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迦愣在當場。
小沙彌又喊了一聲“姐姐？”
喊他做小沙彌是因為他喊南迦姐姐，實際上小沙彌不小。
雖然身軀被嚴密裹在袈裟與僧衣中，可他的個子直追宋鳴鶴。南迦看他時也要半抬頭，甚至都看不見對方光溜溜腦袋上的戒疤。
脖子上帶著一串星月菩提，間或穿著佛家七寶，金銀，琉璃，珊瑚，硨磲，赤珠，瑪瑙。是有錢也買不到的玩意，必定是代代相傳的老物件。
小沙彌身上披的白色袈裟上用金線繡著繁複花紋。
他這一身打扮便昭示著他在這佛寺中不同尋常的身份。
南迦終於被喚回神智，向對方攤開自已的手掌，掌心處黑乎乎一片，是剛才拍熄的火苗灰燼。想來他背後袈裟也必定有個黑色手印。“抱歉，似乎把你的衣服弄髒了。不過弄髒總比被燒壞一個洞好是吧。”
那朵火苗是直直落到他背上的。
小沙彌一看她手心，唇邊溢位一抹笑，並不答話。
“姐姐不如進殿坐坐吧。”
他一手展開邀請道，袈裟隨著他展開的手被攤開，陽光正好照在他繡金線的袈裟上金光閃閃。
南迦這才注意到自已正站在佛殿門口。
仰頭一看竟是佛寺最深處的如來殿，殿內佛祖金身寶相莊嚴。
竟然跟著那火走到了這裡。
小沙彌臉上的表情並不深，可南迦覺得自已無法拒絕。
抬腳跟著一起進入殿內。
佛寺頗具規模，大門的門檻太高，南迦晃神間被絆一下，慌亂間抓住身邊人遞過來的袖子。
等到站穩，南迦紅著臉看見他潔白的袖口又被自已黑黢黢的手弄髒“抱歉。”
“無礙。”小沙彌眼皮半垂，站得筆直，背脊挺立似一棵雪松。雙手負在背後，另一隻手悄無聲息地覆上方才南迦握過的地方，五指用力收緊死死握住。
片刻後才鬆開，引南迦坐到了佛像前的蒲團上。
南迦剛一坐下對方就遞過來一方手帕，帕上繡著一隻白鶴。
南迦嘴上道謝想要抬手接過那一方手帕時被對方避開。只見那清瘦的手指握著雪帕輕輕蹭了蹭南迦腮邊。
在看時帕上有一點漆黑汙漬。南迦雖然納悶好像自已也沒碰臉啊，怎麼蹭的。
但看見對方雖然溫和但無論何時都透著端莊神聖的臉，也就沒多想。接過手帕擦著手心臟汙“等我洗乾淨還你。”
他的話似乎很少，南迦之前少與佛家有交道，也不清楚是不是有德行的高僧都這樣。眸光淺淺，坐在他身邊便似乎得到一片澄淨。
一邊擦手一邊想，剛擦淨手，就被塞了一杯香茶。
是杯佛茶，茶湯明亮，香氣高雅。入口即知價值不菲。
兩人都不說話，廊下兩盤螺旋檀香靜靜燃燒，香菸燎燎。佛園中間或有兩聲布穀啼鳴。
南迦覺得很舒服。
宋鳴鶴他們找來時，一杯香茗品完。
“我的朋友來找我了。要先走了，小師傅你叫什麼，我好還你手帕。”
小沙彌抬頭，淺金色眼眸無悲無喜“不急，有緣還會相見。”
冥冥之中似乎斷開的線終於相連。
南迦忽然笑得疏朗，“好呀，那咱們有緣再見。”
南迦轉身離開。
他依舊端坐佛前，目光沉沉。
夜裡，如來殿內，佛像金身前。
方丈法師嘆著氣對他的寶貝徒弟“你從小就有佛緣，七歲時頓悟，參禪解佛年輕一輩裡無出你其右者。你想好了嗎，捨棄一切功虧一簣。”
“是。”
方丈不再勸解起身離去，將他留在殿中。
他從七歲時便是佛子，頓悟之後小小年紀不顧親人反對毅然侍奉佛前。
佛心堅定連他自已都認為這輩子必定是青燈古佛。
他嘆了口氣，脫下袈裟放在佛前。
可是，身穿袈裟就沒法愛她。
他深深叩拜在佛前，心中前所未有的虔誠“感謝諸天神佛菩薩，讓我今生先遇她。”
南迦不知道，今晚萬佛寺少了位佛子無清。沛中龍家多了位年輕的繼承人龍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