全是疑惑,“他剛剛差點殺了你,你現在說不要殺他?”

曹無憂點點頭,表示確定。

“如果我沒判斷錯的話,你殺了他也沒什麼用的。”

他淡淡的說道。一切盡在掌握中的平靜神情,與平日裡呆板的樣子頗為不同。

少女此時也察覺了曹無憂此時的不同。自剛剛開始,曹無憂的狀態就不太對勁,只是她以為她是緊張,如今看來,反倒更像是,興奮?沒來由的,她竟然覺得此刻的曹無憂,是那樣的,可靠?像一個登臨絕頂的國士,無論棋局怎樣的詭譎多變,終歸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你說,殺了也沒用?”少女皺眉,不解的問道。

“沒錯。”曹無憂解釋道,“我雖然沒習過武,但對於大概的實力劃分還是有所瞭解的。”

“一場宴席的時間,轉移走所有的食客,遊人。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並且,在一切進行之中,完備之後。還能叫陳叔半點沒有察覺。殿下,你覺得,這可能做得到嗎?”

曹無憂的聲音平靜而睿智。突然說起與被襲殺毫不相干的話題。

話題轉的太快,少女先是一蒙,隨即也快速冷靜下來,略微思索。

“做是做得到的。如果說春秋境界的高手來此,想做到這些,雖有些麻煩,但也絕不算難。”少女開口道。

“好的。”曹無憂表示瞭解,“雖然我不知道春秋境界是個什麼樣的水平。但是我想,陳叔能擔任殿下你的貼身護衛,想必實力已經算是不同凡響了吧。”

接著,他補充道:“超越陳叔的存在,肯定有,但絕不會多,這毋庸置疑。況且,我曾在官府條例中看到過,軒轅王朝,自建國以來,最嚴肅的便是以武犯禁。每一位大武者,大文士,都有嚴密的行蹤查探。一位絕頂存在,無聲無息的來到青城,還堂而皇之的出手襲殺,這合理嗎?”

“不合理。”少女回答道,經曹無憂點撥,她也察覺到了其中的詭異之處。

“但也並非完全不可能,楚王勢力通天,倘若一心想要殺我,偷渡進來一位春秋境高手,並不算困難。”少女又反駁道。

“不可能。”曹無憂斷然否決,“這不符合常理。”

少女被這毫不客氣的否決哽住了,她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有些陌生的曹無憂。這還是白日裡那個畏畏縮縮的小孤兒嗎?她內心懷疑。

“所謂刺殺,講究的,是一擊不中遠遁千里。且不說,一位殿下你所說的春秋境高手來換我們幾人的性命值不值得。單是他的行事作風,就很有問題。”曹無憂面無表情的說著,事實的真相彷彿在他眼前,正被一點一點的剖析,“剛剛我就很奇怪,為什麼明明有連陳叔都被無聲無息解決的實力,卻放著殿下獨自動作,在這裡浪費時間。他難道不知道每拖延一分鐘,危險便大一分嗎?”

少女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

“其實事情很簡單,我們以己度人就能發現疑點。”曹無憂說道,“如果我是這位春秋境高手,我的做法,絕對是瞬息闖入,已最快速度做掉我們所有人,隨後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飛速逃離。而不是大張旗鼓的搞這麼一出,表面上能給人壓力,叫人焦慮,好像是鬧鬼一般。實際上,屁用沒有,浪費時間,純純腦子有毛病才會做出這樣的行動。”

說到最後,曹無憂嘲諷的罵了句粗口,語氣滿是鄙夷。

在他看來,如果真是刺客,那這個刺客也太蠢了,簡直是刺客界的恥辱啊。

“最重要的是,這個城主的行為模式,太假了。”曹無憂繼續說道。

“太假?”少女疑惑。她已經徹底化身好奇寶寶。

“沒錯。”曹無憂應聲答道,“軒轅王朝習武為風,當街一言不合拔刀殺人者比比皆是。一位邊疆地級市位高權重的城主大人,不客氣的說,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會因為一點點詭異情況就嚇成這樣?”

“對啊!”少女恍然大悟,剛剛她就發現了朱友三的異常,可她並沒有想到這一層。此刻,短短數句,她已對曹無憂刮目相看。沒想到少年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背地裡竟然如此心思縝密!她目光炯炯的望著曹無憂冷冽的身影,眼裡異彩紛呈。這些東西她其實並非想不到,只是,她自己知道自己絕對沒法在剛剛經歷生死的情況下還能保持冷靜,思索這些。

“還有,最直接,也是最關鍵的一點。”曹無憂補充說,“他為什麼要殺我?”

