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你是在商路上,天朝商人剛把你們從撒馬爾罕部落運出,就遭遇了劫匪,你們是唯一倖存者,一群弱小無助的女子之中,你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所有姐妹前,拿著一把自己偷偷打磨、準備玉碎的鈍刀,堅定地想要保護你的姐妹們。”

“那時,我便覺得你是個勇敢的女孩,除了你的堅韌,我更佩服你的憤怒,在科爾世界那樣動亂恐怖的環境下,能保持憤怒也是一種勇氣......”

“但我沒想到,你的勇氣會害了你,又或者說,是我害了你......”

林玠不自覺地撫摸了一下手腕上的信物絲帶,眼前的雅妮魂體毫無反應,好像還在怪罪林玠。

“我不該給你希望,讓一個毫無自保能力的女孩擁有神器,懷璧其罪,你的死我難辭其咎!”

頓了頓,林玠看向河上水波盪漾的彎月,思緒開始抽離,回憶起自己的一生。

“你不知道我來自何方,在我的世界裡,一切都被物質化了,人也被異化了。每個人的長相、身材、地位、賺錢能力都可以用某種約定俗成的標準衡量,每個人都在向著這個標準靠近,每個人都在為了某名其妙的東西——錢而碌碌終生。”

“你不嫌棄的我的醜陋外表,也不喜歡我送你的貴重禮物,以我之前的價值觀來看,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個女孩對異性,要麼是貪圖物質,要麼是沉迷外表才對,為何你如此特殊?”

“你要的很少,每日能伴我左右,偶爾可以騎在我的肩膀上出去吹吹草原的風就夠了,每次看到你心滿意足的笑容,我都會覺得愧疚,畢竟我只是醜陋而臃腫的食人魔......”

“所以,我對你的感情,一半是痛苦的自責,一半是不敢言說的......暗戀,是的,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在我的那個世界,是像天仙一樣的存在,每次看到池塘裡我們的倒影,我都會羞愧難當......”

“你還記得這個嗎?”

突然想到了什麼,林玠從戒指中取出灰燼領主的遺物——奴魂鞭,雅妮的魂體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感受到了她那剋制不住的恐懼,林玠立馬抓住奴魂鞭的兩端,奮力將其折斷,失去了奴隸靈魂滋養的奴魂鞭早已失去了光澤,但神器的品質擺在那裡,黯淡的黑氣隨著林玠的用勁散發出來,痛苦的呻吟是這件邪惡神器的絕唱。

林玠使出了全身的泰坦魔力,灌注到奴魂鞭中,金色的魔力壓制住了黑色的怨氣,很快便耗盡了這件神器最後的耐久。

隨著殘留的幾股黑色靈魂的散去,這件寶貴的神器就這樣被林玠摧毀了,雅妮的靈魂也停止了顫抖。

早已缺氧的林玠無奈地苦笑,閉上了眼睛,呢喃道:

“直到我失去你,我才知道你對我有多麼重要。”

“你從來不會離開,讓我這個小人有恃無恐,嘴上說著不把你當奴隸看待,實際上和別人沒兩樣,把你視為一件不會逃跑的美麗瓷器。”

“假如你真的對我這個小人,對這個讓你痛苦萬分的世界絕望了,那便睡吧......我也累了,就讓我陪你吧,就像那些夜晚裡,你陪我一起看著山區的月亮睡著,我們再也不用分離,再也不用醒來......”

忘流河中,身形龐大的食人魔林玠放鬆了身體,平躺在河底,又將巨人鐺放在身上,仰望著黑暗中那唯一閃耀著的雅妮魂體,以及透過幽暗河水,依稀可見的紫色彎月。

意識開始模糊的林玠,突然想到了矮人屠夫的那句雋語:生命是一場旅程,死亡不過是旅程的一部分。

終於可以歇會兒了,林玠像個自暴自棄的孩子選擇就此結束自己的旅程,一路走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追求些什麼,前世他隨波逐流,今生的他更迷茫,他只知道,為他獻出了生命的女孩如今沒有了復活的希望,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什麼世界毀滅,什麼混沌勢力,什麼踐道成神,這些都沒有意義了......

不知是不是缺氧導致的幻覺,林玠彷彿看到了多年前,那個青春靚麗、害羞靦腆的胡姬,她踮著腳旋轉,臉上戴著粉色面紗,看不清臉,胡姬的臉像是雅妮,也像是王欣然,又像是......

終於,林玠腦海中最後一絲想法熄滅了,一直疲於奔命的他露出了釋然的微笑,期望著心臟停止跳動,自己也可以消停,好好地、永遠地休息。最後一絲保護著肺部的魔力從他的體表流出,形成氣泡不斷上升,經過雅妮發光的魂體,突破河面,直到半空。

就在此時,當空的紫月突然扭曲了形狀。

紫月之中走出了一位穿著紫色薄紗裙的女人,正是慾望之神迪希迪拉姆,她注意到了湖底的林玠,捕獲了他最後一絲氣息,用一團紫氣包裹著從天而降,重新融入林玠的身體,讓他恢復了呼吸。

接著,女魔神降臨,忘流河水如紅海被摩西劈開一般分成兩段,河中的所有生物皆顫抖不能自已。迪希揮了揮手,紫霧託舉巨大的食人魔屍體站立起來,她狠狠地抽了食人魔幾巴掌,纖細的掌印深深地刻在了林玠那種醜陋的豬頭上。

“你個王八蛋!說好以後還要來看我,現在就尋死覓活的,你給我記住了:沒有人敢對我食言!”

說完,迪希便將那豬頭狠狠地拋向河岸,又在他即將撞擊地面時使用魔法讓林玠平緩著陸。撫摸了幾下林玠那張豬頭,迪希心疼地嘆了口氣,轉身便消失在了空氣中。

沒過多久,湖底一條怪魚顯露了本體,正是這幾天一直潛藏在林玠左右的伊琳。

她憤憤地走上了河岸,對著林玠的豬頭,狠狠地抽了幾十下,一邊抽一邊嘴裡唸唸有詞,直到手掌痠痛才停下。

“切,我不喜歡你,但我就是看不慣你故作純情的模樣,死肥豬!”

“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沒見到你幾個月,連女魔神你都沾染上了,你有臉裝純情嗎?”

“我不喜歡你,因為你明明只是頭大肥豬,高貴的精靈是不可能喜歡上肥豬的!”

“我不喜歡你,大肥豬!”

“大肥豬!”

“大肥豬!”

“大肥豬!”

越說越氣的伊琳又開始抽林玠了,不僅是抽,還用各種魔法、物理手段攻擊林玠,反正他是皮糙肉厚的食人魔,普通的二級法術是沒法傷到他的,到最後林玠渾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肉,伊琳這才消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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