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宜還沒有挖掘出自已身上的優勢,就先一步發現了自已在新組裡的劣勢——她不夠快。而出活快是她在過去的工作當中最大的優勢。

註冊登入流程一共三個工程師,程宜負責iOS開發,週一漫負責安卓、汪舒負責後端。戴鳴沒有明確誰是負責人,但程宜延續過去的經驗,直接預設了她負責整個專案端到端的交付。

那麼她第一步要負責的,就是客戶端的技術架構設計和前後端的互動介面。

註冊登入是她之前沒有實際開發過的領域,在正式投入開發之前,她花了半周的時間研究市面上大部分App的技術架構,而Celine給她的資訊成為了設計技術架構的重要因素。

很快,程宜call了他們專案小組的第一個會。

“我先介紹一下這份提案裡的三條設計準則。”

“第一,我們H1最重要的指標是總使用者數,那麼註冊和登入勢必會被整合到不同的場景下,所以我們在設計架構的時候,複用性和模組化是最主要的原則,這樣我們才能在以後的迭代當中,只需要少量程式碼改動,就能簡單地跟不同頁面整合,進行測試。”

“第二,在不同場景下,註冊流程也會出現不同,普通註冊場景要儘量縮短流程,降低註冊成本來獲客,但是有一些使用者註冊incentive更高的場景,我們可以設定門檻更高更長的流程,來獲取更多使用者資訊,用於完善首頁的推薦演算法。”

“第三,考慮到未來進入東南亞、拉美市場是大勢所趨,這些市場有幾個顯著特性,一個是低端機型的比例高,效能差,另一個是基建不好,網速慢,整體app的響應載入速度都會慢很多。所以市面上大部分公司在進入這些市場的時候,都推出了輕量版app。我們在設計前後端互動介面的時候,也要考慮到未來跟輕量版app的相容性,儘可能抽象化介面,讓介面能夠同時適用於常規和輕量——”

汪舒打斷她說:“現在想這個為時過早,公司層面都只說了去北美。還有你說的第一第二點,都只是猜想,產品和設計都沒有提出這些要求,我們搞這麼複雜,後續進度肯定來不及啊 ,我看其他專案組都已經開始開發了,我們還在設計架構。”

程宜皺了皺眉頭:“磨刀不誤砍柴工,該花在技術設計上的時間還是得花。”

“這都是常規流程,介面也是常規介面,網上隨便搜搜一堆教程隨便抄一個就行。時間緊任務重,沒這必要。”汪舒的不耐煩肉眼可見地寫在臉上,“這樣吧,客戶端你們想怎麼設計怎麼設計,後端就我一個人,我自已看著辦,介面我出一個方案給你們,你們照著用就行。”

汪舒也是跟著Ray過來的資深老員工。剛認識程宜的時候,聽說她從矽谷回來,非常熱情地跟她聊天,問她怎麼申請出國,要考什麼試、準備什麼活動,國外學校好不好申請,想給孩子規劃規劃。

程宜說:“我上學的時候還比較早,沒那麼卷,現在申請到好學校的難度越來越大了,尤其是在一線城市,普通活動沒啥競爭性,聽說想上好學校的都從小開始培養孩子學皮划艇了。”

“你上的什麼學校?”

程宜如實報了個名字。

汪舒在百度上搜了一下,震撼了兩秒說:“那畢業出來工作好不好找、簽證好不好拿?”

程宜說:“工作的話看專業,留學生一般都是學經濟金融計算機,相對來說好找一些。不過聽說現在工籤越來越難拿,平均要抽7年才能抽中。”

汪舒說:“那你厲害啊,在美國工作了這麼多年,有工籤的是吧?”

“對,我那時候人少,沒有那麼難抽。”

程宜思忖自已也沒說什麼,怎麼突然就從熱情的老父親變得這麼難合作。汪舒已經合上了電腦,站起來準備要走。

她緊急說:“文件我共享給你了,麻煩你回頭把介面更新一下,我和週一漫看看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汪舒瞥了她一眼:“行吧。”

原定半個小時的會開了不到十分鐘就散了。

“程宜姐,其實我覺得你說的挺對的。”

程宜看了一眼周一漫。年輕男生23歲,戴著一副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鏡,顯得面板很白,靦腆地朝她笑。

“不過你以前在國外可能不知道,在國內,做客戶端的話語權就是不如做後端的。”

程宜驚訝問:“為什麼?”