他看著地上已經因劇烈疼痛暈死過去的朱友三,略帶玩味的踢了踢他肥碩的身體。

“據他剛剛吼叫的資訊來看,他是因為我身為孤兒,卻能在殿下你身邊有一席之地。這太不合理了。”曹無憂淡笑著說道,似是發現糖果的孩子,“我從小就喜歡觀察人們的行為神態。故而我比任何人都深刻的知道達官貴人們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他倆手慢慢枕在腦後,略微踱步,眼睛微眯,眸光中閃爍著詭異的光澤。

“沒道理的,他殺我,只會惹怒殿下你,到時候非但不能更進一步,反而會一落千丈。”他靜靜說道,“而且,一個城主的度量,絕不會僅僅如此。所以,我猜想,這個城主多半是假的。”

他攤攤手,做出了最終判決。

少女神色複雜的看著曹無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方才那麼緊急的情況下,她早已急昏了頭,城主說了什麼她並不清楚,可眼前少年,非但不僅僅清楚,還對城主的行為模式做了徹底的分析。

“既然城主是假的,我們不妨再大膽點。”曹無憂繼續說,他已經徹底陷入了這有趣的偵探遊戲中,盡心盡力的扮演著自己的角色,“如此大張旗鼓的不聲不響轉移走所有人,我料想,哪怕是所謂春秋境高手,也會很麻煩吧?那麼他如何在這我們已經察覺到情況下,轉移走城裡的人呢?所以,城裡絕對是個破綻。敵人無法處理,他需要我們留在這裡。但又臨時找不到別的辦法,所以,這位假城主突然藉著蹩腳的理由要殺我,就是因為這一點。”

曹無憂不緊不慢,神色從容。

“可是,如果不是早就知道,剛剛那一出,你就已經死了。這也有假嗎?”少女問道。

“沒錯。”曹無憂應聲肯定,“正是因為這一點,我才終於看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

“啊?”

少女滿臉問號,什麼鬼,這就看出情況了???我怎麼看不出來???明明剛剛她還能跟得上,怎麼現在感覺自己思維就完全和曹無憂不是一個維度的了。

“我們所處的地方,也是假的。”

曹無憂斬釘截鐵道。旋即,他依據之前的資料,大膽的推測起所來之人的身份目的。

“第一,對方是自己人,所以才敢大張旗鼓畫蛇添足的搞這些動作。第二,對方絕沒有殺人的想法。至少沒有濫殺無辜的想法,不然大可以一開始就明目張膽殺了我或是陳叔。何必拖延到現在。我大膽猜測一下,他是想考核我們,或者說,嚇一嚇我們。並非是想以武殺人。這才是唯一符合情況的解釋。那麼,為什麼朱友三敢直接殺我呢?”

曹無憂眼睛明亮,熠熠生輝,還好心的特意給少女留下一個疑問。讓她有點參與感。

少女卻沒領曹無憂這份好意,直接選擇閉口不答。

面對“超神”狀態的曹無憂她表示徹底服氣了。

“別理我,你繼續。”她悶悶說道。反正自己跟不上。

曹無憂也不拖泥帶水,徑直自問自答:

“因為這裡是假的,是一個虛假的夢,陳叔,侍女,所有人的消失,其實都沒有消失,只是我們處在一個類似於睡著了的狀態裡。而他們清醒了過來,離開了這裡。所以我們才會覺得大家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再找尋不見。而之前我們怎樣也無法從閣樓中走出,也是因為這是一個不斷重複的夢境。我們無論走多遠,都不過是在原地踏步。”

啵!

隨著曹無憂最後一句話的落下,宛如宏大的帷幕被解開,此方世界,從破碎的尚食閣高樓起,如水沫泡影般破碎。

曹無憂與少女也從睡夢中轟然驚醒。

啪啪啪!一陣響亮的鼓掌聲傳來。

二人迷茫的抬起頭,還沒徹底從幻境中清醒過來。曹無憂使勁晃晃腦子,這才略微清醒,看清了眼前景象。

在他們二人不遠處的青城城門口,威嚴肅穆的城門下居中正擺著一架黑漆王椅,此刻,朱友三,陳弘等夢中見過的人物正分列左右。簇擁著黑椅上一位身披青色飛魚袍的修長男子。

也是此人,正在不留餘力的大聲鼓掌。

而在他的腳邊,一根漆黑的長香緩慢的燃燒著。

原來從出城開始,就已經被算計了啊。

曹無憂心中不由感嘆。剛想詢問來者何人。身邊的少女就已經像兔子一樣飛撲了過去。直直撲進男子的懷裡。男子的身形都為之一動。差點跌倒在地。陳弘和朱友三都默契轉過身去,不打算再看接下來的失態一幕。顯然,他們都清楚二人的關係。

“二哥?!你怎麼會在這!”

少女驚喜的叫道。

“二。。二哥???”

曹無憂目瞪口呆。

王朝二皇子????

為什麼會是這麼個人來到這裡,搞這一出奇奇怪怪的。他明智的選擇不再出聲,靜觀其變。

男子輕柔的摸了摸少女的頭,微笑說道:

“怎麼,這麼久沒見到,想我了?”

“那可不是嘛!”少女鼓氣的嘟囔道,語氣間全是抱怨,全然忘記了剛剛夢中的緊張。

“上次見到都還是在倆年前了,說好帶我去雪山玩也沒去,給你傳信你也不回,這麼長時間沒聯絡,我都快忘了我有這麼個二哥了!”

說著,少女一拳一拳砸在男子的胸口,抒發著怨氣。

男子登時捂著胸口,好像受了什麼巨大創傷,嘴巴張大,故作痛苦的發出嗚嗚的吐血聲,陪著少女玩鬧道:“別打了別打了,七妹武藝通天拳拳勢大力沉,二哥這小身板扛不住啊,再打二哥就要死在這了。”

可見少女還是滿臉不悅,男子也明白這次是糊弄不過去了,只得最終輕笑著滿懷歉意道:

“對不起嘛,你也知道二哥忙。巡查司,夜遊司,那麼多事情等著我去更手。等閒下來,一定帶你去一口氣玩個夠,好不好?”

