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關外的撒馬罕部落，是荒蕪山區少有的人類部落，部落裡的人種與關內的天朝人有所不同。眼窩深，五官犀利，面板白皙，女性膚白貌美，身材起伏有致。
荒蕪山區沒有什麼資源和肥沃土地，美貌也就成了稀缺的資源。
西北商隊魚龍混雜，有的商隊出關前不帶貨，出了關用黑布把臉一蒙，四處尋找貨物，這些貨物中，價效比最高是撒馬罕女人。除此之外，撒馬罕部落內部也沒放過這種商機，女人留下幾個作為職業母親，生出的男孩留下，女孩養到一定年齡便發賣。
雅妮就是其中之一。
今日，林玠帶著部隊造訪撒馬罕部落，首領馬昂接待了林玠和阿二，席間二人聊了起來。
“哈哈，久仰林大人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氣度不凡。”
沒理會馬昂的寒暄，甚至沒看馬昂一眼，林玠直接問道：“你這部落有多少人，多少牲口？”
人口和牲口代表了部落的實力，本是敏感資訊，但對方實力太強，馬昂乖乖作答道：“算上婦孺，人口不足一萬，牲口只有三千......”
“這麼點牲口，如何支撐部落？”
“這裡靠近關內，綠地不少，可以種些青稞；為來往商人也會提供食宿和服務，也能賺取一些錢財。”
服務二字讓林玠下意識地皺眉頭，又用匕首分割羊腿，漫不經心地問道馬昂：
“內附天朝了嗎？”
馬昂面露難色，解釋道：“我們本在關內，但到隴右的徐家趕到了這山谷.....所以，我們的處境很尷尬。”
林玠用嘴撕下一塊油滋滋的羊腿肉，一邊嚼著，一邊提議道：“部落遷到雅妮城，我代天朝安置你們。”
一聽這話，馬昂立馬拒絕道：“不必了，節度出征需要錢糧，直管指使我就好。”馬昂可沒那麼傻，去雅妮城仰人鼻息，哪有在這裡當土皇帝暢快。
林玠點點頭，倒也沒強求，吃了一會兒肉，又舉起酒杯。馬昂陪著笑捧起了酒杯，林玠卻沒有理會他，只是和身邊的副將阿二碰了一下杯，一飲而盡。
馬昂臉色慍怒，悻悻地放下酒杯，又聽林玠問道。
“說起來，你對雅妮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馬昂暗自冷笑：這才是你來的目的吧，東拉西扯什麼！
“雅妮是我們部落的，林大人若是對胡姬感興趣......”
林玠擺擺手，問道：“她還有家人尚在嗎？”
“雅妮的母親和妹妹在部落。”
“能讓我見見她們嗎？”
“內人不方便出來見貴客。”
“兩個都是？”
馬昂不置置否地點了點頭，林玠皺著眉頭繼續說道：“你的部落如今還在做奴隸生意，這是違反天朝律法的行為，怨念和貪慾會滋生混沌腐蝕。”
“可是，你林大人不也是靠著劫掠起家的嗎？”
“黑暗矮人與混沌軍隊勾結，劫掠他們是替天行道。”
“那我的奴隸生意，與關內的奴隸生意有何不同？”
“關內那是僱傭關係，你不要胡攪蠻纏......”
“我沒有胡攪蠻纏，我的女奴很大一部分都銷往了關內，其中不少是世家大族和位高權重之人。”
“......”
“林大人你這麼義正言辭，說什麼律法，但你知道那些世家大族做過些什麼嘛？一位家中四世三公的公子，在家中擺宴，讓胡姬跳舞助興。一名貴客看上了這位的胡姬，藉著酒勁摸了一下胡姬的手，第二天，那雙手就被送到了這位貴客家中......”
