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垂下,摘下眼鏡的寧木掉頭看向花薔。
花薔笑著安慰:“原沐不是故意的,你看見的也不是假的。”
“屋裡的一切都是真的,不管是床上的女人,還是門外的男人。”
“他們是鄭賈村的源頭。”
花薔在介紹:“若不是最後看見的那個男嬰,轉胎輪也不會現世。”
“沒有轉胎輪,也就不會有後來紅花的故事。”
“所以不要氣了,好不好?”
看著氣鼓鼓的寧木,花薔勸著。
寧木只感覺很奇怪;“為什麼是我?”
她是真不明白,為什麼十三號樓會選擇她。
“我明明就是一個極其甚至一點長處都沒有的普通人。”
搖著頭,寧木問:“你們口中的樓主選我是為了什麼?”
“樓主的選擇,我們並不清楚。”花薔沒有隱瞞。
“但是”花薔沒有說完,“你並不普通。”
“寧木,你太小看自已了,也太放縱自已了。”
“你沒有意識到自已有多麼的厲害。”
呵呵的笑打斷了花薔剩下的話,寧木吸了吸鼻子。
“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
伸出的手,指向自已的鼻尖,寧木自問自答。
“我,並不普通?”
“不,我都算不上普通。”
“我就是個廢物。”
從椅子上滑下,寧木蹲在地上,整個身體縮成鵪鶉。
“你們看走眼了。”
寧木對著花薔、原沐說道:“選錯人了。”
“我不想成為什麼揭露黑暗的使者,我就想做個睡懶覺的廢物。”
“掙的錢不多,但是我也不超值消費。”
“一點錢就夠我活很久,這樣已經很好了。”
寧木一點也不羨慕所謂的救世大英雄,她只想做個普通人。
普普通通,直至死去都好像水滴進了水裡,灰沉到了土裡。
一切沒有變化,就是寧木最大的嚮往。
“可是,開始了就無法停止。”
花薔永遠不懼現實的殘酷。
淡淡說道:“除了向前,沒有辦法。”
“寧木,你是被選中的人,這一點無法改變。”
“甚至,就連十三號樓都無法改變。”
看著快要埋進地下的寧木,花薔升起了一絲不忍心。
最終還是透露了一點。
“你的資訊,並不是完整。”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沒有停下,花薔反而勸說道:“開始幹吧。”
“或許,你的現在是將來的你選擇的。”
“你不想應付當下,就要做好承受將來不得不面對眼下逃避所帶來的毀滅的未來。”
飛舞的花瓣升起又落下,一直沒有因為外界的環境而產生變化。
位於最中央的花薔也是如此。
“勇敢一點,好嗎?木木,你的未來不是想來的。”
“你需要用手去做一些事情。”
“心裡的焦慮不安,是可以被身體上的行動所打敗的。”
撓著頭,寧木喊道:“我知道,我知道,道理我都知道。”
泛起霧氣的鏡片遮住了寧木的眼睛,最下方的嘴還在一張一合。
“道理,是勸別人的,勸不了自已。”
“我沒有行動的動力。”
兩腳攤開,坐在地面,寧木放棄了掙扎。
她非常困惑:“我不明白,活力滿滿的人是哪裡來的活力?”
手上的青筋突起,寧木笑了:“你知道,我的朋友們是怎麼說我的嗎?”
“很急。”寧木自已給了自已回答,“她們都說,不知道我在急些什麼,整天都是風裡來雨裡去的。”
地上的橡木色深了幾分。
寧木重重地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但是隻要我一停下,我的心裡就很著急。”
“我心裡的小人在喊——
你怎麼可以停下!
你的父母怎麼辦?
你的弟弟怎麼辦?
他們辛辛苦苦可都是為了你啊,你可不能這麼沒有良心!
你瞧瞧你的父母多辛苦啊!
你現在什麼都不幹,真的就是一個白眼狼!
你這個白眼狼!
你一點都不管你的家裡人嗎?
我真的是瞎了眼才選了你!
…… ……
就像這樣的話,很多很多,塞滿了我的心,我也記不清什麼時候放進了心裡。”
“我不能休息嗎?”寧木問著花薔。
花薔沒有立刻回答,寧木用手撐著自已站了起來。
“休息,有罪嗎?”
“為什麼人休息,還要被罵?”
“如果連正常的休息都沒有,我還活著幹什麼,我還做人幹什麼。”
寧木超乎尋常的冷靜:“這是賤啊。”
“從來沒有見過具有如此品性的物種,真是讓我開了眼界。”
站起身坐回椅子的寧木,自已給自已倒了一杯水。
氤氳的熱氣在茶杯的上方環繞,久久不願離開,就像孩子長大後的父母。
“我辛辛苦苦為了你,我還有錯了?”
“我給你吃,給你喝,供你讀書,還有錯了?”
“你的工作找到沒,要不要再試試考個研啊,還有老師什麼的,要不要一起試試?”
“你怎麼還沒有找到工作啊?”
“你的書就是這樣讀的,讀的連尊重長輩都忘了?”
“不談戀愛,是不是有病啊?”
“不結婚,不生孩子,你的人生完整嗎?”
“傳宗接代才是大事,你誤了大事,以後哭都沒有地方哭。”
……
“夠了,我受夠了。”揮手打散熱氣,寧木對花薔說道:“我答應。”
“我會寫下我看見的一切的。”
“真的嗎?太——”
原沐的話被打斷,打斷的人是寧木。
“別高興得太早,我的文筆一般。”
聳了聳肩,寧木不得不接受現實。
“有很多比我好的人,他們的光芒太閃了。”
笑了笑,寧木小喝了一口茶。
“不過,前面有人的感覺可太好了。”
“現在我才明白,中庸是多麼美好的祝福。”
兩手捧著臉,寧木在許願:“希望光芒的餘暉可以眷顧一下我。”
“照進一下被掩埋的黑暗。”
“這樣,我寫字的目的就達到了。”
“會的。”花薔在肯定,“時間的長短而已。”
苦笑了一聲,寧木搖著頭:“時間對人而言,太易逝了。”
“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堅持多長時間,我盡力吧。”
“盡我所能,寫我所見。”
“文筆?”寧木笑了,“現在用鍵盤了。”
又喝了一口茶,寧木沒有忘記泥巴屋裡的女人。
向原沐詢問:“後來呢,你收下的白光裡看見了什麼?”
“這個,我是可以知道的吧?”
寧木不太確定。
“故事沒有完整的結局不是故事,那叫事故了。”
放下茶杯,寧木對著一直沒有作聲的原沐開了玩笑。
“故事本來就是事故的又一起點。”
聲音從屋外傳來,寧木抬眼望去。
十三號樓的木門開啟,光灑了進來。
一個熟悉的身影踏著光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