聞言,少女沉沉的嘆了口氣,她又不是不懂事,只是有時候屢次被爽約,確實有些怨氣難平。

男子輕輕揉著少女的頭,回眼看向早在旁邊默不作聲許久的曹無憂,由衷讚歎道:

“你很厲害,朋友。”

他再次抬手鼓掌,聲音啪啪的響起。連左右的陳弘與朱友三都投來欽佩的目光。

“我本以為憑藉七妹的才智,多半要四個時辰左右才能察覺端倪。但沒想到,你才是真正的高手,僅僅半個時辰不到,就敏銳的找出了我夜遊司幻境迷迭香的漏洞。”二皇子高聲讚揚,“這份冷靜的心態,罕見的才智,屬實難得。怎麼樣?要不要跟我去夜遊司做事。”

他目光炯炯,期待的看著曹無憂。夜遊司總管探歷山川,勘探地方。在王朝種種幻境險地之中,詭譎奇異的情況層出不窮。曹無憂這樣泰山崩於前還能冷靜思考的人才,正是夜遊司所大力征求的。再加上近些年來夜遊司傷亡率迭年增加,已有青黃不接的跡象。如今更是需要新血液的加入。

原來是一種名為迷迭香的考驗嗎?

曹無憂心中瞭然。

可面對王朝二皇子親自遞出的橄欖枝,曹無憂卻只是搖頭。

“十分感激二皇子殿下賞識。”他恭恭敬敬的拜了拜,充分表示了自己對對方的尊重,“草民生平不愛動,恐怕要辜負二皇子殿下青睞了”

先不說他並不瞭解這二皇子的為人,單說自己是傷官的事,倘若真是去了,他真不敢確定二皇子能不能像少女一樣盡心盡力的保自己,還是乾脆拉出去一刀切了。

親自邀請被拒絕,青袍男子倒也不惱。

倒是個挺懂禮數的小孩。

他心裡暗自想著,嘴上卻打趣出聲:

“怎麼?莫不是怕我夜遊司待遇不好?這方面不用擔心,整個軒轅王朝,論待遇,就沒有比我夜遊司更好的地方。”男子自信笑道,“凡是夜遊司成員,自進司之日起,食宿,娛樂活動所花銷,全部由官府報銷。月俸三塊靈石,上三休一,每工作三天便可歇息一天。歇息日可自由調整。倘若不幸因公殉職,其所在家族,封子爵位,食千戶。”

這待遇說的,身後的朱友三都不禁嚥了咽口水。

他姥姥的,老子一個地級市城主,都才是子爵位,他一進去就是了?每個月三塊靈石!我一年才十塊!真他姥姥的羨慕!人比人,氣死人。

他心裡不忿啊。

不料曹無憂卻還是搖搖頭,眉目間滿是淡然,頗為不識抬舉的說出一句狠話:

“殿下,錢對草民而言,就只是數字,草民對錢,沒有興趣。”

此言一出,空氣頓時安靜了下來。一眾人盡皆石化,彷彿被天雷轟頂,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他。。。他在說什麼?

眾人腦子裡都浮現出一個大大的問號。

天地間唯有清風徐徐劃過。早已站在一邊的七公主殿下目光驚異的看著雲淡風輕的曹無憂,嘴角瘋狂抽搐,想笑,又覺得不好。

好傢伙,裝b裝到王朝二皇子身上來了!

青袍二皇子殿下很明顯也被這句驚世駭俗的話震住了,他靜默少許,重新構思了下腦海中的語言,才再度開口:

“沒想到。。。還有如此妙人。”

他儘量表現自然的翹起二郎腿,嘴角抽搐。

“那麼,你想要什麼?說說看,我夜遊司能給的一定給。”

青袍二皇子再一次開口爭取到。不管他是裝b還是怎麼著,眼前這少年年歲尚且較小,就已有如此心態。若是不能挖來夜遊司,實在是暴殄天物。

“實在抱歉。”再三拒絕二皇子殿下好意,曹無憂臉上也有些掛不住了。好歹一位雍容華貴的王朝二皇子殿下,如此盛情邀請,還被他執意否決。

“草民已經心有所求了。”

曹無憂拱拱手,誠懇表示歉意。

“哦?”一聽這話,二皇子來了興致,他一條腿略微抬起,踩在椅子邊角,眼裡饒有興致的望著曹無憂,不像個皇子,像是個混不吝的混混。

什麼東西?還能比我夜遊司金錢攻勢還管用?

“心有所求?不是錢,那就是權咯?”

青袍男子輕輕笑道,“也是,男人嘛,總想著建功立業,權傾天下的。”

說完,他從身後掏出一塊青色令牌,令牌倆側有紅鳳配置,中間鑲嵌夜明寶珠,最下方鐫刻威嚴二字。

夜遊。

他炫耀似的在曹無憂目光前晃了晃,也不等曹無憂看清,就自顧自說道:

“看到這塊令牌了嗎?夜遊令,執此令牌者,出行在外,位同王侯,有先斬後奏之權。只要是軒轅王朝疆土境內,都作數。”

“而這塊令牌,在夜遊司,人手一塊。加入就有。”

男子臉上滿是得意。小樣,這還拿不下你?他是真想把這孩子拉攏進來。會裝b,心理素質好,還聰明。人才啊!

