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啟泰
杜子遠與時大人見面那日，宮中發生了一起禍事。
皇帝中毒了。食物中毒。
當朝皇帝尋仙問道多年，吃的所謂靈丹妙藥數不勝數，要說身體不受一點影響，那完全是扯淡。
但他確實拖著病殘的身軀，頑強地挺過了一年又一年。
這次食物中毒，將他本來就殘破不堪的身體折騰得死去活來。沒死成，但也奄奄一息。
皇帝出事，服侍在側的太子嫌疑最大。
但詭異的是，太子非但沒事，反而還收到了賞賜。而皇帝中毒之事，則被封鎖了訊息，不得外傳。
沒幾日，一道聖旨傳出，冊封三皇子為永安王，命其即日起，馬上出發前往封地，不得有誤。
一個月後，皇帝駕崩。
太子順利繼位，年號定為“啟泰”。
啟泰帝即位之後，一改往日的低調溫和作風，開始鋒芒畢露起來。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頒佈了改進軍事屯田制的旨意。
自本朝建立之始，便奉行著一項重要國策——屯墾戍邊。初時，是由軍戶開墾荒地，閒時耕種，忙時守衛邊陲。此為軍屯。
軍戶開闢的大量無主荒地歸朝廷所有。田地一多，就需要大量人力去耕種。
這個時候，朝廷就會透過強制遷移民戶，或者召募人戶，甚至將犯罪的人，遷徙過去。此乃民屯。
後來，為了解決運糧和輸倉的問題，朝廷會給商人鹽引，讓商人運糧過去邊塞衛所，商人再憑藉鹽引獲利。
但是千里迢迢運糧實在是太麻煩，於是，商人們乾脆就在邊陲之地，召募無田農民或流民，開墾荒地，並且出資給農民提供耕牛、農具和種子，讓他們幫忙種地出糧。這就是商屯。
透過屯田種地，既解決了軍隊的糧餉問題，也吸引了大量人口遷徙至邊疆，促進了當地的發展與文化交流。
也正是由於大規模的屯田，朝廷才能夠擁有充足的物資和財力去供養龐大的軍隊。
每當朝廷對外征戰的時候，就不用為糧食和錢財發愁。也不用擔心因為頻繁的對外征戰，會導致國家積貧積弱。
但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對軍籍戶口，也就是軍戶的殘酷剝削之上。
他們不僅要服役，還要耕種。耕種就耕種吧，還要繳納沉重的賦稅！不僅要繳稅，還要受到特權階級的剝削，甚至淪為免費的勞役供人使喚！
恐怖的是，軍籍戶口世襲為軍戶，除不了籍！
隨著時間的推移，屯田成為宦官、屯官、將領和豪強的香餑餑，被他們隨意搶奪佔據。
一邊是軍戶慘遭剝削，一邊是屯田被不斷侵奪，大量軍戶不斷逃亡，使得原來的軍事屯田兵制名存實亡。
以至於後來，朝廷為了能正常運轉國家功能，推行了募兵制。這下子，可是要出錢出糧才能招募僱傭到士兵。
如此，朝廷的財政支出不斷攀升。為了發軍餉糧餉，朝廷只能飲鳩止渴地加大對農民的剝削。
再這樣下去，流民四起，農民起義也不是什麼稀罕事，重複前朝的結局也不是沒有可能。
啟泰帝可不想當個亡國之君，他手起刀落，快速處置了一批侵佔屯田、欺壓軍戶的宦官。
經過一番殺雞儆猴後，啟泰帝決定重新啟用西廠，並下達了一道旨意：徹查軍屯侵佔之事！
眾人皆知，西廠乃是皇帝直屬的秘密情報機構，權勢滔天，手段狠辣，名聲敗壞。
一時間，百官無不膽戰心驚，生怕自已會被西廠的閹人揭老底。
與此同時，啟泰帝再次下達旨意:降低對軍戶的徵稅，廢除軍戶世襲制，允許有突出軍功者除籍！
這些旨意一出，舉朝震驚。那些文官，當即紛紛上書請求撤回政令。朝堂之上，議論紛紛，人心惶惶。
許是以前遭受了太多的打壓和不公，啟泰帝這一次，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權力。
像是抱著一把破舊，但依然鋒利的斧頭，義無反顧地向前邁進，準備劈開一條屬於他自已的盛世大道。
或許正這種執著與堅韌，讓那些還尚存赤子之心的官員，看到了一個帝王應有的氣度和魄力。
尤其是武官，這些旨意對於他們來說，是利大於弊。於是，啟泰帝每次上朝，都會看到有趣的場景。
只見朝堂之上，文官們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正當他們講得口乾舌燥，準備停歇喘口氣的時候，突然間就會傳來一聲清脆響亮的：“呸！”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來自那群武官。
文官們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又開始破口大罵起來。
但武官們卻穩如泰山般站立著，只是在文官們稍作喘息之際，冷不丁地再來一句：“呸！”
彷彿在說：“老子罵不過你們，但可以用‘呸’煩死你們！就是要和你們唱反調！”
如此迴圈往復，好不熱鬧。
有一次，雙方正吵得起勁呢，啟泰帝突然來一句：“朕想給你們加俸祿。”
群臣驚愕不已，原本緊張激烈的爭吵聲，瞬間戛然而止。
那些心中暗自欣喜若狂、卻又不得不故作鎮定的大臣們，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尤其是戶部尚書，他雖然內心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但還是強裝出一副清高模樣，出列一步，面色凝重地說道：
“陛下，此舉實乃有違祖制啊！祖宗之法不可變，貿然增加俸祿恐會引發諸多問題……”
啟泰帝正色道:“君無戲言，朕既然已經說出口，就絕不會反悔。”話音剛落，朝堂之上便響起了一片附和之聲。
“請陛下三思啊！如此重要之事還需從長計議才好。”一名大臣跪地叩首，言辭懇切地勸道。
緊接著，又有一名大臣站出來說道：“陛下聖明，請陛下再三思量啊！”
一時間，朝堂之上群臣紛紛進諫。
正當群臣們以為啟泰帝會堅持已見時，他突然話鋒一轉，說出了一句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話：
“可是，朕窮啊……”
大臣們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應對啟泰帝的這番言論。一時間，整個朝堂陷入了詭異沉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