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任誰都不能相信卡頓會做出如此荒唐之事,當眾求婚,而且物件還是一個女海盜。

可是,任誰也不知道,卡頓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全憑安妮這一口氣吊著。

安妮,亦是如此。

在“黑鬍子”海盜船上,安妮尋死總共三十二次,但全被救下。“黑鬍子”蒂奇,不允許自已的“戰利品”死亡,他放訊息給安妮,說:“你一但死掉,我就是做了一場不公平的交易,而我不喜歡吃虧,這樣的話,我就只能回去殺掉那個律師。”

又因海上風波不斷,有幾次安妮在港口聽到過卡頓訊息,得知他在四處尋覓自已,灰塵的希望火焰再次燃燒,她堅強的活了下來。

而活的代價是什麼?

是生不如死。

安妮成為了“玩物”。

成為了“黑鬍子”海賊團裡,任誰都可以壓迫的船員,住在潮溼長滿黴菌的木板上,吃著別人的殘羹剩飯。

成為船上任何一個男人都可以發洩性慾的“妓女”。

四年裡,她身體上最不缺少的就是淤青與惡臭。漸漸地,安妮明白了一個道理......

在極度的絕望下,希望比絕望更接近絕望。

不久前,“黑鬍子”海盜團爆發了一場最大內亂,叛徒和海軍裡應外合,將“黑鬍子”巴沙洛繆.蒂奇置於死地。

安妮本想逃脫,找機會回到國家,看卡頓一眼,看家人一眼,而後找一個僻靜小島,獨自存活。

可上天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所有海盜為了求得自保,將所有船員供出,這個為所有男人服務過的女人,是每一個海盜口中說出的第一個自保名字。

至此,安妮徹底絕望,她任由海盜、海軍欺凌,任由他們踹擊自已懷著“罪惡”的腹部。

她只求一死......

在這莊重、肅穆的時刻,她見到了一千四百多天,日思夜想的男人——查爾斯.卡頓。

看著眼前的男人,安妮只覺得如此熟悉,如此陌生。她知道,他承受的痛苦不比她少,但是她沒想到,即便自已已經破舊不堪,這個男人仍是痴情的愛著自已。

可是......

終究事與願違,物是人非。

安妮佈滿老繭的手摸著眼前的男人,看他熱淚盈眶的模樣,看他哀求般的模樣,搖了搖頭說道:“不行,卡頓。”

感受著臉上粗鹽一般的磨粒感,卡頓一時怔在原地,他有些不敢相信安妮的答案,有些惶恐問道:“為什麼?”

在他的眼裡,只要安妮說出“我願意”,這世界無人可攔,無人可擋。

卡頓不甘心的又問道:“安妮,有我在,沒人能攔得住我們的,我們可以去追求很多,我們可以自由的跑在任何地方,可以永遠的活在歡樂中。”

眼見安妮不做聲響,卡頓愈發急躁,他拉起來安妮的手就要帶她遠走高飛,也正是這時,安妮開口道:“卡頓,法大於情,我不能走。”

卡頓一愣,他看著安妮的面容,她的面孔雖是汙泥斑斑,可卻沒有任何罪惡字跡,如此清白的面容,只能影射出她的悲慘經歷。

先前的死對頭又站了起來,他認定卡頓不會將他當眾殺死,便大喊道:“卡頓!‘律法鐵卷’!”

“有關海盜的法典是你提出,你自然要承受法律的限制!‘律法鐵卷’不是鬧著玩的!”

安妮點了點頭,認可那人說法。

但卡頓不聽,大聲吼道:“去TM的‘律法鐵卷’!現在國家腐敗到這種程度,難道就我一人要遵守這四個字嘛?”

“難道,法在我這裡,就不能網開一面?!”

說罷,卡頓不管不顧將安妮抱起來,向外走去,法庭上亂作一團,陪審團和所有身份高貴的貴族都命令法警阻攔,但只需要卡頓一個眼神,法警便不敢向前,只是站在他的周邊。

法警們不是白痴,先前卡頓徒手捏斷鐵鏈的場景歷歷在目。更何況卡頓是大法官,是這個法庭上最高的發話者,法警理應聽得他的命令。

卡頓盯著所有人的眼光,咒罵大步向前,即便安妮在他懷中如何勸說,都不能讓他停下腳步,直到沃爾特.雷帕站在他的身前,擋住最後一道大門。

“讓開,雷帕!你勸不了我!”

“我知道,但我還是來了。”

“你不該來的,記者不能進入法庭。”

“我知道,但我沒辦法。”

“你什麼意思?”卡頓忽然警醒似得問道,“你早就知道這些海盜裡有安妮?”

雷帕慚愧低下頭,但沒有表現出讓路的意思。

“雷帕,我再說最後一次!讓開!!”

卡頓狂怒大吼,整個法庭為之顫抖,雷帕雖然害怕,但仍是站在門前,不做退讓。

“沃爾特.雷帕,TMD,給我滾!”

“滾不了!”

雷帕用此生所有氣力大喊著,而後他向前頂了一步,說道:“你知道門外是什麼嘛?是記者!是數不清的記者!是一群飢腸轆轆的狼!是一堆漫無目的,靠“惡”滋生的臭蟲!”

“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卡頓!你是瘋了嗎?”雷帕帶著驚訝發問道,見卡頓不說話,他繼續說道:

“你被認為是國內最頂尖法官,最公正的律師,而今攜帶一個女海盜從法庭逃跑,你知道會引起多大風波?會造成多少影響?”