說實話,曹無憂是真的有點心動了。

位同王侯?先斬後奏?

有這塊令牌在,給萊恩伯爵報仇什麼的,不是輕而易舉。

至於是不是真的有用。沒看後面朱友三看著這令牌口水都快掉地上了麼!

二皇子身後,七公主使的眼色都快飛到天上去了。

功名利祿,就在一言。

可他最後還是拒絕了。

至於理由,曹無憂咬著嘴唇,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從牙縫裡憋出幾個字眼。

“我想跟在七公主殿下身邊。”

說這話的時候,少年的臉好似那天邊的晚霞。紅彤彤,明豔豔。滾燙的都能煎蛋。

這個回答,別說是二皇子,就算是七公主也沒有料到。眾人聽到,先是一愣,隨後鬨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二皇子笑的眼淚都快出來了,猛的拍拍椅子,“沒想到,還是個純情的少年郎嘞!”

一旁的朱友三聽到這話,也笑的前仰後合。再顧不得禮法禮儀,由衷對曹無憂豎起一個大拇指,高聲稱讚。

“小兄弟,你以後一定是個痴情種!”

二皇子身邊,少女早已深深地低下了頭,侷促的遮蓋著自己已經緋紅的臉頰。

真是的,怎麼會突然說這種話啊。她惱怒嗔怪道。

唯有陳弘,好似格格不入。神色複雜的看看曹無憂,面色有些陰沉。

“咋啦?小妹,還不好意思了?”二皇子調笑道,毫不留情的揭穿了正試圖降低存在感的少女。惹的又捱了幾通武藝通天,勢大力沉的老拳。

不同於幻境中的深夜,此刻正是黃昏時分。青城的晚霞風景號稱天下一絕。夕陽中,燦爛的晚霞灑在少女羞紅的臉上,淡淡的酒窩裡滿是紅霞。一時竟已經難以分清,到底是景美,還是人美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二皇子也就不再爭取了。

在酒紅色的晚霞中,眾人歡笑著,也不再浪費時間,互相取笑著往城裡走去。不大的隊伍裡,倆位“紅孩兒”,一片祥和氣氛。

曹無憂偷偷溜到了隊伍最後,他實在有點禁不住大家的打趣,尤其是二皇子殿下,真是名副其實的“好大哥”。一路上對他和七公主的取笑就沒停過。

一會“哎呀我家小妹彩禮錢很貴的,好小子你要努力啊。”

一會“唉不行小妹你也將就下算了。畢竟人家封王拜相都不要,就要跟著你哎,這種痴情種,二哥我都心醉了。”

詼諧的話題逗得一行人哈哈大笑,就是苦了倆位少不更事的年輕人。一個紅著臉一路不說話,一個手忙腳亂,一個勁說著沒有沒有,會的會的。

曹無憂吊在隊尾,望著前行的眾人,眸色溫柔。

這麼多年以來,他好像第一次有了所謂的朋友友情陪伴一類的東西。心裡感覺怪怪的。明明不傷心,眼角卻有些溼潤。

好在,他並不討厭。

也就在此刻,世界轟然靜止。前行眾人,青城,樹林,河流,一瞬間盡皆停滯不前,原本鮮豔的色彩飛快的褪去。

天地間盡化為黑白色。唯有曹無憂一人還略帶色彩,他緊張的呼喚前方眾人,卻好像被踢出了世界之外,聲音在黑白天地間打轉,所做所為無法對外面世界造成任何影響。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他猝不及防,目瞪口呆。

“可悲。”這時,一個冰冷的聲音驀然從天穹處傳來。

曹無憂猛然抬頭,卻只見青城偌大的城門之上,此時有一位黑衣少年正隨性坐著,雙腿自然散開,面上帶著一枚猙獰的獸面面具,靜靜的注視著他。瞳孔裡帶著不近凡塵的冷漠。

該如何去形容這種感覺?曹無憂腦袋發愣。眼前這個人,從第一眼,他就莫名的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疏離感。

就好像。。。好像。

這個人像是主動離開世俗的幽靈一樣,永遠和他們隔著斬不開的,名為人心的鏡面。遙遙對望。

“你是?”曹無憂試探的發問。如履薄冰。

把人踢出世界之外?這種匪夷所思的力量,太令人恐懼了。

黑衣少年卻並未理睬他,只是冷漠最後掃視了他一眼,便憑空消失。

與此同時,周遭世界的顏色也驟然迴歸,熟悉又陌生的歡聲笑語聲再度入耳。一切似乎從未更改,二皇子還回頭催促曹無憂走的快些。剛剛,好像都只是他的錯覺。

但曹無憂清楚的明白那不是錯覺,雖然前後只有短短的十幾秒,可如今心目中那般恍若隔世的感覺,是無法欺騙人的。更為深刻的是,那個人,那個突然出現的人,身上的氣質,太不一樣了。清冷,枯寂,簡直就是孤獨本身。

更為奇怪的是,這人大費周章來到此地,把一切暫停,竟然只是為了看自己一眼,罵自己一句?太不可理喻了。

曹無憂看著不遠處的二皇子,動了動喉嚨,想要開口,可最終還是沒有將這情況說出。按剛剛所有人都被鎖住的情況來說,少年的實力絕對遠遠超過他們這些人,他沒法確定,貿然暴露少年的存在,會不會激起神秘少年的不悅,從而影響到眾人的安全。還是先回到城主府裡,在從長計議。

