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畫舫中的吵鬧越來越大,吸引了不少人駐足圍觀,滿堂的鬨笑之中夾雜著隱隱的痛叫之聲,徐猛微微皺頭,走過去,喚來一個龜奴,詢問發生了何事。

“管爺,沒有什麼大事,就是一個不長眼的歌姬不小心將酒灑在了客人的衣服之上,客人發怒了而已,尋常這種事情多了,打一頓客人消了火便是。”龜奴媚笑道:“管爺,你是想聽曲還是找些樂子?”

徐猛的破落戶名聲在青山縣很大,雖然頂著衙役的名頭,但歷來是不管事的主,不過龜奴自然也不敢怠慢。

管爺是這個世界對縣衙衙役特有的稱呼,意思是掌管著一切。

徐猛瞥了一眼,只見場中一個身著華服的肥胖男子將手中的馬鞭不住地抽打在地上的歌姬身上,渾身被打的皮開肉綻,血肉淋漓,發出慘烈的叫聲。

“一丁點小事,難不成要把人打死不成?”徐猛正要上前,卻被那龜奴趕忙攔了下來,“管爺,這事你可管不的,別說是一個歌姬,要是客人惱了,咱們這艘畫舫的小廝都得賠進去,這種事情畫舫之中常見的很,客人打一頓出出氣便好了。”

“讓開。”徐猛面色陰沉,甩開龜奴,當即便擠進人群,奪過肥胖男子手中的馬鞭。

“怎麼,徐管爺,要管我段家的事?”身著華服的肥胖男子笑抿抿的看著徐猛,徐猛自然識得男子的身份,乃是青山縣當地土族豪紳方家的二爺段興,段家的人歷來在青山縣囂張跋扈。

“段興,些許小事而已,用得著將人打成這樣麼?”

“徐管爺,怎麼你要為她出頭麼?”段興看著徐猛說道:“別說是你一個破落衙役,就是之前的縣令杜康、捕頭張松都不敢管我段家的事情,別以為現在縣衙就剩下你一個衙役,便翅膀硬了,老子勸你不要多管閒事。”

“老鴇子,多少錢,這歌姬我為他贖身。”徐猛不搭理段興,轉頭便看向一旁畫舫的老鴇子。

“贖身?我看誰敢接你的銀兩?”段興冷笑道,一旁的老鴇子龜奴懾於段興的強勢,只是無奈地看了眼徐猛便搖搖頭無動於衷。

“姓徐的,實話告訴你,這青山縣所有的畫舫,他們的家主一半都得仰仗我段家生活,我段家一句話,別讓他開不下去,別說是打死一個小小的歌姬,就是老子一把火把這畫舫燒了,他們連個屁都不敢放一下,事後還得給老子賠禮道歉。今天就讓你看看我段家在青山縣的手段。”說罷,揮揮手,將畫舫的老鴇子招過來說道:“本來老子的氣消的差不多了,不過徐管爺要管閒事,這件事情你們看怎麼處理?本大爺以後不想看到這歌姬出現在這艘畫舫之上。”

說罷,便見那歌姬強撐著身體爬到段興的腿前嘶喊道:“爺,饒命啊,爺,饒命啊。”

哪知那老鴇子看了一眼徐猛,當即抽出一張手絹,彎身使勁地捂住歌姬的口鼻,徐猛正要上前,被身後幾個的龜奴死死地拖住。

“管爺,這事你管不了的,段家我們惹不起的,要不你看我們的家主怎麼到現在還不敢出現,再鬧下去,可就不光這一條人命了,這整個畫舫小廝的命都保不住。”龜奴使勁拉著徐猛在耳邊小聲勸道。

不消片刻,那歌姬便失去了生機,老鴇子擺擺手,過來兩個龜奴,將那歌姬的身體拋在了冰冷的江中。

“姓徐的,她是因你而死的。”段興冷然笑道,然後拋給老鴇子一包銀兩,“記得把她的身契隨後送到老爺府上,另外明天記得去縣衙報備一下,徐管爺你親眼看見的,這件事與我無關。”說罷,攤攤手便笑著轉身離開。

徐猛冷冷地看著段興的背影,第一次被這個殘酷的世界震驚,半晌才回過神來,這就是一個吃人的世界,那些高高在上的土族豪紳、世家門閥根本不在意底層人的死活。

一張身契在他們眼中連張廢紙都不如,卻能夠輕易地決定他人的命運。

徐猛冷冽的眼神爆發出極度的怒火,卻在這冷冽的江風中吹散,緊握的拳頭在周圍人冷漠的指指點點中緊緊握住又慢慢鬆開。

冷冽的江風在此刻無比清醒地告訴自已,自已已經身處於一個極度混亂的世界,這個世界只有權勢為尊。

而自已如今僅僅只不過是一捐獻的衙役而已。

“管爺,要聽曲麼?”一旁的老鴇子悄聲問道,似乎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將圍觀的人迅速勸散。

“管爺,我們這些人本就是卑賤的命。”一旁的龜奴將徐猛扶在一旁悄聲說道,“這段家二爺是出了名的手狠,死在他手裡的歌姬已經好幾個,若不是剛才管爺制止,怕是會被活活打死,如此倒也少受了些痛苦。”

徐猛冷眼望向一旁的龜奴,看著照常的龜奴,原本稍稍平復的心情又泛起一陣怒火。

段興,我徐猛遲早要你項上人頭。徐猛心中怒道,猛然間想起什麼,給龜奴留下些銀子,便急忙離去。

段興從畫舫之中下來,又與一眾好友喝了些小酒之後,才搖搖晃晃地向段家莊園走去,然而剛剛走到門口,便見段家的老管家迎了上來,“二爺,你總算回來了,家主等你好長時間了。”

