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煙抿緊微腫的嫣色唇瓣。
她不願意。
原因說不清道不明。
只是一想到別人看到這人,碰到這人,她就沒由來的煩躁。
那能怎麼辦?
祁煙捋起睡衣袖子。
只好由活得粗裡粗氣,從沒伺候過人,僅有給豹子洗澡經驗的祁大小姐親自上手了。
排掉涼水,試好水溫,重新放水。
祁煙秉持著非禮勿視的規矩,想閉著眼幫沈饒脫衣服,可弄了有一會兒都沒成功。
乾脆直接擺爛了。
重點部位都被她看光了。
還矯情什麼?
還有什麼不能看的?!
襯衣被水浸溼不好脫,祁煙煩不勝煩,也不磨嘰,稍一用力質量極好的衣物跟零食包裝袋似的撕開了。
撕爛的衣物她隨手扔在浴缸旁,架勢好像那強迫民男的惡霸。
都脫光,祁煙才看向眼前人的軀體,肌肉健碩,線條流暢,漂亮完美。
心砰砰亂跳兩下,但在徹底看清時,祁煙心跳滯了瞬,悸動逐漸沉下來。
不止小臂上,身上也有些細微的傷痕,像是被極細小的東西劃過般。
其中最矚目的是大腿上的彈痕,破壞了整體美感的和諧。
像是神最滿意的作品被惡意損壞,讓人心生不忿。
金尊玉貴,養在象牙塔,處在玻璃溫室的嬌花怎麼會留下這樣可怖的傷痕?
祁煙垂眸,回想資料上那些資訊。
這些怕是穿越雨林時受的傷,那裡危險重重,就連植物都要小心。
“……”
她說不上什麼心情。
心似被浸泡在酸水裡,泡脹了,一擠又往外汩汩冒酸水,又疼又澀。
她的手指輕輕撫上他傷痕,沒有任何旖旎心思,像是在撫慰珍寶的痕跡,怕稍大力便碎了。
“何苦呢?”
如果都是真的,在帝都當一生順遂的矜貴少爺多好,來這裡,不僅會傷痕累累,怕是要一輩子攀附她而活。
多不自由。
“……”
沒人能回答她。
祁煙把人打橫抱起,比之前溫柔許多地放進浴缸,細細清洗完後。
她將沈饒裹進浴巾擦乾,安穩抱回大床蓋上薄被安置好他,才去換掉自已身上的溼睡裙。
這會兒天邊已然泛起魚肚白,祁煙這才意識到鬧騰了一夜。
她耷著鎖鏈走到露臺外,眺望遠處山頭朝陽的光輝。
這裡與世隔絕,安靜非常。
露臺連線著巨樹的枝幹,碩大的黑色身影鑽出翠色靈巧地跳上露臺。
祁煙隨手摸了摸它,低低喃喃道。
“黑,你覺得結婚怎麼樣?你想要新主人嗎?”
黑豹不懂。
黑豹只會親暱地蹭她,把清晨林間的露水氣蹭她一身。
祁煙也覺得問一隻豹子這種問題屬實為難了。
笑笑說:“他跟你還挺像的。”
都這麼粘人,愛蹭人。
“嗷。”
大黑是隻高傲的豹子,看不上別的豹,也看不上除主人外的人。
它甩著大尾巴表達不滿。
祁煙揉捏它腦袋安撫,淡淡看著山間說:“有點想抽菸了。”
……
沈饒做了個夢。
絕對算是噩夢。
夢裡祁煙不要他了,還一直狂抽他嘴巴子,不管他怎麼苦苦哀求都沒用。
“我錯了!”
沈饒被嚇醒了,從床上彈起來,還沒來得及好好緩神。
一側頭,發現壯實的毛亮黑影蹲在他身邊,那條有力的大尾巴,在他面前‘啪啪啪’甩來甩去。
沈饒:“……”
破案了。
他手扶住額頭,劫後餘生地說:“你能不能起開點?”
嚇死他了。
這夢做完少說要減壽三年。
大黑轉頭‘蔑視’地看他一眼。
沈饒也不知道為什麼能在動物身上看到明晃晃的輕蔑。
這臭豹子不僅不讓,還使勁往床上擠,活有要把他擠下去的意思。
好像在說:你什麼東西,也敢睡在我主人床上。
沈饒被擠煩了,起床氣噌地反上來,跟豹子犟上了。
毫不讓步地推搡它,完全忘了這是頭有很強攻擊性的猛獸。
“你才該下去,祁煙的床只有我能上!”
“嗷!”
黑豹朝他呲牙威脅。
沈饒額頭凸起青筋,瞬間惱了,一把抓住它露出來的獠牙,掰著它嘴喊。
“比誰大聲是吧?你當我不會吼?嗷!!”
大黑:“……”
在祁山稱王稱霸多年的豹子懵了。
這裡哪有奴才敢碰它高貴的獠牙,尊貴的嘴巴?
沈饒不甘示弱地呲牙咧嘴:“祁煙欺負我就罷了,我還能讓你欺負了?”
“……你們在幹什麼?”
拿著男士換洗衣物回來的祁煙看著床上僵持的一人一豹,陷入詭異的沉默。
沈饒見她馬上收起駭人兇樣,哥倆好地摟著黑豹友善道:“在培養感情。”
大黑:“……”
幾乎看到全程的祁煙:“……”
大黑斜這虛偽的人類一眼,扭頭很不給面子的下床了。
那意思:誰跟你有感情。
不過沈饒現在的心思也不在它身上,注視著祁煙,腦中不受控制地回想昨晚的場景。
他耳尖一紅,心潮澎湃。
也該無措的祁煙反而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把衣服放到床邊說。
“等會兒換上吧。”
這才發現自已什麼都沒穿,就裹了層被子的沈饒有點羞澀地拽過衣服說。
“昨晚……”
祁煙抿唇:“如果我讓你忘掉……”
“祁煙!!!”
沈饒立馬變臉了,那還有羞怯的小男生樣,惡狠狠地瞪她,比豹子還兇。
“我才剛醒,青天白日的你不要惹我生氣。”
沈饒嗓音冷得瘮人:“說了很多次,你讓我走,我也不會走,除非你想看我在你面前表演血濺當場,不然——”
他頓了頓,目光冷凝:“有些廢話說出來很影響我的心情。”
“祁煙,別逼我咬你。”
這已經是赤裸裸的威脅了。
好嘛。
跟剛才和大黑互吼的聲音還大,還響,還長。
看來是忘不掉了。
“好吧,”祁煙緩了口氣,“我給你機會。”
沈饒疑惑抬眸:“什麼?”
祁煙挺直腰板站在他床邊,居高臨下地垂著無波無瀾的清眸,如一汪平靜的湖水,凝視著他。
像是施捨,又似是摻雜憐憫般的動容。
她宣佈:
“距離下個月還有十天,在這十天裡讓我改變主意吧,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