而且,他有種奇特的感覺,他和那個莫名出現,又莫名消失的黑衣少年,未來一定會再度相見。

想到這,他自顧自笑笑,人家這種實力,天地為之變色也不過如此,能和這樣恐怖的存在扯上關係。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多半是跟體內那個怪物有關了。

他兀自嘆息。可很快又調整了過來,打小吃苦吃到大的孩子別的本事沒有,單說安慰自己,還是很有一套的。

這樣的存在主動來找我,證明我也是很厲害的人物了嘛。

他自我打趣的哈哈一笑。

遠處,二皇子等人的身影已若隱若現,距離越發遙遠。眼見著就要跟丟。

經此一事,他早就沒有剛剛那滿懷羞澀的心情了。

曹無憂隨手拾起路邊一根破敗的狗尾巴草,叼在嘴裡,最後擺爛似的晃晃腦袋,嘴裡高聲呼喊了幾聲等等我,快步跟了上去。

——————

時光匆匆而逝,在青城歇息幾日後,最終還是到來了離開的日子。

在這期間,二皇子第二日就離開了,據他的話說,夜遊司事務繁忙,最近又查到一處新生秘境,更是走不開人手。此次前來,本就是奉人皇手諭,來嚇嚇七公主,給她長個教訓,免得整天各地跑,沒頭沒腦的瘋玩。事既已解決,他也該儘快離去了。

離開之前,身著青袍的二皇子殿下,託朱友三贈給少女一枚雪山千年寒冰製成的鐲子,作為沒能應約的補償,連帶著朱友三個人贈送的玉簪,一起放在了少女私自的首飾盒裡。

另外,在二皇子的庇護下,七公主成功測試了資質。不出意外的是耀眼的紫色。更為叫曹無憂神奇的是,在少女測試資質時,竟有一把耀紫色長槍憑空出現,天生槍靈,竟歡呼雀躍,自行認少女為主。

少女頗為欣喜,得到之後就愛不釋手,還特地給長槍取名為無憂。取天下無憂之意。

辭別城主後,曹無憂一行人也終於踏上了前往帝都的路途,對於少女來說,這是歸途,對於曹無憂來講,卻是新世界的征途。畢竟他是傷官的事情還沒解決,回王都到底怎麼辦,還是個未知的謎。至於那個神秘少年,他最後也沒說出來,一開始是擔心暴露,到後來,就覺得沒必要了,反正大家都被鎖住了,說了也不一定信。說到底是一群王公貴族們,心思複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途中,據七公主說,他們所處的地方離帝都,還有四十天的路途,為在途中解乏,朱友三臨別前特地送給了他們幾頂帳篷,些許乾糧,還有幾塊詭異的青色石頭。

夜幕之下,篝火熊熊燃燒,彩色的光輝在天空中閃映,悲傷悽美的愛情故事在其中不斷上演。

“公主殿下,這留影石真是神奇,居然能將映像留存下來,待到以後播放。”一旁,曹無憂盤著腿,感嘆地說道。

“就是片子的劇情不太好,太狗血的,居然有妹妹姐姐共搶夫君的戲碼。”

他無語吐槽。這麼好的石頭,拿來記錄這種爛番薯臭土豆一樣的破爛玩意,真是暴殄天物。

少女聞言只是笑笑:“還可以吧,留影石一開始研發出來,本來是為了傳遞軍情,方便行軍號令,可誰料到最後竟成了娛樂消遣之物。供人們玩耍。其實要說實話這東西並不罕見,你的城市也有不少,你竟然沒看見過嗎?”

少女詢問,大大的眼睛裡帶著些許困惑。

曹無憂撇撇嘴,頗有不忿的吐槽道:

“我是個孤兒,平時都是去那些高官們家裡做下人的,這種好東西,他們那可能讓我看到。”

曹無憂搖搖頭,眼神中透露幾分淡漠。

“恐怕在他們眼裡,要是被我這種賤皮子看到了,多半就會想方設法的偷走吧。”

這種話,放在以前,曹無憂是萬萬不敢說的。可在少女面前,他可以放肆而為。他心裡明白,這位俏麗的少女,同他以往遇到過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她就像是仙女一樣驟然降臨在他身邊,成為了他的第一個朋友,或許也是第一個暗戀物件?

聞言,少女沉默了片刻,隨即輕輕揉了揉曹無憂的頭,豪氣干雲的說道:“沒關係的,以後到了王都,你想看多少看多少!我玄清殿裡的,你看得上的,都給你!”

