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騙你？”
清越的聲音，忽然從身後響起。
沈饒的動作僵住，跪在亂石廢墟里，恍然回頭，看到人的那一刻，彷彿整個世界都靜止了。
耳邊嘈雜的轟鳴消失，只剩寂靜。
破敗的鋼筋混凝土之下，站著滿身塵土的祁煙，她單手拖著個不知死活的人，逆著雪光和飛揚的塵。
如同突然現世的神明，總是會在危難時現身。
破開黑暗，帶你迴歸黎明。
沈饒望著她，久久沒有反應。
沒有表情，沒有動作，像是個無神的人偶。
祁煙看著，在碎亂水泥堆裡愣神的他，心咯噔一下。
將手上的人扔下，徑直向前，往廢墟上跨了兩步，伸出乾淨的手心，仰頭。
“來，先下來。”
沈饒睨著她的手心，還是沒有動作。
就在祁煙想出聲催促時，剛張開的唇頓住。
沈饒就這麼，跪在原地看著她，表情無神，淚卻順著兩頰滾落。
無聲的哭泣，沒有情緒，沒有控訴，卻能感受到無盡哀傷。
祁煙心像是被紮了下，有些悶痛。
低頭收回手，扶著旁邊扭曲的鋼筋爬上去。
陰影籠罩在面前時，淚線仍舊不斷。
祁煙半蹲下。
從外套內裡口袋，掏出包有些皺巴的紙巾。
扯出張帶著花香味的紙，給他拭淚。
可他的淚太多，一包紙巾根本擦不完。
祁煙嘆氣，用乾淨的內袖幫他擦，直到勉強止住，才開口。
“我們先下去好嗎？”
這裡實在不適合哭。
沈饒還是沒有說話，抿唇，撐著身旁的斷牆起身。
因為跪的太久，碎石的稜角太鋒利，膝蓋被刺的生疼，手工定製的西裝也已經面目全非。
他毫無所覺。
前面的路不好走，祁煙再次轉身伸出手。
“來，扶著我。”
沈饒指尖微顫，抬手想去觸碰她。
可在目光觸到自己滿是髒汙的手掌時，又怯生的往回收。
太髒了，會弄髒她……
沈饒垂著眸，想將不再漂亮的手，背到身後，手腕卻倏地被桎住。
看到他手上細密滲血，還夾雜著砂礫的傷痕。
她眉心蹙起，臉色冷了下來。
“你是笨蛋嗎？”
“……”
不戴任何防護，不確定還會不會再繼續爆炸的情況下，徒手扒廢墟。
他不是笨蛋，誰是？
沈饒瞥到她攥著自己手腕的手。
白皙乾淨的手背，跟他還摻著灰的血，鮮明對比。
掌心的溫熱，沿著手腕處的面板浸過來，冰冷僵化的心，好似瞬間被融化復甦。
就在祁煙要拉著他下去時。
他反手擁住她的身軀。
力道很重，似要揉進骨血裡。
臉埋在她的頸間，雙臂緊緊環住她，脊背因用力到顫抖。
殘垣斷壁之中，他們於廢墟上相擁，
等祁煙反應過來。
頸側已經被滾燙的液體洇溼，如同開閘的水，宣洩著痛苦後怕。
含糊的聲音，抖的不成調。
“祁煙，祁煙，我……我差點……害死……你，祁煙……”
“你差點死了……祁煙，祁煙，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他一遍遍，嘶啞呢喃她的名字。
語無倫次的道歉，混合著熾熱的淚。
苦澀又讓人心疼。
不懼生死，不惜自毀的瘋子。
此時後怕愧疚的快要死掉，剛才沒來得及反應的恐懼惶然，全都湧了出來。
化成帶著顫音的道歉，還有決堤的淚水，一股腦的淹過來。
祁煙停在他背上的手頓了頓，才摸上他的後腦，另一隻手撫著發顫的脊背。
語氣無奈，卻很輕。
“知道自己錯了，以後就不要做這種事。”
“……嗯，對不起……”
沈饒聲線不穩，帶著鼻音。
聽著可憐極了。
頭還抵在她頸窩不願出來，抱著的力道還是很緊。
失而復得，惶惶不安，不願放手。
祁煙放棄跟他講道理，托起勁瘦的腰，讓他修長的雙腿，盤上她的腰肢，高大的男人，縮在她懷裡有些委屈。
沈饒有些不自在，垂著滿是淚痕的臉，抱著她脖子，俯睨她。
磁性低啞的聲音，還磕磕絆絆的。
“讓我，讓我下來，前面的路不好走……”
“老實點，擋我視線了。”
他剩下的話。
在被祁煙拍了下腰窩後，又咽了回去。
注視著她的眸光，逐漸發虛，耳根攀上紅暈。
即便，抱著個近一米九的男人，她走起路來也沒什麼阻礙，跟前面趕來的救援隊，還有其餘人碰面。
白婭放下便攜電腦，慌忙上前，心裡的大石重重落地。
看到她沒缺胳膊少腿，也鬆了口氣。
但瞧見被抱著的沈饒，臉又黑了下來，剛要張口譏嘲，就被祁煙一個眼刀，彈了回去。
骨子裡本能的服從，比她腦子反應的還快。
祁煙抱著沈饒往旁邊的醫療人員走，邊走邊道。
“後面還有個人，應該還活著，帶回來。”
“是。”
其餘人應是，帶著三兩個隊員去撿人。
沈饒被放到醫療帳篷裡，來人給他清理包紮手上的傷口。
他不配合，掙開醫療人員的手。
抓住她的要離開的衣襬。
“我只是小傷，你們先檢查她。”
“祁煙，跟他們去做檢查。”
後半句話。
是對祁煙說的，語氣強硬。
她掃了眼不安的醫療人員，安撫性的拍拍他的手。
“我沒事，先讓他們給你包紮。”
“你先做檢查。”
沈饒執著的盯著她，攥著衣襬不願鬆手。
祁煙怕他傷口再惡化，只好舉手讓步。
“好好好，你鬆開我，讓他們給你處理傷口，我就做。”
沈饒才妥協。
祁煙剛囑咐他們，記得給他打破傷風，就被白婭拽走。
她不由分說的直接上手。
在外面沒有全套的儀器，祁煙這個人，受傷在面上又看不出來。
現在只能物理檢查。
不過對方沒給她這個機會，拉住她的手，笑了笑。
“放心好了，我沒什麼事。”
她足夠幸運，在大樓爆炸前，就帶著人出來了。
要不是看沈饒跑回去，早來匯合了。
白婭不知道信沒信，攥著雙手，美眸毫不含糊的瞪過來。
“你下一步要做什麼，能不能提前知會一聲？！”
“祁煙，你要是沒了，你讓我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