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站在屋裡的人都變得很忙。

明皓忙得低頭刷手機,給一個狐朋狗友微信留言,讓他三分鐘之內打電話給自己。

南希走到童司韶身邊蹲下,低聲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在沒得到及時回應前,也拿出手機回資訊。

劉小管家正幫忙把兩大行李箱推往門外,此時悄悄加快了腳步。

童司韶將挽至小臂的袖子慢慢放至腕口,再用領帶夾別起來。裴意然的衣袖對她太長了,領帶夾在此刻發揮出作用。

唯有裴意然波瀾不驚地說道,“媽,你先坐會兒,我們快收拾好了。”

顧鳳斕沒理會兒子,回頭叫住正悄悄往門外溜去的劉小管家,“把那兩隻行李箱搬到我車上,少爺身體不好,要回主宅靜養。”

劉小管家行走的身影頓住了,明皓劃扒螢幕的手指頓住了,南希原本要站起來又蹲了回去。

童司韶扶著行李箱的拉桿,快速在心裡盤點,裴意然回主宅住一段時間也好,她正發愁脫不開身到米國看小姨。

裴意然回主宅,身邊全是打小照顧過他的人,會把他照顧得更好,她可以放心走人。

“媽,你這是幹什麼?”裴意然輕蹙眉頭,有些無奈地問道。

“你身體不好,我想帶你回家照顧一段時間,這理由充足嗎?”顧鳳斕揚著那對吊梢眉問道。

裴意然沒想到他媽會來這一出,這不像他媽的風格。

他媽媽一向公私分明,不會在公開場合,與他討論這種沒營養的家常話題。

“媽,咱進裡屋說話。”裴意然說道。

“不用,這裡沒有外人,有話直接說,我還沒老,耳邊好得很。”顧鳳斕不為所動,逼視著兒子。

完全不顧,自己再度冷場。

不是外人一、劉小管家保持著拉箱的動作,哭喪著臉站在原地,雖然很榮幸被當家主母納為家人,但此時寧可當一個外人。

不是外人二、明皓剛給一個朋友留言,讓他給自己打電話,此刻鈴聲響了,他卻一下子摁掉了。對方不明所以,繼續打,明皓繼續摁掉。什麼是好朋友,就是關鍵時刻敢掛電話的。

明皓聽出裴夫人的意思,不是外人的他,得留在屋裡當和稀泥。

不是外人三、南希繼續與童司韶一塊蹲著,彼此都不敢抬眼看對方,氣氛略顯尷尬。

裴意然站直身子,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

他媽媽,那個鐵面無私,雷厲風行的裴董,皇城根下的公主顧鳳斕,突然畫風大變。

她變得跟小女人一樣小心眼,對兒子採取公然報復。

報復那晚兒子在童司韶面前,不給她留有餘地,直接趕走童麗穎的一箭之仇。

“媽,我都好了,不用人照顧了。再說,你那麼忙,時間那麼寶貴,我不想浪費你的時間。”裴意然陪笑,垂死掙扎。

他可以想象,被他媽媽照顧的情景。

她會高高在上站在一旁,吩咐傭人,給他盛一碗他並不愛喝的甲魚湯。

或者指使劉老管家進來,威脅他再不休息,就要撥他的網線。

也許現在她不可能這麼做了,但她只會升級系統,想出更硬核的辦法對付他。

這樣的事,經歷過一次就有陰影了,回想還覺得恐怖,裴意然可一點都不想再經歷了。

顧鳳斕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兒子,“時間再寶貴,哪有兒子你寶貴。你這是在抱怨嗎?怪媽媽以前沒有照顧好你。媽媽以前是疏忽你了。這次回家,媽媽會好好照顧你的。”