曹無憂只是笑笑。

陳弘性子獨,沒逢意外,他就永遠窩在黑暗裡,默不作聲。至於其他護衛,都隔著幾公里外遙遙吊著,之前被二皇子無聲無息的解決掉丟出幻境,這時那還有臉湊上前來。故而每每休息,篝火旁總是隻有少女和曹無憂倆人。

夜風呼嘯。

少女操起樹枝,理了理火勢漸弱,將要熄滅的火堆。火焰重新旺盛,她捋了捋頭髮,沒話找話的閒聊開口。

“對了,過了這麼多天,一路上急著趕路,還沒問你叫什麼呢?”少女突然問道。她其實是知道的,但她覺得這種事,還是需要少年自己來開口比較好。就像是晚會上大人們互相自報家門一樣。

。。。

曹無憂沉默,他知道公主一定會詢問他的名字,可萬萬沒想到是在這時。在前日,所有青城的百姓都已經知道七公主當眾將自己的天命神器的名字取為無憂,自己若是實話實說,雖然少女不會說什麼,可未來回到王都,少不了也要引起些非議。到時候又是一筆不小的麻煩。

輕嘆口氣,曹無憂還是決定撒謊,反正自己的名字也是自己取得,無所謂真不真。他故作鎮定的拜了拜手,官腔官派的回道:“稟公主殿下,草民的名諱名為曹介”

少女被他這滑稽的樣子逗的失笑出聲,右手攥拳,輕輕錘了下曹無憂。她沒有揭穿曹無憂的謊言,人家不願意說,何苦去為難呢?說不定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

“不正經,整這一套做什麼。”她言笑晏晏,“曹介嗎?有些奇怪的名字,以後我就叫你小草吧!作為回報,雖然父皇不讓說,但是我可以偷偷告訴你我的名字,只是你別往外傳。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她故作嚴肅的盯著曹無憂,好像要看出他有沒有說謊。

“不會。”曹無憂堅定道。目光裡滿是驚喜。

這世界上,有些好事是可以炫耀的,另外有些,則不行。

能越過法例,額外得知一位王朝公主的名諱,確實是極好的事情。可要是不知死活的到處宣揚,那可就這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其實若是在倆個月前,曹無憂絕對不會想知道眼前這位俏麗少女的名字。畢竟又不能換飯吃,還有殺頭的風險,沒必要。可現在,不管他心裡是如何想的,起碼,他表現得,確實是很想知道。

少女歪過頭,輕輕貼近曹無憂的耳朵,聲音輕微,像是害怕天上眾神一不小心偷偷聽到。

“我叫,軒轅曦。”

曹無憂眼睛一亮,口中喃喃自語。

“軒轅曦?”

他在學塾裡做工的時候,有度過幾本說文解字的雜書,裡面有寫過,曦字,意為和煦的日光。真是適合少女的絕佳名字。

他由衷讚美道:“真好聽,比我的好聽多了!”

聽到讚美,少女非但沒開心,反倒生氣的給他腦袋上來了個實打實的板栗。

“誰說的。”她撇撇嘴,語氣不忿,“哪能這麼說,名字哪有誰更好聽的。每一個名字都是人間給我們的最好禮物,都要珍惜才是,哪能嫌棄。”

她輕輕開口,語氣溫柔。其實她一開始是想說父母的,不過話到一半,突然想起曹無憂是個孤兒,故而臨時改口為人間了。

“哦,好。”捱了個突如其來的板栗,曹無憂憋屈的揉揉頭。嘀咕出聲,不以為意。

名字嘛,代號而已。有什麼重不重要的。反正他不在乎。

“還有!”少女接著開口,如白蔥玉潔的手指直直指著曹無憂火光映照下的小臉,擠眉弄眼道,“以後不要說什麼,草民不草民的。我們可是朋友哎,不要有這種等級劃分。”

“哦,好。”曹無憂重複點頭。嘴上應承,心裡卻不以為然。

姐姐哎,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好說話嘛,那些王公貴族能正視我們這些泥腿子一樣都很不容易啦。不謙卑點,人家一句話,我們可能明天就在城外的亂葬崗裡躺著了。

他心裡默默吐槽。

“話說你在紫陽城待了這麼多年,沒遇到過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嗎?”少女再次開口詢問道。夜晚漫長,那些朱友三送的石頭,又是些中年婦女大叔愛看的玩意,不聊聊天,實在太難熬了。

。。。

曹無憂沉默,他在思考七公主這句話的含義,片刻後,他躊躇開口:“我從小性子獨,大家都不太喜歡我,要說在紫陽城所在時日,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獨處,無親無伴,所以很少有遇到過有趣的事情。”

“啊?”少女輕撥出聲。明顯有些驚訝,她知道這並不是曹無憂不想聊天,而是他實話實說。

“我看你都有十七八歲了叭,這麼長時間以來,你都一個人?就沒有一個朋友,夥伴?”

她輕聲詢問。

“沒有的。”曹無憂默默開口。神色平靜,倒也沒多少難過,這種事於他而言就是闡述事實罷了。

“唉,真是可憐。抱抱你哦”少女嘆了口氣,輕輕的俯身抱住曹無憂。她本對於貿然帶走曹無憂這件事有些歉意,如今倒是釋懷了許多。等到了王都,大家都好歹讀過幾本聖賢書,有自己照顧,大家想必對他都會更和善幾分,也算於他有個好去處。

曹無憂的身體一下子崩的筆直,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女孩子抱自己,好聞的紫薇花香拂過他的鼻尖,讓他有點尷尬,手緊緊的攥住衣角,茫然無措。

好在,公主只是輕輕抱了一下便鬆開雙手,繼續詢問道:“我聽聞紫陽城有個伯爵叫萊恩,不是最喜歡收養無家可歸的人,施以照顧嗎?怎麼沒見你去投奔他,是因為不好意思嘛?”

