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三族恨起

分鋒妖嶺之上,妖氣沖天而起,直接雲霄,與連雲戰堡的浩瀚妖雲相接,宛若撐天重樓,千萬裡之外都能看見。

道道妖息盤旋不休,星馳電射,揮灑出漫天兇戾,不斷與化虹而至的神通光華小心地試探、兇狠地碰撞、亡命地戰鬥……彷彿這就是殺戮本身的應有之意,雖然帶著不捨,更是決絕中無有絲毫憐憫,無論對敵或是對己。

身在殺局中,棋子固然是身不由己,棋手又何嘗能輕鬆半分。

迦雲真看著伏地悲慟的鴉聖,幽幽嘆息,無聲無息之間,銳利的指甲已然刺破了他的手掌,點點刺目的紅從指縫中漏出,不待跌落到地上,就被妖氣消磨一空。

妖師的面容上如有凜凜不化的冰雪,不見半分動容,淡漠而平靜,但掌中的血彷彿自他玲瓏心尖滴下,灼得妖軀都似難以忍受,已然輕輕發顫。

面對刑天之主這樣的敵人,既然想要試探,就必須有著毫不動搖的意志,拿出絕不容情的冰冷,付出心底在意的代價。

哪怕作為代價的,是天地中最為尊貴的血脈,更是妖廷的定海神針……就這麼痴痴隕落於神魔的箭下,如何能不心痛!

“雲真,第八既然願意以自己的性命來試探,自然是無悔無怨,而且她死得也不是毫無價值……”第三明凰的神色中有著深深的悲涼。

鳳色兀自清灩,付了心事認真,芳華驟冷,惹了斷魂,作了灼灼歸辰。

她亦恨,但哪怕她恨得泣血悲鳴,卻無法將姜默舒恨死當場,沒有任何意義,終是需要於劫爭之中,堂堂正正將刑天之主斬殺於天地,才能一報龍鳳的血仇。

“第三明凰,傳訊讓第九明凰回來吧,既然默舒已然凝出了窺破真鳳的神通,如果第九明凰繼續待在南域,實在太過危險了.”

迦雲真緩緩坐回了大座之上,輕輕開口。

面對妖師眼中的灼灼,第三明凰不由得氣為之奪,不過神色中卻有著迷惑不解之意,沒有明白迦雲真話中何意。

“雲真,藍菩的血脈神通已然極強,居然還壓不下刑天之主,那我們要怎麼陷他?”第石明凰的眸子生出期待之色。

“明凰,我雖然御諸聖為刃,但從不欺心,只是有些時候因為謀劃所需,會暫作隱瞞.”

迦雲真的語氣是如此堅定,彷彿漫漫征途變換,萬千春秋流轉,皆不稍移,皆不更易。

不過這樣的欣喜只持續了幾息,看著伏地請罪的鴉聖,想到那絕情而又狡猾的命曇之主,第三明凰鳳目中的灼灼彷彿落入了無邊無底的冰冷淵海,黯淡,消沉,似要慢慢熄滅……

若是有機會,我都恨不得和默舒同歸於盡!”

似乎所言關係重大,迦雲真的面色已然變得凝重,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明凰你想想,既然二次淵劫之時,人妖可以聯手封天,那眼下會不會有別的可能?

“一定能贏!”

安慰了自責的鴉聖,並鄭重地許下了必然為第八明凰報仇的誓言,迦雲真親自將之送了出去,旋即轉回身來,凝視著第三明凰的雙眼,他的眸子中多出了銳利至極的光。

宛若驚蟄,迦雲真猛地抬起頭,彷彿冰雪封住的天地倏地活了過來,綻放出令人安心的笑容,立下了好似冰玉決絕的諾言,“雖然我的性命不足以媲美龍鳳之尊,但這是我僅有的,拿得出手的東西!

明凰,我以性命擔保,化真妖廷必然會傳承下去,真龍真鳳也一定能耀眼於天地之中,而不是戰戰兢兢地活著,甚至生死都不能自主.”

明凰眸子中猛地一亮,不過想到三位真鳳已然隕落於天地,姜默舒卻不損分毫,甚至徹雷妖廷的絕強妖聖也沒能落陷刑天之主,她又不禁玉顏生憂。

“雲真……”明凰的語氣似乎有些萎靡,難以振作,“我們丟了伏龍,真鳳也在不斷被刑天之主射陷,我們真的……真的能贏嘛?”

“換!”第三明凰沒有絲毫猶豫,當即脫口而出,“不過,刑天之主絕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更何況,面對神魔后羿,鳳血不僅不是助力,反而是極大的累贅.”

這百多年,人族以絕世道子為刃,接連落陷聖尊於天地之中!我妖族尚且難以忍受,那些天子難道就不恨?那些靈尊難道就不忿?

說到這裡,迦雲真自嘲地笑了笑,不知為何,他發現說到和這亦敵亦友的道子同歸於盡,他的心裡居然多出一抹釋然。

“明凰,你錯了,我們不是要落陷刑天之主,既然要破劫,功夫卻是在劫外.”

