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直如此
“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餘溫問。
“沒有了，我想殺她們的念頭來的簡單。動起手來也不復雜。這主要得益於我的一身功夫。
人頭運送的手法你們也知道了，就是用蠶絲運過去的。我提前準備好蠶絲和豬頭，放到樹林裡藏著。反正他們守夜也是在祭臺前面站著，祭臺上什麼樣子他們根本不關心。
我隨便都能找到空去把人頭運到祭臺上。畢竟我本身就要值守祭臺。那線，是當年該上供的那一批貢絲。當時一部分成品先被送到府裡讓我爹驗看，我調皮，抽了一縷。誰能想到這一縷絲線，成了孫家貢絲最後的存在。
當時在祭臺那裡看到您的時候，我就認出來您了，隨後我發現當夜用的線丟了，我就知道，我離被抓也就不遠了。”孫平停下來，看著古詩，突然嘆了口氣：“其實，這兩天，我過得特別不安穩。
我殺的最後一個人，我同她其實沒什麼仇怨。但是我去喬裝打扮去羅山縣買人頭的事，當時被她撞見了。後來她聽說了河神祭的事，來了定水，在城外祭臺那裡碰到了我。
她就是來找我的，因為她猜到河神祭和死的人和我有關係。她威脅我，要我給她三百兩白銀。我當時假意答應，安頓好她。後來夜裡就把她殺了。
結果第二天，我就看到了您。
我突然覺得自已離解脫不遠了，但是又害怕被抓起來。
我痛恨、噁心那種奪去別人生命的人，但是我突然意識到，我變成了那種人。”孫平看向古詩，大堂裡的火光和遠處的朝霞交相輝映，他的眼睛裡有光，亮的嚇人。
“您答應我了，我放心了。唯一可惜的是我不能親手報仇，可是我又覺得自已沒有報仇的資格了。”
那種崇拜，信任的目光古詩不止一次見過，她感覺胸口悶的厲害，這案子是破了，可是她卻沒感覺到喜悅。
“餘大人，剩下的一切就交給你了。”古詩的背影消失在縣衙門口。
後來的幾天，古詩每天一早就不見了蹤影，直到月亮高懸才回到客棧。這幾天裡，餘溫根據孫平的口供和查到的證據，閉合的證據鏈加上罪行過於殘暴。不需要三司會審複核，斬首直接判了。
“天落。能給孫平做頓飯嗎？”古詩披著一身月色回來的時候，喬天落還在桌邊坐著等她。
“我聽人說判了，明日午時問斬。”喬天落給古詩倒了杯水，走到窗邊，恰好更夫走到這條街。
“嗯。我今天去見他了。”古詩接過水，也不喝，只是拿在手裡看。“我問了他幾個問題，除了關於孫家當年滅門案他還記得的東西，還有一些我好奇的。
我問他，為什麼作案手法算不得高明，卻一直讓人不知道該從哪裡查。
他說或許是天時地利人和吧，那幾家小姐因為害怕，此後的年月裡再無聯絡。後來他又被領養，他的養父母也因病去世，讓人難找他的蹤影，再加上他一身功夫。還有，誰會想到一個官差會是連環兇殺案的兇手呢。”古詩低低的重複了一遍：“誰會想到一個官差會是連環兇殺案的兇手呢？”
“你說，如果當年，那知府重視了陳大伯的話，他找到了孫平，孫平把知道的告訴了他，是不是孫家滅門案就不會成為懸案這麼多年，孫平的妹妹也不會死了。他們可以平平安安長大，學一門手藝，娶妻生子，變成一對再平凡不過，卻平淡幸福的兄妹。”古詩的聲音很小，不知道是不奢求喬天落給個答案，還是隻是小聲的敘述自已的幻想。
“如果是呢？”喬天落又一次想起來自已剛遇到古詩的時候：“如果當年雍盛的司法給了孫平一個交待呢？你覺得現如今還會出現這個案子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冤案是司法的失敗，這種明明有線索卻耽擱成懸案的，也是司法的失敗。雍盛的官，不該是這樣的。
本來百姓就已經是沒有能說話的方式了，如果雍盛的法律都不能保護他們，他們怎麼辦？那是人命，不是草芥。
孫家當年尚且還是為皇家貢絲的尚且如此。普通的民眾呢？”
喬天落沒接話。
午時斬首的時候，監斬官驗明瞭孫平確實是孫平，劊子手手起刀落，溫熱的鮮血賤了古詩一臉。古詩平靜的幫孫平收了屍。
“孫平該死嗎？”喬天落沒去，古詩回到客棧的時候喬天落遞給她一條溼了水的帕子，讓她擦擦臉。
“我不知道。”
“我要是他，我也這麼做。”喬天落拿回帕子，也沒洗，直接丟了。“我相依為命的妹妹死在了幾位千金小姐手裡，就算是報官想來也沒用。就像你我剛認識的情況那樣。
詩。你的身份不一般我能感覺到。你嘴裡說的雍盛的律法，可能只有在雙方都是你們這個身份的人時才會起作用。
如果是咱倆這種身份差距呢？你說，縣衙裡面的老爺，是偏向你，還是偏向我？
詩，我知道一句話，‘法律是統治階級意志的體現’。”
“可是太祖當年起兵造反，就是因為民不聊生啊！當年就是想要個河清海晏的太平天下啊！我古家戍邊保家衛國這麼多輩人，為的就是定邊疆讓雍盛的百姓能有個安居的環境啊！”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是為國為民！你自已也說過，有的人就是為了升遷！在有的人眼裡，人命就是棋子。
是，孫平他很慘，他被滅門，好不容易逃出來，妹妹又被人害死了。可是這樣苦的人天下多的是！孫平他已經算幸運的了，他還親自給妹妹報了仇，家裡的案子還有你這種身份的人給他查！
那還有你看不到的人呢？邊安縣那些孩子丟了的父母！他們有在雍盛的律法上收到一丁點的幫助嗎？百姓過的日子一直都是這樣的！
古詩！這世界不公平，雍盛的律法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