這世上沒有人比裴意然更明白他媽媽有多強勢了。

一旦顧鳳斕下定決心,除非魚死網破,不然沒個結局。

裴意然很快有了決定,他走到童司韶身邊,牽著她一起折回到顧鳳斕面前。

他笑得滿臉是牙,對童司韶說道,“司韶,媽媽讓我們一起回主宅住一段時間,你也別忙活了,家裡一應俱全,不用準備。”

顧鳳斕的表情有些僵,好在她也有心理準備,明白兒子不會那麼聽話。沒事,回到主宅再慢慢收拾這個小丫頭。不信,她不走人。

童司韶的笑容比顧鳳斕的更僵,到手的機會飛走了。

看顧鳳斕的表情就能猜到,她去主宅沒好果子吃。

但是裴意然緊緊握著她的手,深怕她會拒絕。

裴意然為了她與他媽媽公然掀桌子,這種場合,童司韶沒辦法不支援他。

於是童司韶配合地,一點也不見外地,“那就打擾裴媽媽了。”

裴意然與她一起看向顧鳳斕,雙人都笑得燦爛,各自露出若隱若現的梨渦。

裴意然說道,“都是一家人,說什麼打擾,媽媽,你說是不是?”

裴夫人冷眼看著這一切,不置可否轉過身,率先走出去。

為了慶祝裴意然出院,明皓原本在晚上攢了一個局,準備狂歡一宿,現在泡湯了。

陪著顧鳳斕用午餐,桌上山珍海味,大家卻食不知味。

飯後明皓與南希各找了一個託詞,趕緊做鳥獸散。

顧鳳斕沒挽留他們,下午有個視訊會議,還有幾件事要處理,她忙得很,對晚輩們也不必客套。

因此也沒空折騰童司韶。

裴意然帶童司韶回自己的房間,指著床輔說道,“你先睡午覺,我去書房開個視訊會議。”

裴氏高層在下午有一場比較重要的視訊會議,討論一項大型併購案,董事長和CEO都要參加。

童司韶問他,“我的衣物放哪裡好?”

裴意然走進衣帽間,指著右側那一排衣櫃說道,“這一排給你,你可以把裡面的衣物都拿出來,先放到隔壁房間衣櫃裡。隔壁房間基本也沒人住。”

“知道了,你去忙吧。”童司韶把幾個行李箱推進衣帽間。

她開啟右側那一排衣櫃,裡面一整排全是襯衫,黑白襯衫居多,各式各樣整齊有序掛在那裡。

有些還搭配好領帶,底下透明的抽屜裡,放置著一排排耀眼的鑲著碎鑽的領帶夾,以及其他的飾品。

像來到了時裝展示會現場。

童司韶躊躇,不忍心破壞這道風景線。

最後,她稍微整理,騰出一些空間放置自己的衣物。

反正她隨行李箱帶來的衣物並不多,她也不打算在這裡長住。

整理好以後,童司韶去浴室衝了個澡,覺得口渴,找了一圈,開啟飲水機置物櫃,裡頭放著一隻杯子,她拿出來兌了一杯水,在床沿坐下,慢慢喝著。

水杯是天青透明色的,造形線條看似粗糙,實則精緻,像水晶一樣折射出光芒。

這個房間剛剛整理過,被褥和褥單全是嶄新的,桌上地上一塵不染。

但水杯只有一隻,浴室裡的浴巾毛巾牙膏牙刷等配套的日常用品也只准備一套。

吃晚飯時候,她得先問問管家,讓他準備一套,如果管家敷衍她,她就自己下山買一套。

童司韶打量著房間。

房間裡的擺設造形,倒與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別無二致,簡直看不出中間隔著五年的時光。

喝完水,童司韶斜倚在床頭,幾乎下意識地,拉開床頭櫃抽屜。

她以為她會看到幾疊現金,就像當初那樣。

然而入目的卻是一束青絲。

大約有30多厘米長,被它曾經的主人染成粟紅色,用一小根細繩束成一束,被人細心地放置在抽屜裡。

這,這不是當年她剪下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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