迦雲真微笑著搖搖頭,神色中很是溫和,眼下劫爭在即,自然要激起所有人的心氣,不然何以與對面金玉麒麟爭鋒。

迦雲真淡然笑了笑,是如此地燦爛,彷彿能融了心寒,可化去焦慮,以明確的燦爛未來暖得人心,他正色開口,“這些年令各位明凰於人族四域試探默舒,難道我就靜靜看著,淡然喝茶?

北疆劫爭既然那般奪人心魄,你真覺得我能心平氣和,然後等著化真妖廷被對面活活絞死?

我倒是不怕死,但化鴻的傳承卻是不能給斷了!”

“是的,明凰你願意和刑天之主換命,毫不猶豫!難道諸脈的大自在天子就不願意換了?難道戮地的靈尊就不願意換了?

第三明凰的語氣是如此地悲憤,如此的淒涼,彷彿字字泣血,令得迦雲真的心頭一陣心酸。

風雲起於青萍,卻是可於殺伐終停,曾舉樽同飲卻逆命,若同歸天地並同行,也是所幸。

第三明凰的鳳目中頓時迸發出淡淡的喜意……眼下刑天之主成就元神,似乎整個天地都化為了血盆大口,不知何時就會將鳳脈撕咬住,無情地吞噬掉。

平心而論,眼下若是有機會令你可和默舒一命換一命,你換是不換?”

若是真有這等機會,他當是求之不得。

妖師神情沉凝,淡然出聲,口吐定計,“這樣的機會,實在有些難得,我想過了,只有一種情況才有辦法得到,那就是全面引爆淵劫殺爭!

與其被溫泉融雪一般侵蝕了我等現在的優勢,不如趁著妖廷實力還在,直接掀了桌子。

說一千道一萬,人族便是多出幾個絕世的道子,但總體實力卻是不如我等,只要妖廷、天魔、戮族聯手起劫,各域同時發動征伐,便是刑天之主有三頭六臂,也必然遮攔不下來.”

“三族聯手起劫,全面殺爭?”第三明凰不禁鳳軀微顫,囁嚅著櫻唇,“雲真,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彷彿看到了前兩次淵劫中最為慘烈的景象。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英才無情,以執勇行始終。

第三次淵劫這才百多年,就要出現如此恐怖的劫爭了麼?

迦雲真伸出手掌,用力地狠狠一握,虛空中甚至出現了爆鳴之音,彷彿拋開了所有的一切,無論是身死,還是譭譽,“金玉麒麟也許只能再活百來年,但我不敢賭,亦不能忍!萬一人族找到了替他續命的法子呢?這樣一位人皇,絕不會鼠目寸光,更不會畏畏縮縮!

我們雖然於三次淵劫損失不小,準備也不夠充分,甚至作為盟友的戮族還在成長,但不能再等了,絕不能再給人族成長的時間!

對我妖廷來說,眼下的局面既然已經失控,不如干脆將整個麒麟天徹底拉入劫爭,這樣才能打亂人族天宗的節奏.”

明凰想了想,語氣中還是有些疑惑,“便是幾大妖廷全面掀戰,但那些自在天子和我等既沒有事前約定,也難以互信?”

“我說過,這八年我並不是在靜靜喝茶.”

迦雲真輕輕一笑,其中的戰意錚錚,似乎連整個大殿都寒肅了幾分,“破滅、若塵、落花三道天魔,我早已令人一一勾連遊說,已然談妥了共伐人族,夾擊天宗的意向。

而且,當鄭景星證位人皇的訊息一經傳出,我便聯絡了三道天魔痛陳厲害,金玉麒麟既然已經證位人皇,成為麒麟天子的可能性便變得微乎其微,不如早早痛下殺手。

三道天魔的各脈天子對此皆是認可,所以已然議定,一旦我妖廷發動劫爭,三道天魔便會由中原魔域同時發動魔潮,以夾擊人族各域,令人族的天宗首尾不能相顧。

而戮地方面,袖月郡主已然說服玄籠靈尊同起劫爭,畢竟若是人族大敗,受益最大的便是戮族.”

雖然已有幾分預料,但親耳聽到迦雲真證實已然謀劃妥當,第三明凰仍舊感到難以置信,幸得化真妖廷有他執掌,幸得鳳廷沒有信錯他,果然不負所托。

“至於妖廷和各脈天子彼此的互信,原本一直是個大問題,破滅一道還好,畢竟大家都吃過西極天宗的虧,關鍵是若塵和落花兩道的天魔,我之前也很頭痛,若是劫爭中不能互信,說不得就是不小的破綻.”

妖師清澈淡然的眸子中未見異色,更似胸有成竹,“不過還好地魔和人魔秉承悲蝶遺命到了我處,他二人本身也有自在妙相,取信若塵和落花這兩道的天子,當不成問題。

所以,明凰,雖然之前的淵劫蓄力期間,我等吃了大虧,但只要麒麟天遍起劫爭,憑藉三族聯手,一定能壓下人族的氣焰.”

