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車輛劇烈碰撞聲和小姨驚駭的尖叫聲在短短几秒內瞬間歸於平靜。
手機通話徹底斷了……
“喂，喂，小姨，小姨聽得到嗎？小姨！小姨發生什麼事兒了？”白黎依然執著的對著黑屏的手機聲嘶力竭的呼喊，試圖還能有一絲絲回應，引得周圍候機的乘客紛紛側目。
此刻候車廳螢幕上她和陳墨所乘坐的飛機因為天氣原因延遲起飛的資訊緩慢而刺目的在白黎眼前閃爍，四面八方立體環繞的延遲起飛的廣播灌入她的耳朵。
一瞬間的猛烈的眩暈感裹襲而來，白黎眼前的一切倏然變黑，身形恍惚的搖搖欲墜，她覺得自己彷彿墜入了深不見底的深淵裡，正在慢慢下沉……
“白黎！”
陳墨手中剛買回來的熱牛奶瞬時灑落在地上，他不管不顧的一個箭步衝過來將即將跌在地上的白黎一把攬入懷中。
“白黎，醒醒……”陳墨將白黎抱到就近的休息室，一路上著急又輕柔的一遍又一遍的喚著白黎。
白黎像是墜入夢魘，低聲不斷的呢喃著媽媽……
“媽媽！”白黎猛地睜開眼，急速的喘息猛然坐起來，緊緊抓著陳墨，啞聲說道：“媽媽……小姨出事了。”
陳墨頓了頓，回握住白黎微顫的手，緩聲說：“阿黎，你彆著急，我已經聯絡朋友沿路去找了，相信不久會有訊息。”
他拿過溫水遞給白黎，輕聲哄著她喝下。
可白黎卻一刻也不想等，她拿起手機在各個社交平臺搜尋海市通往機場的路上是否發生了交通事故的詞條，幾條剛剛釋出的事故現場影片就這樣毫無準備的播放出來……
“我去……三輛車撞在一起啊，太慘了，剛看到有救護車拉走人了。”
“哎呦，慘啊，最後面那輛車都擠扁了吧這是…”
“這…唉，慘不忍睹，慘不忍睹，我看活命的希望不大了！”
“退退退，無意點開。”
“幸好是凌晨，要是早高峰得堵成什麼樣啊？”
“我看好像這影片裡車的走位像是有車隨意變道了吧？”
幾個影片的彈幕裡深夜熬鷹的人議論紛紛，每一個字都刺痛白黎，她遮蔽掉彈幕仔細的看影片的每一幀，那個幾乎被擠扁的破舊汽車大機率是小姨的，而中間損傷嚴重的白色寶馬轎車碎裂的尾燈還在不停閃爍……
道路中間零散著散落著車輛的各種損壞的零件…
影片中現場數個交警在指揮救護車和勘察現場事故原因，部分影片拍到了受傷人上救護車時關門的影子，事故的全部過程無人以任何視角發出。
只有一個ID不明的人戲說自己無意間拍到了，但是他不想發。評論裡紛紛指責他蹭熱度，吊胃口。
陳墨攬住微微發抖的白黎，卻一句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
相比於目睹自己母親慘狀的自己，現在白黎遠在萬里之外對自己母親生死的無助，他知道什麼安慰的話也撫慰不了。
那種疼到骨子裡的痛，無藥可醫，也無人能說感同身受。
原以為白黎會難過到難以冷靜的陳墨，此刻卻被白黎顫著的手輕輕推開。
明明眼眶腥紅，淚珠也抑制不住的打轉，可白黎眼中卻是近乎崩潰的冷靜，“陳墨，不知道你有沒有朋友在交通隊的，可不可以麻煩你聯絡一下我要看這個附近的監控。”
“好。”陳墨點頭應聲，他手裡的電話響了，起身去接，白黎想大概他的朋友已經到了現場。
白黎也開啟手機打給了管數，一遍沒接之後她又再次撥打才終於接通。
“喂？白黎，你怎麼會這麼晚打給我？出什麼事了？”管數驚醒的說。
“管數，我想讓你幫我鎖定一個ID，我知道有點麻煩，但是對我非常重要，希望你可以儘快給我，我明天回到海市，你帶著可可回來見我吧。”
管數沒有過多打聽，只是鄭重答應便掛了電話。
白黎又打給了可可，請她無論用什麼辦法都要聯絡上她的叔叔孫毅，無論是太爺爺出馬還是任何方式。
可可雖然茫然卻還是忙說自己去找太爺爺…
白黎看著一旁打電話的陳墨，起身走向休息室的機場服務人員，確認飛機起飛的時間。
得到的回覆卻是無法確定…
白黎有些虛脫的依靠著牆壁，右手用力的掐著左手虎口，思考著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除了祈禱之外…
沒有了…太遠了，實在是太遠了。
她的膽小的媽媽現在會不會害怕呢？一定會吧，她一定希望這個時候自己在身邊。
她的媽媽該多麼孤獨啊。
她不敢想。
陳墨掛掉電話走過來，白黎看到他臉色不佳，便知電話中資訊不好。
她暗自輕緩了一口氣問：“怎麼樣？你的朋友怎麼說？不要潤色，直接說就可以。”
“現場和你剛才看到的差不多，我的朋友說秦姨送到了林氏醫院搶救，小姨則送往就近醫院，可就現場情況看小姨和小姨夫不太樂觀……”
陳默頓了頓，“監控影片，需要等等，會發過來的。”
這個時候白黎的手機響了，來電是久未聯絡即將退役的表哥徐震。
白黎心裡不由的糾得疼了一下，“哥……”
“阿黎，你哥我今天退役，戰友送行耽擱了點時間，想給媽打電話太晚了，想著你那邊正是白天，給你說一聲，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以後就能常聯絡了啊，沒任務出了，哈哈。”徐震那邊歸家的喜悅心情透過電話溢了出來。
白黎忍了又忍的眼淚瞬間滑落，哽咽的說：“哥，你快去市中第三醫院，小姨…小姨夫出了車禍，快去。”
白黎心裡彷彿有把鈍刀子一刀一刀的割裂的疼，怪她，小姨家日盼夜盼團圓的日子被她生生毀了，到底是為什麼，她做錯了什麼事，為什麼她和她愛的人總是在以為美好降臨的時候，卻發現背後總是立著一把血淋淋的刀。
一刀一刀的捅向她，發著詭異而得逞的笑……
沒人知道，在和表哥電話的那一秒，白黎多麼想讓哥哥去看看媽媽，或許一切還來得及，可是怎麼能呢，怎麼可以呢……
白黎用力的捶了下自己的心口，憤恨而絕望的抬頭看向螢幕，終於，機場通知航班可以起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