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望著站在一地狼藉中肩膀劇烈起伏的男人,袁圓無力嘆氣,“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先生。”
“少家主和家主皆對此保持沉默,他們接受了這種程度的禁錮和懲罰,雖然我也很氣憤,但……顯而易見,我也無能為力。”
袁圓勸道:“您就當作什麼都沒發生吧,我們可以繼續插花呀,這就讓人把新的花束和花瓶送過來,您想砸多少都可以。”
“……”
沈饒站原地良久沒有動作。
驀地,他冷笑一聲,低聲喃喃著重複:“什麼都沒發生?”
“我可沒法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路過袁圓,沈饒一把將那些殘枝塞進她懷裡,大步朝外。
“您要去哪?”袁圓急道。
沈饒不理會。
“先生?沈先生?”
袁圓急急忙忙在後面追:“您等等啊。”
之前沈饒行動範圍還受限制,得到家主首肯後,他可謂暢通無阻,其他人全畢恭畢敬地讓開,出了府邸周圍的,袁圓心裡發慌。
“您到底要去哪?”
沈饒面色平靜,斂眸整理自已襯衣袖口,勻稱漂亮的手指,慢條斯理地解開袖釦,一點點往上卷,露出精壯流暢的小臂肌肉。
“我記得你說過元老會今天在開例會?”
袁圓想搖頭,但在看見他掀起的眼皮下陰沉沉的驚濤駭浪,遲疑地點了下頭:“是,是的。”
“您……要去做什麼?”
沈饒輕飄飄勾了下唇,語氣聽不出重量:“我去跟他們講道理。”
哦,講道理啊。
與他相處不多的袁圓莫名鬆了口氣,提醒道:“就算是講道理他們也不會聽的,固執已見是元老的通病,您這是白費功夫。”
沈饒不言語。
很快,袁圓就明白,他這‘道理’元老會是不聽也抵聽。
到議事廳,沈饒一腳踹開大門的那一刻袁圓的腦子就已經宕機了。
然後,她呆呆傻傻地站在一邊,無神的目光映出,這素來嚴肅的地方第一次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的場景。
闖進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沈饒逮著年紀大的就薅他頭髮、拽他鬍子,毫不手軟。
“我讓你們欺負她!看她是悶葫蘆就好欺負是吧?!”
“都說了不走!還讓她戴著那東西侮辱她!”
“你們讓下面的人怎麼看她?你見過哪個主子這麼出門?你行,你戴個項圈給我看看來!”
“規矩?我不懂什麼規矩!我看你們才不知道規矩,欺負主人家算哪門子的規矩?!”
“別說沒用的,我只知道你們欺負她了!!”
……
在山下忙了一天,到傍晚,祁煙才有時間回辦公室修整。
她餘光掃到胸前有些打蔫的黃色小花,指揮下屬:“去拿個小號花瓶。”
以前在山裡巡視,孩子們經常會送上些花表達好意,每個時節的花都有,少家主總讓好好養著。
所以辦公室裡不少剩餘花瓶,只是早積了厚厚的一層灰。
想來,已是物是人非。
下屬拿來裝好淨水的玻璃花瓶,眼睜睜見他們向來冷淡的少家主將花小心放進花瓶裡,安穩擺在書案上,神情溫柔。
深色沉悶的室內,彷彿因這一道多年未見的明黃而增添生機,心生柔和。
下屬感嘆:“我今早見您別了花,著實嚇了一跳。”
祁煙舒展:“不只是你,我也被嚇了一跳。”
誰能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
祁煙也想不到。
她覺得今早的沈饒像這花,蔫蔫的沒精神,沿著瓶壁滑下的剔透水珠也像沈饒,像他眼淚,更覺得想這些的自已怕是腦子壞掉了。
就在祁煙瞧著小花出神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少家主,出事了!”
走廊,軍質皮靴輪番打在真絲地毯上,祁煙面色稍沉:“怎麼回事?”
“那個您走後……”宅邸的人彙報,“沈先生突然離開去了議事廳大鬧了一場……”
“什麼?”祁煙步子一頓,不確定道,“你說什麼?”
宅邸的人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這就是才剛發生的事實,謹慎地觀察四周,壓低聲音說:
“我聽說把那幾位支援禁錮您的幾位元老頭髮和鬍子都要薅禿了。”
祁煙:“……?”
“您說說這事整得,本來這幾位年紀大了頭髮就少,最寶貝的就是那幾根毛。”
她呼了口氣:“人呢?”
“現在正在禁閉室,元老會對此很憤怒,怕是一定要沈先生受罰。”
祁煙沉默了幾秒,說:“先過去。”
“聽說你是因為薅我爺爺鬍子進來的?”
鐵欄杆的另一頭。
被關在這快生蘑菇的餘渺興奮地把住欄杆,朝對面坐在牆角耷拉著腦袋看不清神色的男人叫喚。
“沒想到你不僅長得好看,性格還這麼辣,是我喜歡的型別。”
只是……
餘渺可惜地搖搖頭:“難得有這麼合我心意的,怎麼就名花有主了呢。”
主兒還是最不懂情愛的那位大佬。
也不管對方理不理會,餘渺手撐著後腦勺,搭著兩條長腿亂晃說。
“不過你慘嘍,我爺爺最記仇了,估計今晚你就要進法堂了,你這規矩可壞的不小,比我性騷擾嚴重多了。”
一直安靜如同死了一般的沈饒,這才抬起冷漠的黑眸:“祁煙會怎樣?”
“呦,” 餘渺回頭稀奇道,“直呼小姐名諱,你好敢啊。”
她被關在這三天,一天三頓,訊息閉塞,外面變了天也不知道。
瞅沈饒那視線越來越冷,跟摻了冰碴子似的,餘渺哆嗦了下。
冷美人嘛。
帶感。
她不再插科打諢:“小姐不會怎樣,雖說你是她的人,犯事有連帶責任,但小姐是誰?”
餘渺擺著手,在半空畫圈圈:“元老會的心尖肉,眼珠子,他們不捨得動。”
“慘得是你,等著皮開肉綻吧。”她惡劣地笑。
這結果讓沈饒一直緊繃的心放鬆下來,不連累祁煙就好,受罰無所謂。
他也知道今天衝動了,但他不後悔,那股氣憋不住,咽回去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
對面的餘渺還在上下打量他,感嘆一句:“戰損美人也不錯。”
“再看,我不介意過去薅你的頭髮給你爺爺補上。”沈饒沉聲說,陰冷的眼神不像開玩笑。
餘渺:“……”
“真兇,是挺夠味,炮仗美人,脾氣跟小炮彈一樣,我喜歡,但……小姐那樣的人會喜歡你這種?”
餘渺不太信,小聲嘀咕:“她應該是喜歡溫柔掛的來著。”
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
她那邊禁閉室的門被開啟,守在外面的人說:“餘小姐,您的時間到了,可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