當觀水月,莫怨松風,迦雲真的眸子中流露出深邃而明亮的光芒。

宛若山嶽般沉重的執念壓在他的靈臺上,彷彿一柄無比沉重的鐵錘,於一擊一擊中,將他奪勝的決心鍛鍊得無比純粹。

妖師的視線悠悠轉向東界的方向,彷彿穿過了漫漫的千山萬水,穿過了無數的有情眾生,最終落到了某個人的身上。

欲爭勝利,一念貫之,前塵往事斷腸痴,此命敢舍君可知?

……

東雍上空,元神妙相各顯玄奇靈妙。

一淵血海浪卷潮飛,猛烈撞擊在虛空之中,碎為無盡瓊波,宛若亂石飛濺,赫然有森然波濤之聲不絕於耳。

昂藏神魔立於雲界之上,彷彿灼目輝煌的神人,頂天立地,分濤闢海,雄渾中似有無匹威能,直令人膽顫心寒。

橫亙於天的雷霆,團團滾滾,好似雷光電蛇糾纏不休,又宛若傾天華蓋,緩緩旋轉,呈風捲殘雲之勢,有刑于天地之威。

……

如此各等異景妙相落到東雍有情眾生的眼簾,大多數凡胎當即面露感激,便是一眾修士,同樣是面色肅然。

雖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各域天宗已然達成一致,於此次淵劫中,絕不會行使道兵之法,這道喻令已然響徹於東雍上空,可想而知,幾日之內,就會飛一樣傳遍人族各域。

在神通偉力駐世的天地中,上下之分是如此絕對,尊卑之別甚至不分青紅皂白,只在道力強弱。

若是能將沒有力量的凡胎,化作擁有神通的道兵,對於各家宗門來說,實在太過誘人!也沒有任何修士能拒絕多出一種活生生的法寶,甚至不需要自己來祭煉,卻能輕輕鬆鬆就令實力倍增。

然而在今天,各域所有的天宗,以絕對統一的意志,斬斷了這種修行的捷徑。

沒有任何商量,也沒有任何妥協,觸者皆死!同時,由修醒生院領下了監督之責,這更是令所有修士當即心生凜凜,想到了某個不講任何情面的瘋魔。

而更多如草木一般的凡人,則是猛然落下了心頭的千鈞巨石,衝著人皇宮的方向深深鞠躬以敬,旋即筆直地挺起胸膛,去做著一切能做的事,好似要去完成心中對人皇的承諾。

畢竟,除了金玉麒麟,還有誰會憐憫他們呢?

事實其實也正如這些凡胎和修士所想,鄭景星於雲界之中,於各位元神面前,強硬地作出了決定。

“龍下淵之事,由我乾綱獨斷,因果也由我承擔,他去命曇宗修行,安全也由命曇宗負責,若是將來他叛離人族,由命曇宗和南域龍家負責斬於天地.”

“命曇宗接下喻令!”溫潤的道子正色頷首,接下了真龍的因果、天命的氣運,以及天大的麻煩。

“道兵之事,各家天宗既然爭論不休,那還是由我決定吧!

所有的道兵法門一併銷燬,設道兵之法為禁法!此事便由姬宗主掛名,所有天宗所留道書,全部送到修醒生院銷燬,若是哪宗私藏法門或是有修士擅自修行,可以先斬後奏!

雖然眼下生院之主還在養傷,不過稍後我會有正式調令傳給修醒生院!各宗也請緊囑門下弟子,畢竟生院之主若是因此提了刀,包括我在內,誰的麵皮都不好使.”

瘋魔袖裡刃光寒,不讓心外一寸安,各宗元神皆是苦笑一聲,都請出這等人物了,可見人皇態度之堅決。

不過,麒麟就是麒麟,這般涉及三次淵劫期間,人族實力消長的糾結之事,居然完全沒有任何猶豫,快刀斬亂麻一般便處理乾淨了。

倒也省了各家天宗的患得患失,只是可惜了那等至妙的法門!

毫無疑問,淵劫必然會因此更為辛苦,若是不能迅速增強各域天宗的實力,相信麻煩也會很多,但麒麟就是麒麟,耀光於世,垂憐於天,無論修凡。

不過也有不少元神悠悠一笑,輕輕頷首,也正是這樣的麒麟道子,才堪為人皇啊。

“好,眼下再論另一件事,天宗移防!”

鄭景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而各位元神的表情也當即變得凝重。

畢竟,天宗遷徙不是小事,甚至涉及宗門氣運消長,不是哪家都像血海魔宗那般方便,血海一卷就可以飄然而去。

又或者如立下後天神魔道之前的命曇宗,生冷不忌,給錢就刺,隨時準備以三界花連宗帶人一起裝上,亡命遁逃。

各宗元神不由得凝起了眉眼,細細思慮起來。

青苔與紅樹,何處不可安?只是淵劫中殺伐漸起,若是一個不慎,入了劫數都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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