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在回家的路上,公司的巴士拋錨了。Alice站在路邊等下一輛公交車的到來。

過了約莫十五分鐘,一輛熟悉的中巴車在她面前“嘎”地停了下來,車門開了,下車的正是以前公司的同事,坐在車門口的Maggie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Alice。

“嗨,Alice,怎麼這麼巧?!你在這裡等車?”

“是呀,公司的車壞了,只好自已坐巴士。”

“哎,那趕緊上來吧,別客氣。”

在別人羨慕的眼神當中,Alice坐上了車,一面感謝, 一面熱情地跟以前的同事寒暄。

“Alice, 結婚了沒有啊?”

對於一個二十八歲的女孩來說,遇到這樣的問題可以說是再常有不過的了。Alice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問。

“還沒有呢!”

“啊?怎麼還不抓緊啊?不要要求太高了嘛!”

……

這時,小女孩Maggie探過頭來,神秘地說:

“Alice,你知道嗎?Pirkko結婚了!就是和那個女人……”

Alice的頭“嗡”的一聲響了一下。怕失態,她馬上端出一副輕鬆的表情,關切地問:

“哦?是嗎?是在哪裡結的婚呀?”

“在芬蘭呀,我們都是聽老闆說的,聽說他們剛結婚就馬上有孩子了,呵呵。”

“啊,那他現在在幹什麼呀?”

“沒幹什麼,他們還沒決定將來要留在芬蘭還是回中國呢!”

……

大致是個什麼樣的經過,Alice想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她沒想到在她眼裡一個如此不堪的女人,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竟然真的達到了多少天真爛漫的中國女孩夢寐以求的目的——嫁給“有錢的”老外,這多少令Alice有點不甘心。

Alice還記得兩年前,第一次見到Pirkko的情形。

到UPV這家剛剛投入使用的工廠上班的頭一天,Alice的第一個任務就是去穗港碼頭接她只在面試那天見過的老闆Vesa。

Vesa是個老好人,五十來歲,塊頭很大,體重足有Alice三倍多,說起話來卻細語輕聲。有趣的是,他和Alice十分投緣。面試當天,Alice只是用流暢的英語問了他幾個比較生活化的問題,以套近乎,比如說,他現在住在哪裡呀,家人會不會跟著來中國呀之類的,他就“粉”是喜歡上了她。帶著她到工廠去到處轉,跟她描述這些機器都是怎麼買來的,這廠房又是怎麼蓋起來的等等。當然,作為一個專案負責人,從開始決定在廣州投資辦廠,到一個嶄新的工廠落成投入運營,他是值得驕傲的。Alice沒想到這個面試那麼順利,他這麼快就把她當成了自已人。她想,這大概得益於自已以前在酒店當公關的經驗吧。也不知道這個芬蘭人是不是就一鄉巴佬,在中國還沒碰到過一個英語講得這麼好、態度如此親切的lady,所以喜出望外。

從香港開過來的船準時到岸,旅客們緩緩走出閘口。遠遠的Alice就看見了Vesa龐大的身影,跟在他後面的除了三個漂亮的外國小孩和他的太太,還有一個身材修長的年青人,金黃的頭髮,白皙的面板,斯斯文文的,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書卷氣。他就是Pirkko。Vesa後來介紹說他是過來實習的,暫時協助管理工程部門。

Alice馬上迎上去和他們打招呼。

“哦,你來上班了,歡迎歡迎。”Vesa滿臉堆笑,向Alice介紹他的家人。Alice大方地和他們握手致意,並親切問候旅途是否辛苦。

“還好還好,我們已經在香港先玩了一圈,不是很辛苦。”Vesa的太太高興地說。

雖然都是第一次見面,但是氣氛很輕鬆,幾個小孩也不拘謹。他們上了車,一路聊著他們在香港的新奇見聞,不一會兒車子就駛入了鳳凰城。公司在這裡給Vesa租了一棟別墅。

“哇!好漂亮啊!”小孩子們一進屋,就歡呼雀躍,迫不及待地樓上樓下亂竄。

“Alice你先到客廳隨便坐,我帶他們去看看自已的房間,安頓好就下來。”Vesa開心地看著孩子們的興奮反應,對Alice說,“哦,對了,你幫我招呼一下Pirkko。需要什麼你們自已去冰箱裡拿吧。”

Alice和Pirkko繞到餐廳,面對面坐在白色的大理石圓桌前,聊了起來。大致上,Alice瞭解到Pirkko比自已大兩歲,剛剛讀完組織架構管理碩士,正好Vesa管理的工廠投入使用,他被安排過來進行三個月的實習,順便來看看中國是個什麼樣的國家,他很好奇。雖然不方便問,但Alice想這個人必定和Vesa或者這家公司有些什麼聯絡吧,不然沒有那麼容易被 安排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實習。

她注意到Pirkko那雙清澈透明的雙眸,湛藍湛藍的,像一灣深深的海水,Alice從來沒有見過一雙這麼好看的眼睛。她相信擁有它們的人一定有著一顆純淨的心靈。

既然他對中國這麼好奇,那麼作為第一個和他接觸的中國人,自已一定要好好表現,給他留個好印象。一股使命感從Alice心底油然升起。

行政部把Pirkko安置在同一個外國人社群裡,給他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司機每天過來接Vesa和他去工廠上班。

