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上班的第一天,我起了個大早。我輕輕地踱步到楊晴和兒子的臥室門口,藉著微弱的光線,我看了看熟睡的兒子。一波七個月大了,已經能睡整宿的覺了,這也讓我感到輕鬆一些。

想想過去的一段時間,每一夜我都是保持待機狀態,夜裡一波的哭聲就彷彿電腦的滑鼠,無數次把我恢復成“亮屏”狀態,翻身落地、衝奶粉、餵奶粉、哄睡...動作一氣呵成,已經熟練到眯著眼睛就能輕易完成,絕對萬無一失。之所以承擔這一重任,還要從一波一個月大的時候說起。那天的夜裡,還在熟睡的我聽到臥室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叫聲,我衝到臥室門口,只看到披頭散髮的楊晴,情緒激動的雙手掩面哭泣,我驚恐地問道: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兒了?”

她抬起頭,淚流滿面,“我受不了了,我真受不了了,你倒睡得好,一波他一個勁兒出動靜,我這覺全沒了,我受不了了,嗚嗚嗚...”

從那一刻起,我突然意識到,我也許應該承擔的更多一些了。現在想想,深度睡眠的技能一定也是這一段時間練就的,嘖嘖!我這該死的生存能力。想到這,我不禁無奈地笑了笑,虛掩上她們的房門便鑽進廚房準備早餐。

準備完早餐,我輕聲叫了叫躺著玩兒手機的楊晴,她用手指做了個“噓”的動作,扭頭瞥了一眼熟睡的一波,“放那吧,一會兒我起來吃”她小聲的說道。

我站在那裡,突然感到有點兒手足無措,我怕飯菜涼了,又怕多說什麼惹她生氣,眼看上班就要遲到,正遲疑間,她又說道:“你去上班吧。”

聽她這麼說,我立刻轉身準備去穿衣服,彷彿是一個被她點醒的帕金森患者。正走著,聽到她在身後說道:

“別忘了你說的,中午我爸媽要來咱們家吃飯。”

我身體不由地頓了一下,雖然臉上有些不自然,但我還是柔和地回了一聲:“好,我知道了”。

趕到單位已經錯過了早餐時間,一般情況下,我們都在單位食堂吃早餐,午餐也可以在單位食堂解決,只是因為時間關係,我很少能趕的上。看到從食堂走出來的沈佳,我快步上前打招呼。

“沈佳!過年好”。我急忙率先出口拜年。

沈佳小我三歲,充滿青春活力,長得也很漂亮,她在財務科,我在辦公室,雖然不在一個部門,但平時我們關係不錯,至少我這麼覺得。春節過後第一天上班,同事們相互拜年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劉俊,你也過年好呀!”沈佳笑了笑。

“這過個年,你人又漂亮好多啊”我說的是真心話,沈佳無論是長相還是身段,都不輸明星。

“過年好啊,大美女!”我們正一邊走一邊說著話,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

不用回頭我就能猜到他是誰,來人正是監管辦副主任王強。他那獨有的嗓音具備較高的辨識度,據同事說,因為是王副局長的親外甥,僅參加工作三年就已經跳躍成為了部門副主任。我曾表示唏噓不已,那人卻冷冷地說道:這算什麼,王副局長的兒子也在咱們單位,雖然沒有正式編制,人家待遇卻不差,要不是礙於這層關係,早都調回咱們機關了。

王強快步趕到我們身邊,他眯著眼瞥了我一下,我下意識地正要打聲招呼,他又瞬間把目光移到沈佳那邊,完全無視我的存在,剛要到嘴邊的一句“過年好”又生生讓我嚥了回去。她堆笑著對沈佳說道:

“沈佳大美女,過年給你發的拜年資訊怎麼也沒回一下啊?”從他的牙縫殘存物中,我大概猜到了他的早餐。

“啊?抱歉啊王哥,過年資訊太多,可能我沒注意到。”

“哦哦,這樣啊,沒關係!”

王強其實根本就不會怪罪,他討好沈佳還來不及,單位上下哪個不知道,他在追求沈佳。王強緊接著又說道:

“那我再當面拜個年了,祝沈佳大美女新年萬事如意,永葆青春活力...”

“好好好,你也新年快樂!”看得出來,沈佳是敷衍答覆,她急於結束這段尬聊。

我開始注意到王強的臉面,其實他在絕大多數時刻都是保持嚴肅,此時看著他,我猜想那只是一種故作老成罷了。尤其一雙鷹眼,犀利又冷峻,看起來和王副局長很相像,我不禁讚歎道:這真是血緣的力量!