“。。。”聽到熟悉的名字,曹無憂臉色肉眼可見的一下子黯淡下來,他垂著頭,語氣低沉,緩緩開口:“萊恩伯爵。。。已經死了。”

“什麼!他不是前幾年才過六十歲大壽嗎?這才多久,就壽終正寢了?”

少女表現得十分吃驚。一位王朝伯爵,於王朝權利體系中舉足輕重的存在,錦衣玉食的,怎會如此夭壽短命。

“殿下有所不知。”

曹無憂眉眼低垂,淡淡說道:“萊恩伯爵不是老死的,是被人害死的。”

平靜的話語頓時在少女心裡掀起軒然大波。沒想到閒聊時光,還能聽聞如此殘酷秘聞。

“被人害死?”她難以置信,“萊恩身為王朝伯爵,三等爵位,前禮部尚書,誰有這個能力害死他?”

少女語句慌亂,不敢相信。一位大名遠揚的伯爵,居然就在幾年時間裡,就輕而易舉的被人謀害。怎麼想也不太可能。

曹無憂卻是自嘲笑笑,慢慢陳述:“萊恩伯爵有個孩子,叫波特,我們平時都稱之為波特少爺,可不久前,因波特少爺酒後亂性,竟將城主女兒強行抱回府,城主大怒,帶著數千府兵逼問萊恩伯爵,讓他給個交代。萊恩伯爵一生行善積德,所得俸祿全部都拿去接濟窮人,家無餘財,哪有什麼金銀可供招募兵勇。又對權力無慾,故而根本沒有實力反抗。形式危急,只能任由城主逼宮,最後被逼無奈自願將爵位贈予城主女兒,才得以撫平城主怒火。我等窘迫子弟雖也有心去幫助,可面對兵強馬壯的城主,卻也是無力迴天。”

“什麼?我在王都雖然遙遠,訊息不達,可也聽說過萊恩伯爵家庭修養極好,怎麼會養出這麼一個虎豹豺狼?”少女萬分不解,自古有虎父無犬子一說,怎麼萊恩那麼好個人,也會養出這麼個敗壞家門的喪門子。

“其實波特少爺根本就沒做這種事。”曹無憂開口解釋,面容落寞。

“沒做?既然沒做,為什麼會被定罪?”少女疑惑追問。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身為一城之主,想要定一個人的罪,不是易如反掌嗎?”曹無憂反問道,扭頭看向遠方,他又回想起當初自己生病時,波特少爺親自為自己熬煮湯藥時的情景,眼睛發酸,他不想讓這位貴族少女看到自己的眼淚。

“也就是說,波特是被人陷害?”少女敏銳的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萊恩家家風優良,就算沒興家之子,也不該有敗家子才對。只可能是他人栽贓陷害。想想也是,一個退休在家,坐擁寶山,無依無靠的老尚書,確實是容易遭歹人惦記。

“沒錯。”曹無憂肯定道,“軒轅例法規定,一切邊境小城城主,爵位均為子爵,同時,又明確規定,凡封賞爵位,都可由本人自由贈送。我們那位可愛的城主早就眼饞伯爵爵位已久,最後就鑽了例法的空子,因為自身爵位無法疊加,就只能把心心念唸的爵位,弄到了自己女兒名下。”

“可惡,這個混蛋。”少女銀牙緊咬,軒轅王朝的封賞爵位,一向都是給為王國做出卓越貢獻的人才的,竟然被人像貨物一樣謀奪。

更重要的是,爵位,不僅僅是一種榮譽,更是身份的象徵。作為伯爵,不光免稅免徭役,在各界人士中,都有不低的話語權。若是生活有正當的需要,例如採購瓜果蔬菜一類,甚至可以調動官府人手前來幫忙。同時,更關鍵的是,爵位的高低,意味著圈養私兵的規模大小。子爵是五百,而伯爵,卻是足足五千!這本是王朝為了鞏固邊疆力量所制訂的決策,沒想到竟然最後便宜了城主一家的中飽私囊!子爵與伯爵整整十倍的差距,難怪城主一家做下如此無恥勾當。

少女神色憤怒,她最見不得惡人當道,恨不得立刻返回王都,叫父皇派人徹查此事。可她還是沒忘正事,咬著牙,接著問道:

“爵位沒了就沒了吧,萊恩一家家世富裕,吃喝不愁,人怎麼會死?”

“呵呵!”聞言,曹無憂嘴角勾起嘲弄的笑,“家世?門第?倘若沒有王國的庇護,沒有世襲的爵位。這些東西不過都是過眼煙雲,片刻即滅。”

“不可能!”少女斷然否定,堅定搖頭,“我軒轅王朝一向律法分明,法律明文規定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只要不違法犯罪,鋪張浪費,即使是一分一毫的錢財都不會無故消失,更別說萊恩伯爵那億萬家產了。”

聽到這種毫不猶豫的質疑,一股怒氣不由從曹無憂心底魚貫而起,也許是因為眼前少女的善良,也許是因為十幾年的壓迫,他竟產生了一種要將世俗不公全部吐出的快意,這種從未有過的膽氣迫使著他昂然抬起頭目光正視著少女,以一種以往從未有過的堅定語氣向她控訴。

“法律?是啊!法律神聖而又不可侵犯,有著那至高無上的強制性,可誰又能知道,致使萊恩伯爵一家橫死的,正是那些貴族們所規定的,那絕對公正的法律!”