“你知道外面的記者會怎麼寫嘛?他們會寫公平不復存在,政壇不過一灘爛泥。他們會寫貴族草菅人命的時刻到來,國家的命運將被他們攪個天翻地覆。”

“他們的筆桿子是能殺人的!”

卡頓沉默不語,雷帕的話語讓他清楚自已的所作所為會造成什麼。

或者是,他一直知道,只是他一直不願面對。法庭上的人,每一個人都清楚,即便是懷中的安妮,她也知道,今天自已只能死。

過了許久,他基本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足以讓他崩潰的字來。

“安妮,沒罪啊!”

雷帕看著他,大膽向前,握住那根瘦弱的胳膊,在和安妮的配合下,將她從卡頓懷中抱後,才說道:

“安妮無罪。但是,世俗認為她有罪,她就是有罪。”

“難道我就不能徇私枉法嘛?”卡頓迷茫問道。

雷帕看著他,沉默片刻後說道:

“如果你是法警,你可以。如果你是私家偵探,你也可以。如果你是那些陪審團中的任何一位,你更可以。但是......”

“你是卡頓。你是查爾斯.卡頓大法官,你不可以。”

“查爾斯.卡頓的名諱,早在百姓中與公正聯絡在一起。”

“如果連你都枉法,‘律法鐵卷’以後只會是四個字的笑話,是貴族下午茶裡最有趣的趣事。如果連你都枉法,國家,將再無公正。”

“咚...”

卡頓一下子脫力坐到地上,他揮手把要將他扶起來的法警趕走,而後狼狽的爬到那個大法官之位,幾乎是瘋狂的翻開書張,希望找到給安妮脫罪的方法。

可是,這字裡行間,無一不是在寫,安妮死刑!

他無顏再去面對安妮,趴在桌上痛哭起來。

安妮,“理所應當”的被法警帶下,準備明天的死刑。

當法庭內的眾人一一散去,雷帕走到卡頓旁,說道:“不要試圖去劫獄,安妮和你都是深陷旋渦的受刑人。”

“在這個敏感節點,一點風吹草動就能引起波濤駭浪。”

查爾斯.卡頓,一直在法庭內待到傍晚,才拖著行屍般的身體離開。

幽暗的牢獄內,安妮.湯普森站在鐵欄前,她將身子擦拭乾淨,找來一點白灰將淤青蓋住,穿著一件寬鬆的服飾站在一處陰暗的角落內。

沃爾特.雷帕坐在鐵欄外,他動用人脈,為安妮特批了一個單人牢房,算是對這個女人的歉意。

他低著頭,沒什麼感情的說道:“抱歉,為了國家,我不得不這麼做。”

安妮“嗯”了一聲,不多說什麼。可這一聲,觸動到雷帕內心裡的良知,讓他抽噎痛哭起來。

“真的抱歉!你本來能逃的,是我將你送上絞刑架,你不要恨卡頓,恨我吧。我會下地獄的。”

“沒事,這本來就是我要的結局。”安妮坦然應道,“我不恨任何人。”

“噠噠噠...噠噠噠......”

黢黑的走廊裡,傳來一陣腳步聲,雷帕將一串鑰匙交給安妮後說道:“他來了,你們拿著這串鑰匙跑吧!這最我來擔。”

而後雷帕低著頭,向著另一個出口走去。

安妮拿過鑰匙,接著將其丟到一旁,靜靜等待那腳步聲的主人。只聽得那腳步聲,忽然停止,安妮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說道:“你帶甜點了嘛?”

“沒,我忘了,”那聲音慌張說道,“我去給你買。”

“不用啦,讓我看看你吧,就像從前那樣。”

腳步聲慢慢響起,安妮如願以償的看到來人,她身體不由自主的向著黑暗裡縮了一塊,而後摸著那人說道:

“史上最年輕的大法官,查爾斯.卡頓,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卡頓看著那雙明亮的眼眸,沒有說話。

“怎麼了?你還害羞了嘛?”

“不是,我是害怕。”

“怕什麼?”

卡頓還不說話,他手顫顫巍巍的放到安妮的臉上,感受著她臉上的疤痕。

“海盜嘛,總是會受些傷的。”

可,違心的謊話如何欺騙兩顆赤誠之心?

卡頓眼淚“啪嗒啪嗒”的墜落,而安妮,仍然保持著笑容看著他。

“我曾經無數次幻想過相見,沒想到是這麼滑稽的方式,這麼草率的結局,”安妮說,“可是,我對這結局不是很滿意,我看到了最愛的人,可是他卻變了樣,變得沉默寡言,變得鬱鬱寡歡。”

“我想,所有的結局都有遺憾,而我的遺憾,只是看不到那個曾經勇敢的心。”

自始至終,安妮都沒有提起家人的訊息,她不願再去傷卡頓的心。

“......”

此夜,無事發生,監獄內一片“祥和”。

第二日,絞刑如往日那樣準時,安妮如願以償的獲得了最後的結局,她沒有讓查爾斯.卡頓來到刑場,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已狼狽的模樣。

查爾斯.卡頓自此之後,銷聲匿跡。

沃爾特.雷帕於絞刑日後第十三日死亡,死在他曾經引以為傲的獲獎稿中,死在悔恨與自責裡。

............

“律師”卡頓的經歷,完整詳細的於空中放映完成,“酒吞童子”看完,無聊的撓了兩下光禿禿的頭頂,而後說道:“額...這就是你的一生嘛?就判死了一個女人?可真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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