說起王副局長,他是我們部門的分管領導,每次跟他彙報工作或是交談時,我都無法直視他的眼睛,總是來回閃躲,彷彿自已是個做錯事的孩子。從小到大,這算是我見過最令人心寒和恐懼的眼神,我忍不住開始在腦海裡勾勒他兒子的相貌。

就在這時,王強突然半側身看向我,“劉俊年過的挺好啊?”

被王強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問,我竟愣了一下,趕緊回覆道:“挺...挺好...嗯,王主任過年好!”

王強沒有說什麼,點頭示意了一下,但是表情看起來卻很古怪,尤其盯著我的那雙鷹眼,但是我沒有挪開目光。我心想,即使你是領導身份,縱然你眼神裡可能有千百個含義,與我又何干?

王強終於挪開他的目光,轉頭向前走去。

我看了看沈佳,沈佳意味深長笑了笑。

年後的辦公樓,彷彿被切換成了立體聲環繞模式,走廊間、辦公室裡處處迴盪著拜年話語,也有人忙不迭地的分享著春節趣事,這樣的局面,稍微有些社恐的人想必也是無法從容應對。此時人事科的王姐,正在分享一家人在三亞過年的經歷,時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神色。

“本來我是不同意去的,這一趟花銷好大的,要不是我老公強硬要求,我是真懶得動!”王姐有個習慣,每當講一些事情,她都會抓住時機突出一下自已的丈夫,彷彿是為了不斷證明,除了她別人的婚姻都是不幸的。

周圍人心領神會的互相遞了個眼神,做作地表達了讚許之情後,便默不作聲,裝模作樣地做起工作。

走進辦公室,恰巧撞見司機辦的孟超正在跟韓雨桐眉飛色舞地聊天,不時夾雜一些葷段子,引得韓雨桐笑的花枝爛顫。孟超突然衝我來了一句:

“劉俊,你說是不是?”

我非常配合並默契地答道:“那可不!”這句回答,更引得他們倆哈哈大笑,雖然我不知道具體他問的是什麼問題,但是此時這樣的回答,就是正確答案。這是他慣用的幽默方式,突然一句沒頭沒腦的問句,只需要得到一句肯定式的回答,也顯得我合群,算作是圈裡人!

這時,兩個人也逐漸收起了笑容,劉俊明知故問地問道:“劉俊,這個年過的挺好的吧?”

其實孟超是瞭解我的,他知道我沒有幫手,家裡的大事小情都是自已處理,他這樣的調侃,我只當做朋友間的玩笑。說起來,孟超這個人,除了嘴不好,我還是挺認可的。從來到這個單位,他是我認識的第一個人,在我結婚時也是對我幫助最大的人,從幫忙找婚禮車隊,再到幫忙找攝像車輛,甚至當天的攝像車輛也是他充當的司機角色。

我這個人,會把別人的幫助當做很大的情誼,在婚前婚後的一段時間裡,我至少請孟超吃了三頓飯。當然,除了回饋孟超的情誼,也是為了跟單位年輕的同事們建立好感情基礎。單位裡年輕的同事們組成了一個圈子,以孟超為首,包括韓雨桐、王強科長和沈佳在內,都是有電力系統背景的人,即使不是電力系統子女,也或多或少跟電力系統有些沾染。作為一個外來人,一個沒有背景的,我甚至把這個圈子當做職場根基。

我很自然且無比真誠地回答道:“孟哥,我情況你還不知道麼,身心疲憊!”孟超會心地笑了笑,這是他想得到的答案,無論何時,我一定要保持恰到好處的低階姿態,這也是圈子裡賴以生存的規矩意識。

“嘖嘖!辛苦啦老弟!晚上哥定了地方,咱們今晚聚餐!”

孟超具備一定的主人翁意識和仗義疏財品質,這是他成為這個圈子核心的重要因素,他又是我分管領導的司機,介於這兩方面原因,他的提議我是不好拒絕的,但一想到家裡的情況,我只能硬著頭皮拒絕。正當我努力思索一個萬全的理由時,他隨即補充一句:“你可別不來啊!這聚餐少一個人都沒意思!”