林玠悲愴地嘆氣，馬昂見他有被說動的意思，繼續要說，然而此時，阿二突然說尿急要出去方便，馬昂讓人帶著他出去後，接著說道。
“在這裡，我最多就是用鞭子抽抽她們，還不敢用勁，生怕給她們留下點疤痕。”
“你難道想說，比起關內的人，你不是惡人？”
“我認我是個惡人，但您也得承認，我沒那麼惡，或者說，我的惡是關內默許的。”
林玠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想說，自己是必要之惡，對嘛？”
馬昂眼前一亮，激動地說道：“說得好！林節度不愧是食人魔學者，四個字就概括了撒馬罕存在的意義。他們天朝人是文明人，不好直接沾手這種生意，我們便是必要之惡了。”
搖了搖頭，林玠再次重複：“你可以停手，歸附於我，別再傷害這些女奴。”
“可我不想，她們存在的意義就是取悅於我和世上的權貴，您要冒著與那些達官顯貴交惡的風險，強行吞併撒馬罕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唉......”馬昂嘆了口氣，拿出了一條絲帶，說道：“這條絲帶是幾個月前出現在部落裡的，我猜想，林節度來此是為此物吧，我願意雙手奉上，但也請林節度手下留情。”
林玠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直接拿過了那條紅色的絲帶，絲帶很快融入了的林玠手腕。
接著，林玠起身走向帳外，馬昂老老實實地陪同著，笑著說道。
“林節度，其實部落裡還有不少比雅妮美豔的少女，本來是給戶部的大人物準備著的，我可以將她們贈予林節度。”
“戶部？你的客戶還真不小呢，不過，你要怎麼和大人物解釋？”
“撒個謊說她們自殺了就好，反正每年都有幾個尋短見的。”
輕笑了一聲，林玠撩開大帳的門簾，外面的景象讓馬昂的微笑凝固：部落的所有男丁被綁在了矮木樁上，十人一團，阿二騎著戰豬將他們碾成肉泥，部落裡到處都是燒燬的大帳，和被食人魔騎兵們追逐的部落士兵。
馬昂怒火攻心，指著林玠說道：“林玠！你言而無信！”
林玠滿不在乎地剔了剔牙，聳肩說道：“我是蠻夷，不需要信用......”
“我要殺了你！”說著，馬昂掏出匕首跳向林玠，卻看到林玠的臉上只有戲謔......
半個時辰後，最後一車女奴被運出了撒馬罕部落，馬昂的頭顱被懸掛在部落的大門上，女奴們看著他死前的猙獰，或是恐懼，或是喜悅。
一頂尚未燒燬的帳篷中。
雅妮母親指了指雅妮睡過的床，上面已經堆滿了雜物，雅妮的妹妹在其中找到了雅妮小時候用的羊皮手卷。雅妮在上面臨摹詩詞，畫國畫，林玠看得出來她很愛這些，又想到二人相處的時候，雅妮靠在自己的懷裡寫字畫畫......
忍住眼淚，林玠轉頭問道母女二人：“你們有什麼願望嗎？”
妹妹生過不知道多少孩子，全身的肉鬆垮著，同時又骨瘦嶙峋，她笑嘻嘻地問道：“林大人，我想每天都吃飽飯，可以嗎？”
“......這是自然，母親呢？”
“......我只想在僻靜的地方過完下輩子。”
“好。”
三人離開後，雅妮的日記被西北風吹開，一頁頁翻動，彷彿是雅妮在對童年道別......
今日天氣晴朗，我不小心打碎了一隻玻璃杯，被抽了一頓，雅妮的手好痛痛。
今天好熱啊，山谷裡四個月沒下雨了，不知為何，首領半夜離開後，母親總是哭泣。
今天學了首詩，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真希望山谷裡也能下點小雨......
他們說，我馬上可以賣個好價錢了，羊到了年齡就要被殺了吃肉，難道我也是羊？
馬昂首領想要讓我陪酒，妹妹替我擋了......
羊尚且能有幾日快活，我的日子卻看不到一點光亮......
他們說我走運了，關內的大人物訂了我和一百隻羊......
真希望這世界上沒有撒馬罕，真希望我能死得快一些，死得體面一些......
妹妹和媽媽同時懷孕了，馬昂這個畜生笑著對我說，可惜好事不能成三......
媽媽難產，馬畜生竟然說虧本了，白給她吃了那麼多肉，還用鞭子抽她......
太好了，現在外面好像有食人魔，我要被食人魔吃了，這再好不過了......
最起碼死之前，我是被吃掉的人，而不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