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書信

回到家中，發現杜子遠在書房裡寫文章，杜老爹還未回來。江清便輕手輕腳走進書房，找了本遊記，盤腿坐上靠牆的椅子，又順手拿來一張薄毯，將自己的身子包住，只露出兩根手指用來翻書頁。

杜子遠早就知道他進來，只是老師交待下來要寫的文章還未完成，不好因此斷了思路。便不再看江清，繼續冥思苦想。

沒過多久，江清便開始打盹，頭一點一點的。就在他差點睡著，眼看著就要往前撲倒的關頭，一雙大手快速地伸了過來，將他抱到了書桌那邊的椅子上。

“嗯？”

“看下這本尺牘，將前頭三篇，各抄一遍。”

杜子遠的聲音彷彿一聲驚雷，瞬時將江清從困盹中拉回現實。

抄書？他立馬清醒，想逃出書房。可是杜子遠的動作比他更快，將他和整張椅子圈在懷裡，固定在桌前不得動彈。

“清哥兒，莫非，你要與我斷了聯絡？”

“什麼意思？”

“先看下這書。”

江清被迫翻開書頁。

“母親大人尊前，敬稟者，兒已到呂宋，身體康定，初來乍到，幸得同鄉相助，於商鋪打雜，每日有飽飯.....”

讀到這，江清就知道，這是一封家書。這本名叫尺牘的書，就是教人寫信的。他繼續翻到下一頁。

“入寇，一路剽掠，亙數百里無完城......敬稟者，府城陷落，母親大人於逃難途中遭遇不測，兄在番切保身體......”

讀著讀著，江清的情緒就有點低落了。“這信，寫得怪讓人傷懷的。”

“見字如面，紙短情長。清哥兒，日後你我相隔兩地，你可會寫書信予我？”

“所以你才讓我看這個？”

“你有意見？”

“沒......”江清蔫了，只好認命地繼續翻書。

不過這書中的內容，確實寫得情真意切，江清代入其中，思緒也跟著飄飛。杜子遠見江清看得入神，就沒有非要糾結著讓江清抄書，走回原位，繼續斟酌自己的文章詞句。

室內陰冷，兩人也無察覺似的，一個看得眼中含淚，潸然落下。一個想得靈感如泉湧，下筆如有神。直至外邊亮起了油燈，杜老爹過來喊他們吃晚飯。

江清轉過身，偷偷地擦掉淚痕。我是個哥兒，怎麼跟個女子似的那般感性？江清唾棄了自己一番，然後假裝困頓，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筋骨。這才跟著杜子遠，往廳堂走去。

中午的時候，因為菜式不合胃口，三人吃得不多。現在經過一整個下午的消耗，早就餓了。杜子遠一如既往地當著杜老爹的面，給江清夾菜。正吃得歡呢，杜老爹突然來一句：

“你們的打算，怕是要落空。”

江清還是一臉的懵逼，杜子遠便出聲道：“可是談不攏？”

杜老爹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那草塘，屬於布雨村的那一塊地，連帶著旁邊的山地，原本都是布雨村中一家貧困戶的。那種地方，不能耕稻，只能栽些水菜。那家貧困戶眼看著就要捱不下去，當家的便隻身去了海外尋出路。”

“所以，找不到人？”

“唔，有傳言說他闖去了南洋，搭上了富商的路子，賺得盆滿缽滿，已在南洋那邊另外娶妻生子。”

“啊？那他在布雨村的妻兒，便不管了？”江清聽得入迷，不禁猜想著這最後的結果。

“不錯，這當家的兒女，後來都死絕了。他那妻，被族中人趕出村。那地，便被族中收回，當了祭田。”

“啊？這，這太過分了吧！”

杜老爹見怪不怪地看了江清一眼，繼續說道：

“他家那地，後來被人發現可以種慈菇，也可以種馬蹄。這些，都是可以售賣的。既然能出產好物，那族人，是說什麼都不會賣地的。”

“這樣啊！唉......”

江清一時也是感慨萬千，他今日看了書中不少關於家信的描寫，正應了那俗語：雷打真孝子，財發狠心人。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專找苦命人。生活只欺窮苦者，佛門只渡有錢人。

既然買地不成，那將草塘變成魚塘的設想，確實要落空。

“相公，怎麼辦？”

“先吃飯。”杜子遠說完，又往江清碗裡放了一塊肉。

晚上睡覺的時候，江清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相公，怪不得那片草塘地理位置那麼好，卻沒被人挖成山塘。”

“嗯。”

“難道，我們要將自家田地挖了作魚塘？”

“不用。”

江清來了精神，“你有辦法了？”

“明日，我們再去一趟興慶城。”

“啊？這跟挖魚塘有什麼關係？”

“清哥兒，我們用錢，去換回一個靠山可好？”

“相公，我不懂。”

黑暗中，杜子遠將滾遠的江清拉回懷裡。“還記不記得深山裡那個水庫？”

“相公，你是說......”

“嗯，如你所想。我的好夫郎，為夫只是一介農夫，我走後，定有護你不到之處。你操持著養雞場和飼料廠，容易惹人眼紅。為夫希望，能有人為你保駕護航。”

江清明白杜子遠的意思了。正是因為明白，才更加難過。

“相公，別這麼說自己。”江清回抱他。

既然決定要投靠別人，就要做足姿態。兩人又商量了一陣，才慢慢睡去。

次日一早，兩人跟杜老爹交待了去向，便乘著馬車，前往興慶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