“前端複雜度比較低,技術棧的廣度和深度都不及後端。”

“那你為什麼做前端?”

“我之前試過一段時間後端,但我還是喜歡做前端,喜歡做使用者真正能用到的介面。”

程宜點點頭:“我也喜歡前端。我們按照原來的思路設計前端,介面的事情我想辦法。”

戴鳴並沒有跟下級一對一的習慣,但是程宜有。回到座位上,她給自已和戴鳴約了個一對一。

戴鳴見到她第一句話就問,技術上有什麼困難嗎?

程宜就事論事地回答:“技術不困難,但是跟後端在互動介面上有一些不同想法。”

“怎麼講?”

程宜把架構設計圖開啟給戴鳴看,然後大致說了說自已的設計思路。

戴鳴聽了一半問:“這是你想的?”

“是。”

“沒必要。”

程宜蹙眉:“什麼意思?”

“大不了等輕量版app上線的時候全部重寫,花不了多少功夫。現在想這麼複雜,沒啥必要,意義不大。”

戴鳴的title是負責人, 但直到現在,他也還在親自寫程式碼。

程宜看過他提的PR(pull request,程式碼更改),就跟全組大部分人的程式碼一樣,反正她看不慣。第一,功能是實現了,但是完全不具備擴充套件性和維護性,毫無架構設計的美感可言。第二,每個PR都是三百行打底,可讀性奇差,也沒有明確的主題,一個PR裡往往帶著好多其他不相干的改動。

她試圖給大家提過一些comment,但她發現,沒有人會真的address comment。大家提PR的目的不是衝著讓人仔細稽核發現潛在bug的,是走個過場隨便來個人approve一下就行。

這一刻程宜意識到,她找戴鳴聊才是真的意義不大,因為在寫程式碼這件事上,他們value的東西不同。她一時半會還分不清這種不同的底層邏輯是什麼。

實際上,她感受到的是徹頭徹尾的忽略,不管是汪舒,還是戴鳴,都只是用簡單的三個字——“沒必要”——來駁回她的技術提案,他們甚至不願意聽完她完整的方案和想法。

她不甘心。

戴鳴抬起手看apple watch上的新提示,表示自已接下來還有事。

程宜說:“你是不贊成這個方案,還是不贊成提出這個方案的人是我?是一個女生?”

戴鳴看了她一眼:“你想多了。你按照最傳統的方法做就行了,出活快,不容易出bug。”

“你是覺得我做不出來嗎?”

戴鳴欲言又止的目光落在程宜眼裡,就是對這個問題的肯定回答。

他說:“我們時間很緊張,沒有試錯機會。”

“你怎麼知道我們一定會做錯?你做出這個判斷的依據是什麼?”

“經驗。你和週一漫這一組都太年輕,經驗不足,沒有足夠的經驗支撐你們做不必要的創新。”

程宜在心裡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我的工作時間並不短,跟組裡大多數人大差不差,級別也都一樣,從何判斷我的經驗就比別人更不足一點?週一漫雖然全職工作經驗只有一年,但在這之前有很多實習經歷,而且,既然他透過了公司的面試,就說明他的實力並不遜色。經驗並不總是正確的。”

“那你能向我保證,你一定能證明我的經驗不一定正確嗎?如果不能,就不要冒險。”

程宜抬眸緊盯戴鳴:“我會的。”

從會議室回到座位上,程宜跟週一漫說:“不好意思,介面的邏輯還是按照汪舒提的來。”

週一漫驚訝地問:“你又去找汪舒聊了?”

“沒有,我找戴鳴聊了聊。抱歉,讓你失望了。”

週一漫更震驚了,連連擺手:“我沒有失望,其實就按照汪舒的方案來也沒關係,反正怎樣都是寫程式碼嘛。”

“為什麼不?雖然我沒有成功,但我不覺得我的想法是錯的,也不意味著我們就完全被動。剛才回來的路上我有個想法,雖然前後端互動的介面我們沒有話語權,但客戶端的設計是我們決定的。我們可以在網路請求層之上再做一層封裝,來適配後期介面的改動。”

程宜說完,準備開始修改文件,又轉過頭看了看週一漫,對方臉上的震驚還沒有散去。

如果要說戴鳴和汪舒身體力行教會了她什麼的話,那就是任何人的想法都值得被聽見。

因此她問:“你對這個方案有什麼想法嗎?你ok嗎?”