“大哥?他等我做什麼?”段興微微一愣,醉醺醺的神情迅速恢復一絲清醒,對於自已的這位家主大哥可是害怕的很。

老管家搖搖頭,“二爺,家主似乎有些不悅,你一會兒過去小心點。”老管家領著段興向大堂走去,卻見段家家主段豪德一臉陰沉地坐在堂中正品著熱茶,直到段興進屋,才抬起頭稍稍瞥了一眼。

段興不敢言語,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耷拉著腦袋彷彿都要縮排肥胖的身軀,剛才那個在畫舫之上囂張跋扈的段家二爺此時彷彿就像一個受戒的學生。

半晌沒有人言語,許是被茶水嗆了一下,段豪德猛地咳嗽幾聲,同樣肥胖的身軀發出劇烈的震動,一旁的老管家急忙上前侍候,輕輕地在其後背拍打了幾下以後才稍稍平復了許多。

“咳,使勁咳,咳死你這個病鬼。”段興心底暗自咒罵,眼神中稍稍流露出一絲喜悅,卻又迅速恢復恭敬。

“大哥,你怎麼了?”終於待段豪德稍稍平復之後,段興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段豪德瞥了一眼段興,將一封書信扔給段興。

段興開啟一看,原本還有點醉醺醺的神情瞬間酒醒,慌忙跪伏在地,顫聲說道:“大哥,對不起啊,大哥,大哥,大哥——”

“這麼說,這信上的內容是真的了?”段豪德陰沉地問道,聽不出喜怒,不過卻讓段興渾身顫慄。

“大哥,對不起,大哥,是我一時糊塗啊,大哥——”

“當年,你不過是父親私生的一個野種,在外面吃不飽穿不好,過的跟個乞丐一樣。這麼多年,是我不計前嫌,把你接到段家,像對待親兄弟一般對你,讓你享盡榮華富貴,讓你過著人上人的生活。然而,想不到你竟然是隻養不熟的白眼狼,竟然如此對我?”段豪德頓頓,語氣變得異常激烈,肥胖的身軀不住顫抖,稍緩了片刻,強制壓制內心的衝動,冷聲說道,“說吧,這段家莊園之中有多少人是你養的人?”

“大哥,對不起,大哥,都是我一時糊塗,是我鬼迷心竅,大哥,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段豪德連頭都不抬,擺擺手,便見一旁走出幾名壯漢,架起段興肥胖的身體按在一旁的長桌之上,稍稍用勁,只聽咔嚓一聲,便掰斷了段興的一條胳膊,繼而發出慘烈的叫聲,響徹整個段家莊園。

“大哥,我說,我說,我說——”段興痛苦不迭,慌忙應承,迅速報出一長串的人名,段豪德擺擺手,幾名壯漢領命而出,只剩下段興肥胖的身軀癱坐在地上,向段豪德爬去,卻被一腳狠狠地揣在角落,眼神驚恐地看著冷漠的大哥。

沒等一會兒,便見那幾名壯漢重新來到大堂,渾身沾滿鮮血。一旁的段興見狀嚇得渾身哆嗦,差點失禁。

段豪德冷眼瞥了一眼渾身哆嗦的段興,擺擺手,冷聲說道:“處理乾淨了。”

幾名壯漢架起哆嗦的段興便向外走去。

“段豪德,憑什麼這段家的家業都是你的,我只是想拿回我自已的東西而已,段豪德,我有什麼錯,段豪德,你不得好死——”

慘烈的叫喊聲嘎然而止。

莊園裡的梧桐樹被風吹的沙沙作響,一片落葉悄悄墜落,在黑暗之中沒有任何蹤跡,尋常熱鬧的莊園此時寂靜地可怕,那些丫鬟小廝早早地躲在角落,戰戰兢兢地等待著自已的命運,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無辜牽扯上自已,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陽。

段豪德抿了口手中已經涼掉的冷茶,看向一旁的老管家:“來福,段興在家中私養殺手,想要暗中襲殺我,謀奪家產的事情,你可知曉?”

老管家來福慌忙跪伏在地,顫聲說道:“家主,此事小人真的不清楚啊。”

段豪德冷冷地盯著老管家來福看了半天,半晌之後平和地說道:“起來吧。”頓頓,繼續說道,“這幾年他除了家裡娶了幾房姬妾外,外面可還有私養的情婦或者子嗣?你可清楚?”

“回家主,小人一清二楚。”

“這些人你找個牙伺去處理了吧,別留下後患,另外把他在外面的產業記得收回來,事情做的乾淨些,別跟老家主一樣,死了還留下個野種。”

“家主放心,小人一定把事情辦的乾乾淨淨。”

牙伺是這個世界專門從事人口買賣的行當,只要進入牙伺便恍如人生進入地獄,不僅僅是會遭受身體上的迫害,而且會一輩子打上奴籍的烙印,徹底喪失自由,若是被性善平和的富貴之家買去,或許還可以過的安生平穩,若是遇上暴虐的主子,基本就是慘不忍睹。

段豪德擺擺手,老管家躬身退出。

徐猛躲在黑暗之中,眼神中迸發出一股異於尋常的冷酷,看著段家莊園內陡起喧譁,人馬進進出出,知道是自已送去的那封密信發揮了作用,自已在段興身上親眼看到其在段家莊園之內私養殺手,意圖襲殺段家家主段豪德,謀奪家產的事情,便暗中將密信送進了段家莊園,想來以段豪德手段,這段興怕是要遭受一番毒打。

起身,平整下衣角,返回徐家莊園,睡下,養好精神,明天開始準備迎接這個殘酷的世界。

這個世界的月亮格外地圓。

這個世界的風也格外地冷。

這個世界的人命也格外地不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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