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貢絲
從廢棄的慈幼堂出來的時候，古詩的心情算得上是沉重，她突然覺得邊安縣的打生樁事件，自已能找出來真相純屬偶然。也明白了為什麼有案子的時候，二哥書房的燈為什麼整宿整宿的亮著。嘴上指點江山很容易，可是動手起來，那些困難都得自已解決。
“別洩氣。可能咱們的方向不對，要不去問問餘縣令，作案用的那條絲線有沒有進展了。
或者，我記得王捕快不是說，人頭是被一刀砍下來的，那這種肯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哪能那麼利索的一刀砍下人頭啊。調查調查，嗯，武林中人？江湖中人？這個你應該會擅長？”雖然古詩的表情沒有變化，但是喬天落還是察覺出來了她的低落，絞盡腦汁的想方設法開導她。
“或許是咱們這個想法不對，她們可能還有別的聯絡呢。別灰心，咱們再找找，你看這不是前五個受害者的聯絡？第六個呢，第六個和慈幼堂可不一定有關係。”
古詩心裡一直有種猜測，這第六個和前五個受害者應當是不一樣的。她也不知道自已為什麼這樣認為，反正就是覺得第六個和前五個不一樣，古詩最害怕的是第六個受害者是別人模仿作案，如果是這樣就糟糕了，證明案件的發展越來越不可控制了。
“兩位大人，王捕快。”思緒被叫喊聲打斷，古詩循聲望去，看見一個身穿衙役衣服的人正往這裡跑。
“大人。餘大人說，找到了絲線。讓我找兩位大人過去縣衙。我剛去了慈幼堂，林管事說你們來了這裡，我一路找過來的。”
古詩眼睛一亮，連忙拽著喬天落的手往縣衙的方向走去。
縣衙大門口，餘溫正焦急的踱步。他確實找到了可能是用來運送人頭的絲線，但是這絲線不同於普通的絲線，他一時之間也分不清楚，想讓古詩拿個主意。
“找到絲線了？”古詩人還沒到縣衙門口，聲音就先到了。
“找到了找到了，你跟我來看。”餘溫轉身進了縣衙，證物房中間的桌子上正放著一個木托盤，木托盤裡面是一塊綢緞，綢緞上面有一根染血的絲線。
“這是陳捕快帶隊搜查祭臺周邊樹林的時候，從一處樹叢上發現的。荒郊野外本來有蠶絲就不正常，更何況這蠶絲還染了血，說是富家子弟出去踏青受傷留下也太牽強，畢竟留也不會只留下兩根。
陳捕快覺得奇怪，就帶回來了。我畢竟也在京城略略待過幾年，看到絲的時候就覺得這絲線有些不同。就請了城裡幾位老師傅和幾位比較出名的繡娘問了問。”講到這裡，餘溫確認了一遍房間裡除了他和古詩還有喬天落再無他人，壓低聲音說：“他們說，這應該是貢絲。不過不是最近年份的，應當有些年份了。”
“貢絲？”喬天落面帶疑惑的看向古詩：“是指供皇家專用的嗎？”
古詩捏起來絲線，先是折柔了幾下，又搓了搓，放在耳邊聽，聽完以後又對著光看，最後滴了些水在絲線的一邊，用力拽了拽。
“是貢絲。”古詩篤定的說：“現在的貢絲出自杭州許家，蘇州安家和揚州柳家。這貢絲，不出自於以上任何一家。”
餘溫心想自已果然沒猜錯，古詩認得這些東西。
“你看這貢絲。搓起來這個聲音，這叫做‘絲鳴’，因為各家的蠶不一樣，織絲手法也不一樣，所以絲鳴會有輕微的差別。
再看這絲線的光澤度，以及反覆摺疊以後，留不下痕跡。滴了水以後用多大的力斷裂，能看出來這絲線是老貨，最起碼留存了十年以上。
十多年還能有這種承重力度，還有這絲鳴的聲音。是上一任貢絲，揚州孫家。”
“神了！那幾位老師傅也是這麼說的。但是怪的是。孫家十三年前就被滅門了啊，隨之繅絲的手法都失傳了。所以才會有了現在的貢絲三大家族。”餘溫既驚訝於古詩的結論和老師傅的一字不差，又佩服於古詩竟然真的懂這些。
古詩對這孫家絲線確實熟悉，那是因為幼時被專門教導過。當時皇后送了一批給古詩，到邊疆以後軍隊裡的繡娘看到了，感嘆於貢絲的絲滑，告訴了古詩如何分辨，特點是什麼，同時說如果有一天將士們的貼身衣物也能用上這種貢絲，那麼雍盛該是何等的繁盛。
或許是當時繡娘希冀的表情太過於熱烈，也或許是剛摸完貢絲絲滑又去觸碰將士需要縫補的鎧甲的粗糙形成的對比太強烈，使得古詩牢牢的記住了貢絲的特點。
“有沒有可能當年孫家流失了一批貢絲？或者是有工人偷出來了一些貢絲，流通到了市面上？”餘溫嘗試著提出猜測。
“貢絲從繅絲開始就有朝廷的人盯著了，流失一批貢絲就不可能是被滅門了。誅三族差不多，畢竟根據雍盛律，貢絲丟失就是蔑視皇家了。
工人偷出來也難，想來這麼重要的事應該都會用死契的奴僕，死契的奴僕命都在人家手裡。何必冒風險去偷貢絲呢？”古詩也在思索著。
“但是孫家被滅門了啊。這樁案子至今還是一樁懸案。這怎麼往下查。”餘溫焦急道。
“其實我們查著查著也查到了一樁十年前的舊案上。”喬天落把今日的發現以及查到的東西給餘溫講述了一遍。講著講著，喬天落突然停住。
“詩，孫家滅門案，放火燒房子了嗎？”喬天落的問題有點突然，古詩也不知道，她看向餘溫。餘溫想了想：“燒了。我記得聽人說是燒了，火撲了好久才撲滅。”
“是什麼季節？”
古詩這次想都沒想就回答：“近年關的時候，那年因為孫家滅門，宮裡沒新的貢絲。”
喬天落眼睛一亮：“詩，那個慈幼堂的登記，十三年前，栓子，栓子是冬天到了慈幼堂，一大早被人發現在慈幼堂門口，身上有傷，衣服還被燒爛了。你看那登記簿，有記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