週一漫當然不會拒絕。他說:“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會再去找他們,還找了戴老師……”

“我只是想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經驗不一定總是正確的。”

年初四,阮天晴終於回到了公司。

工作群已經被轟炸了,大部分人都春節無休,因此每天都有人在群裡艾特她,連大年初一跟著方嶼聲去他的親戚家拜年吃酒席,她還在抽空回覆訊息。

方嶼聲用踢踢她的鞋,示意她不要看手機,她就收起來一會,過一會再拿出來。

晚上到家方嶼聲問她,你一天怎麼這麼忙?剛才在樓下我媽都問我了,說你是不是家裡有什麼急事。飯桌上大家都在聊天,你老是拿著手機,多不好看啊。

阮天晴正在回訊息,一心兩用,一個不留神,口氣裡的不耐煩就漏了出來:“你覺得不好看,還是你媽覺得不好看?”

方嶼聲蹙眉:“這重要嗎?不好看就是不好看,還需要誰覺得嗎?”

“我們春節不休息啊,所有人都在上班,只有我在吃喝玩樂。”

“那春節本來就是法定假日啊,本來就應該吃喝玩樂,有什麼問題嗎?有問題的不是你們公司嗎?”

阮天晴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公司榮譽感,蹭的竄了上來。火焰在心裡燒,要張口卻發現這麼多年的順從讓她一定程度上喪失了吵架的能力,於是只能瞪了他一會,僵硬地說:“沒什麼問題,我明天注意。”

第二天的酒席上,阮天晴口袋裡手機瘋狂震動——吃飯前她遮蔽了所有應用的推送,只保留了工作聊天app的通知功能,因此只要振動,就一定是工作訊息——她藉口去洗手間,接一刻鐘工作電話。回來再坐一會,再去一趟。搞得酒席上別人問,小方啊,你老婆是不是肚子不舒服?要藿香正氣水伐?我包里正好有,給小孩備的。

回到家,方嶼聲比前一天委婉了一點:“今天桌上的都是我爸的朋友,都是生意做得很好的叔叔伯伯,雖然行業不同,但很多東西是想通的,聽他們分享成功的經驗,對你也有幫助。”

阮天晴說:“但你發現你們說的都是方言了嗎?我想聽的基本條件,是我得能聽懂啊。”

第三天的酒席上有好幾個小孩,剛吃了一點東西就吵著鬧著要去樓下大廳的兒童區域玩,阮天晴換了個思路,自告奮勇說我帶他們玩。

桌上有人開玩笑說,蠻好,提前適應適應帶小孩的生活。

送來的藉口阮天晴很愉快地接下了:“幾個小朋友都好乖好聰明,我先從難度低的開始,學習學習。”

晚上方嶼聲坐在房間的沙發上玩手機,阮天晴開始收拾第二天回上海的行李。

方嶼聲媽媽敲敲門,進來送水果,看見地上的行李箱,一臉惋惜說,怎麼這麼快就要回去上班了,春節是闔家團圓的時候,你們這個領導一點不講人情哦。

阮天晴接過水果遞到方嶼聲面前的小桌子上,溫婉地笑著解釋說,媽,我們公司是私企,私企就是追求效率的。不過也是今年情況特殊,正好要趕專案上線。明年我一定好好在家陪你們過年。

方嶼聲媽媽點點頭,說其實女孩子不用這麼拼的。沒等阮天晴回答,她轉向方嶼聲,用方言問,那你是明天走還是過了年再走?

方嶼聲斜了一眼阮天晴,他本來是要跟阮天晴一起回上海的,但看她這個狀態,顯然接下來幾天她在家呆不了幾個小時。

他用小叉子戳了一塊哈密瓜,也用方言回答:“過完年再走。”

這句阮天晴勉強聽懂了。她繼續默默地收拾行李,沒有問他他到底有沒有想出來創業要做什麼。

年初四一大早,方嶼聲送阮天晴去高鐵站,達到下客點,方嶼聲幫她把行李箱從後備箱拎出來,冷不丁說:“你要不辭職算了,我爸媽可以幫忙安排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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