“什麼?”少女美目睜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她聲音顫抖“每一條法律的頒佈都是王朝重臣們深思熟慮之後的產物,是絕對公平正義的,怎麼會有無故奪人家產,毀人性命的法律。我很同情萊恩的境遇,但我絕不能允許任何人侮辱法律!因為侮辱法律,就是侮辱那些為公平正義付出犧牲的先烈,就是侮辱我心中神聖的祖國!”

少女氣憤的瞪著曹無憂。在她自小的成長歲月裡,不知道見過多少人為了這法律英勇獻身,她絕對不允許有人對這先烈們拿鮮血鑄就出的森嚴條例做出詆譭。不自覺間,屬於天生貴胄所帶有的獨屬於上位者的氣息,淡淡的散發出來,更為她增添了幾分王者的威儀。

曹無憂撓撓頭,有些不知所措,怎麼聊著聊著還給人整生氣了,他連忙低聲解釋道:“軒轅皇朝律法第三百四十七條,凡有抵抗外敵入侵逃難者,下獄,軒轅皇朝律法第四十五條,凡有對國家官員正當行事暴力干涉者,到危及性命程度時,可剝奪戶籍,家產充公。對吧?”

曹無憂的聲音仔細清楚,少女的目光頓時一滯,語氣有些不確定的問道:“這。。這不是挺好嗎?”

曹無憂輕輕嘆了口氣,抬起頭對著疑惑的少女半分悲哀半分淒涼的說道:“對啊,初衷確實是挺好的,只是你們做錯了一件事。”

“哪一件?”

“不該讓司法的權利給到城主。”

少女驚詫的瞳孔放大,她明白曹無憂的意思了。法律雖是為民服務,但在貪官汙吏的手中,無論是多麼正直嚴明的法律,依然是無往不利的害民利器。哪怕萊恩伯爵只是說了一句早上好,城主都可以以干涉行事的由頭對他出手。這是界定範圍的寬鬆以及司法權的放任導致的。

看著呆愣的公主,曹無憂自嘲笑了笑,明明辯駁勝利了,他卻沒有絲毫戰勝對手的喜悅。他隨身體自由的落在地上,彷彿整個世界都隨之癱倒,這是他第一次同別人說這些事。雖然知道眼前的少女是一位善心的公主,但面對這種事情,他並不知道她的態度如何。畢竟貴族自古都是沆瀣一氣的,可能她的的確確是個疾惡如仇的良善之輩,但面對這天下貴族的醜惡處,想必也會似是而非糊弄過去吧。不過無所謂了,身為螻蟻的人,哪有表示憤怒的權利。

“那一年我十六歲,紫陽城妖獸突然入侵,萊恩伯爵誓死抵抗,在城門口燃燒生命攔住了大部分的妖獸,可還是有那麼幾隻落網之魚溜入城中,大肆屠殺。而我們敬愛的城主大人,就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發生。隔天,他便以抵抗妖獸不利以致城門失守,百姓危難的罪名將萊恩伯爵下獄。波特少爺不服判罰,執王朝授爵位書上訴,要求釋放父親,可卻被城主大人以妨礙公務為由一掌拍死。萊恩伯爵得知訊息後心如刀絞,夜夜泣血,終於於三日後在獄中與世長辭。而他所遺留的家產,也被城主以妨礙公務,資產充公彌補損失為由,私自佔有了。哈哈。期間,萊恩夫人與簡小姐也曾想過上訴,可還未曾出城,就被城主以抵擋妖獸不利的連帶責任一同誅殺了。不必問證據,萊恩伯爵都死了,想要什麼證據,想定什麼罪,不都是城主一句話的事麼。”

夜幕下,火堆旁仰躺著的少年輕輕開口,低聲敘述著慘淡的事實,聲音婉轉哀傷,在夜空中縈繞,流轉不去。

原來一個家庭的生離死別,流離困苦,僅僅只需要幾句話,便可以全然概述。

就這樣說著說著,曹無憂的思想混沌起來,他實在太累了。這幾天的境遇轉換所帶來的巨大的生存壓力,早已將他這個十八歲的少年壓的喘不過氣。朦朦朧朧間,他進入了夢鄉。

長夜漫漫,等留影石播放的愛情故事結束時,曹無憂早已睡熟。少女望著睡夢中的他,長嘆了一口氣,她還在沉浸於曹無憂所說的離譜事件之中。她本以為眼前這少年自小長大的日子已經足夠悽苦,沒想到還曾碰到過如此黑暗離奇的事情。王朝的榮光,好像從沒照耀在他們的身上。

他能有那樣一份面對危險不慌不忙從容的心態,也是因為吃了許多類似的苦吧。想到這,少女的眼角有些酸楚,但隨後她又露出了一絲微笑,她來到曹無憂身邊,俯下身子,在曹無憂耳畔低聲細語了幾句。緊接著站起身來從不遠處的馬車中取出一床金絲薄被,覆於曹無憂身上,夏天氣溫雖高,但還是小心不要著涼。旋即少女自身也枕於附近,安然入睡。只是無人知道,她曾在睡前輕輕的對這好似從未被世界溫柔以待的少年,許下了一個獨屬於他們倆人之間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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