這一句話拋過來,把我要出口的拒絕理由生生的憋了回去。

“好好好,一定參加。”我滿臉堆笑,卻能感受到自已的眉頭緊鎖,彷彿能聽到兩片眉毛相互交錯摩擦發出的聲響。

於是,這整個一上午,我都在抓緊處理手頭的工作和思索如何勸服楊晴能讓我如約赴宴中度過,中間也跑去跟王副局長請了下午假,當然也沒忘了拜年。春節前已經給王副局長表示了我的心意,也許是這個關係,王副局長允假倒也痛快。

回到辦公室,我就開始在座位上惆悵如何能求得晚上聚餐假。韓雨桐彷彿看出我的窘態,以一種同情弱者悲憫的語氣寬慰我:

“一定得去!跟楊晴好好說!”

是啊,好好說。這一句“好好說”彷彿一種有效的方法,但其無用,就如同跟一個根本無法解題的學生說:好好做題...

於我來講,楊晴就是我的難題,我可能需要用一生去求解。

渾渾噩噩中,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一點半。我放下手裡的工作,迅速穿衣服衝出辦公樓。家中急盼我歸的,除了嗷嗷待哺的一波,還有“嗷嗷待哺”的楊晴以及她的爸媽!

回家的路上買了一些菜和熟食,推開家門,丈母孃在哄著一波玩兒,老丈人窩在沙發裡看電視,楊晴在臥室躺著。我熱情地跟他們打招呼,扭頭鑽進臥室,略帶請示的口吻“彙報”了一下中午的菜品,楊晴表示比較滿意。

轉身出了臥室,“爸媽,你們先坐著,我弄幾個菜....爸,中午咱爺倆好好幾杯”!話畢,就鑽進廚房忙了起來。我突然想到了穎姐兩口子,從廚房探出頭向丈母孃詢問道:

“穎姐他們忙啥呢,要不我叫他們過來一起吃吧?”

丈母孃抬起頭,答道:“不用,你姐夫單位有案子在忙。她定好了去婆婆家吃!”丈母孃語氣裡是有其他含義的,我故意裝作聽不出來,答了一聲“哦”便又鑽進廚房忙起來。

此時我聽到臥室裡楊晴輕微的嘆氣聲。穎姐是楊晴的親姐姐,大她兩歲,老公是公安局刑偵大隊副隊長,婆婆家也同住在一個小區,平時方便給她看孩子。即使這樣,丈母孃還是會主動請纓去照顧他們,我這邊卻很少光顧。反觀我自已,父母與我不在一個城市,我的工作不是領導崗位,甚至不是正式身份,工資微薄,這簡直是降維打擊。我理解楊晴的悲嘆,即使她不去在乎生活上的窘迫,但是她也無法釋懷與姐姐的落差。面對這樣的現實,我只能在楊晴的期待和牢騷中、丈母孃的差別對待下苟延殘喘。單位和同事不是我的避風港,我的路在遠方。

不多時,一桌子菜就上了桌,我叫醒了熟睡的楊晴,讓了讓丈母孃他們,一家子便圍坐上了餐桌。我開了一瓶酒便與老丈人對酌起來,老丈人可能喝不慣,但也表現不太明顯。我們一邊努力尋找共同話題一邊喝酒,一瓶白酒漸漸觸底,老丈人話也逐漸多了起來。

席間我一直在想找機會把晚上聚餐的事兒提一下,我覺得當著楊晴的父母面提出來,楊晴也不好太反對。此時趁著老丈人興致正高,我起身又開了一瓶酒給老丈人斟滿,順便也說了晚上單位同事聚餐的事兒。我斜眼看了一眼楊晴,她正要說什麼,老丈人便直接打斷了他,說道:

“同事們好好相處是好事兒,男人不能整天窩在家裡。”

我立即補充道:“嗯!就是平時相處很好的幾個同事,我要是不去,他們就要改天再進行。”

“那不去就更不合適,必須得去!”老丈人面色有些發紅,替我作下了這個主,楊晴也不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算是同意,我興奮地端起酒杯敬了老丈人一杯酒。

飯罷,幾人坐在客廳聊天。丈母孃突然問道:“劉俊,我聽楊晴說你媽要來待幾天?”

“是,過來待幾天,想幫楊晴帶幾天孩子。”我答道。

“嗯,確實,楊晴自已帶孩子太辛苦!你媽來了她也能休息休息,我這也天天忙得抽不開身。”丈母孃說道。

“嗯,我知道。媽你不用操心,姐夫每天那麼忙,你多幫幫穎姐是應該的。”我無比真誠的說了這些讓我違心的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說違心話,已經不再是我的障礙了。

我們正說著,楊晴轉身進了臥室,丈母孃看著她的背影隨即一愣,又瞬間恢復常態,若無其事的喝起了茶水。

我心裡不禁苦笑,這該死的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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