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黎和陳墨馬不停蹄趕到醫院的時候，孫可可已經在醫院門口等候，一向天真爛漫的臉龐罕見的泛著焦灼擔憂的面容。
本應春暖花開的季節，天空竟然陰霾的看不清人，她不知道是不是老天也在為她傷心，還是隻是為了一切悲傷暈染上灰濛濛的底色。
“白黎……”孫可可率先一個箭步走下醫院門口的臺階，雙手緊緊握住白黎冰涼且微微顫抖的手，可是想繼續說的話卻梗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可可，我媽媽怎麼樣了？”白黎腳步沒停，大步跨上兩個臺階，往醫院裡走。
“阿姨，阿姨她在手術室裡。”孫可可緊跟著白黎，一路引著他們兩個人直接走向通往手術室的直梯門口。
“還在搶救嗎？可是已經10個多小時了，需要這麼久嗎？”可是能搶救就好，就有希望，白黎暗暗想著。
孫可可偏過頭，躲開白黎眼中希冀的眼神，低聲說：“不是。”
白黎愣住。
電梯開啟的瞬間，是一個長長的通道，牆壁是涼意的白色，盡頭是冰冷冷的手術室門，上面紅色指示燈亮著，‘手術中’，刺目的亮在那裡。
“是我叔叔在給阿姨做心臟移植的手術。”孫可可覺得實在難以說下去，在等待白黎回來的時間裡，她反反覆覆的做了好幾遍演練，她實在是找不到更好的措辭，“阿姨的心臟是……移植給林佳慧的。”
“手術開始了多久？”白黎問。
“手術已經進行了5個多小時。”
“她的親生女兒我還沒來，誰同意移植手術的？誰又同意放棄治療的？難道這一切不需要直系家屬同意嗎？啊？”白黎緊緊抓著孫可可的手質問道。
果然，一切都是那麼殘忍的上演著，她是來不及的。
還是……晚了啊……
為什麼就不能等一等呢，等一等她呢……
白黎被身後的陳墨穩穩的撐住，才能讓其他人看不出她將倒不倒的身形。
守在手術室門口的王傑明他們擁過來，眼裡都是關切，可紛紛都只是低聲喚了一聲白黎的名字後，就再也吐不出半個安慰的話語……
白黎一時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告訴自己現在該冷靜，可內心湧出來的悲傷戰勝了所有理智。
“白黎，阿姨的檢查報告我仔細的看過了，阿姨她送過來的時候，經過搶救確實是認定為腦死亡。”人群中外層的白衣男子開口說了話。
白黎眼神聚焦在那人身上，確認眼前的人是許久不見的腦外科醫生孫北川，有些疑惑的問道：“你看到了我媽媽的報告？”
“是的，白黎，我仔細的看過，就搶救流程及措施來說，沒有任何問題。”
“沒有任何問題……沒有任何問題……”白黎重複道。
孫北川的語氣肯定眼神清澈，白黎知道他沒有說謊，可現在她不知道能信誰，質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能看到我媽媽的治療記錄？”
“是我，是我打電話給孫北川，他知道後不放心，剛下了夜班就跟我過來了。”孫可可連忙接話道。
“可可的叔叔，就是我的叔叔，我拜託他，才得以讓我看了阿姨的全程搶救治療記錄。”孫北川輕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雖然我知道很殘忍，但當時的情況，按照醫院的規定，直系家屬還有林叔叔，他同意的話，也是符合規定的。”
“況且，阿姨在之前簽訂了器.官捐獻同意書，其實不需要家屬同意，在尊重死者意願的情況下，會盡快匹配符合的患者，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移植手術。”
“孫北川，現在並不需要你來解釋這一切的合理性。”陳墨將白黎藏在身後，沉聲道：“我想知道移植手術大約會進行多長時間？”
孫北川微微一愣，“應該快結束了，理論上一般是4-5個小時左右。”
陳墨點了點頭，回過身，扶著白黎在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坐下，孫可可趕忙接了一杯溫熱的水過來。
白黎沉默的用手指摩擦著水杯，一下又一下，忽而抬頭問道：“林致敬人呢？他女兒移植手術他不守著嗎？”
“林叔叔……他……他一直在貴賓觀察室等待。”孫可可即便再單純，此刻也感受到了白黎稱呼和態度的不一樣，“哪個，他應該還不知道你來了，要不要我去找下他啊。”
白黎輕輕搖了搖頭，冷哼一聲，“不用了，一會兒就會見到了。”
她抬頭緊盯著手術室門上的那刺目的紅色，默默唸著：“媽媽，別害怕，我來了，我就在外面等你，我來接你回家了，您別怪我，我來的這樣遲……”
陳墨將孫可可叫到一邊，“管數和陳璐人呢？”
“管數接到白黎的電話就去找尋哪個自稱拍到影片的人了，我還沒聯絡他不知道什麼情況了，陳璐姐應該是託關係找沿路監控去了，她說你聯絡過她，她家有這方面的業務。”
陳墨點點頭。
他找的朋友至今沒有回覆監控的進展，他便聯絡了家裡有這方面業務的陳璐，可他心裡隱隱覺得監控影片恐怕不那麼容易得到了。
所以那個網上不知道是否真的拍下影片的人就變得關鍵起來。
陳墨掏出手機，言簡意賅的告訴管數只要確認對方真實性，對方要價多少，都給。
此刻，手術室的指示燈閃了閃，刺目的紅色暗了下去，白黎倏然站起來，一直關注她的陳墨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她身旁，緊盯著手術門。
一身疲累的孫毅推開手術室門，摘下口罩，臉上依稀有深深的勒痕，目光掃過白黎時，腳步停滯了一瞬。
“孫醫生，我……”白黎走上前還沒開口。
旁邊貴賓觀察室也推開了門，一臉欣慰笑容的林致敬走了出來，打斷道：“孫醫生，辛苦了，實在是辛苦了。手術順利吧？”
“順利。”孫毅不自覺的看向白黎，嘆口氣說道：“請節哀。”
“小黎回來了啊，可憐孩子，你媽媽……哎。別太傷心，以後叔叔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林致敬語氣悲切，眼神裡卻閃著抑制不住的興奮。
白黎看的太過清楚，這個惡魔，如果此刻手裡有一把刀，她一定刀刀捅進他的心窩裡，讓他給媽媽陪葬。
可她現在根本顧不及這個魔鬼，她只想知道她媽媽在哪裡。
“孫醫生，我媽媽在哪裡，我……多久可以見到她？”
“稍後，醫院會將她的屍體做醫學處理，儘可能恢復原貌後將她移交給你。”孫毅走上前握了握白黎的手，“你的母親，很偉大，她還讓一個年輕人恢復了光明。”
白黎還想再追問孫毅她母親當時的情況，可人已經被林致敬攔住：“小黎，孫醫生很累了，讓他先休息，你別擔心，我會陪你等你媽媽的。”
“畢竟，你媽媽真的很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