一開始Alice的工作比較簡單,每天組織部門經理參加由Vesa主持的會議,做做會議記錄。除此之外就是幫Vesa或者Pirkko作翻譯。由於以前在酒店接觸的外國人較多,還比較瞭解他們的生活習性,Alice特意去買了一套咖啡機,每天早上回來第一件事就是給他們泡一壺熱咖啡。由於蓋樓的時候沒有考慮到茶水間,Alice只能把咖啡機放在辦公桌前面放資料夾的櫃子上。Vesa對Alice的體貼很是感動,後來還產生了把過大的洗手間隔開一塊改造成茶水間的靈感。

Pirkko每天也很準時出現在Alice的辦公室裡,享用一杯熱咖啡的同時和她閒聊一會兒,大多是一些芬蘭的趣事,而Alice也會給他說很多他感興趣的中國文化習俗,有時候Vesa也過來加入他們的熱聊,他的風趣幽默增添了更多的樂趣。慢慢地,Pirkko來找Alice的頻率越來越高,還非常認真地要求跟Alice學中文,而Alice更樂意每天上班都能見到這個與眾不同的帥哥,向他充分展現深厚的中國文化,同時與他探究那個遙遠的千湖之國。不同的文化,相同的智慧在較量中擦出一個個靈動的火花,這樣的日子每天都有靈感,每天都充滿新鮮。

後來,Vesa陸續邀請了一些各方面的外國專家過來作短期的培訓諮詢工作,Alice的接待工作開始多了起來,忙得沒有時間和Pirkko插科打諢,時常在下班後或者週六週日還得陪著他們到處轉。

Pirkko那方面,他也開始漸漸拓寬自已的生活範圍。慢慢地,他會跟Alice談起他在鳳凰城游泳時認識的一個西班牙人以及他在電視臺工作的女朋友,他跟著他們去參加的一個韓國小明星的歌友會,以及抱怨鳳凰城是那麼的無聊,市中心的夜生活又是如此熱鬧等等。

某天起床,Alice正忙著梳洗準備上班,電話響了起來,竟然是Pirkko。他用帶著倦意的聲音對Alice說,今天他參加不了例會,他晚點回去。

“那你在哪裡?要不要晚點安排司機過來接你?”

“不用了。我在市區,女朋友家裡,我自已打車回去。”

女朋友?這麼快就學壞了!

Pirkko若無其事地回去上班,Alice卻有點莫名其妙地生氣。直到中午,他跑上來喝咖啡的時候,Alice才壓住怒火跟他說,記住別去酒吧找女朋友,那些地方人很雜。他端著咖啡杯定定地看著Alice,詭異地笑了。

第二節

一個星期天早上,六點鐘,Alice睡得正香,手機猛地響了起來。誰呀?星期天都不讓人安寧!她揉著朦朧的雙眼,拿起手機,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

“我在醫院…”電話裡傳來Pirkko咬字不清的聲音,氣息微弱,還似乎要哭,“我…我身上沒有錢…你可以幫我嗎?”

“你先別慌”,Alice立馬清醒過來,坐起身,“怎麼回事?你在哪個醫院?我馬上過來!”

聽見Alice義無反顧的聲音,Pirkko的心稍微安定了一點,把電話交給他旁別的一個女人,讓她告訴Alice他在哪個醫院,末了還要回電話問Alice會不會不夠錢。

“夠的,我現在就過去,到那兒再說吧!”

一大早的,偌大的陸軍醫院急診室大堂裡空無一人,Alice在拐角走廊裡發現了Pirkko,正躺在擔架床上吊點滴。旁邊站著兩個時髦的女人。看見Alice朝她們走過來,馬上朝她招手,並連忙解釋:“小姐,您別誤會,我們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是我們把他送進醫院來的,醫生說如果來晚了他可能就沒命了。”

“那現在呢?”

“醫生已經給他洗了胃,沒什麼大礙。喏,這個是單據,您需要去付費。”

“哦,”Alice舒了口氣,“可以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嗎?”

“他在Hard Rock Cafe摔倒了,倒下的時候頭磕到桌子暈了過去,可是沒有人管他,後來被我們發現了,他身上什麼都沒有,可能錢包被人摸走了。於是我們打了120。”說話的女人禁不住彎下身去,愛憐地看著他,像看著一個小baby一樣,“他長得這麼好看,好可憐啊!”

對於這個女人此時氾濫的母性,Alice頓時感到厭煩,伸手過去接過她的單據,“非常感謝,我這就去交費,麻煩你們再幫我照看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付費後,轉身回到病床邊,那兩個女人已經離開了。Pirkko依然閉著眼睛靜靜躺著。Alice搬過來一張凳子坐在他身邊。感覺到一點點動靜,他微微睜開雙眼,扭過頭來看著Alice。

“你來了?那兩個女人我請她們回去了。她們是在Hard Rock Cafe工作的妓女。”

“她們是好人。比你那班丟下你不管的朋友好。”

Pirkko不說話。他知道Alice說得對。

看見他這個樣子,Alice不忍心狠狠批評他,也不能和他說太多話,稍微緩和一下態度,問他現在感覺怎麼樣。

“還有一點頭暈,我躺一下就沒事了。你別走開,今天留在這裡陪我好嗎?”

“我本來是有事的,”嘴上還硬,但Alice心裡已經有這個打算,“但是不能丟下你不管,這也算是我的工作。你放心在這裡休息,我先出去給你買點水,可以嗎?”

Pirkko點點頭,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在醫院外面吃完早餐,Alice買了兩支水和一份《週末畫報》。回去的時候值班醫生剛好過來看他,看見她就問:“你是他的朋友嗎?”

Alice點點頭。

“你知道他是怎麼回事嗎?”

“送他過來的人說他摔倒並暈過去了。”

醫生搖搖頭,“他是因為暈過去才摔倒的,他酒精中毒,送進來的時候已經瞳孔放大,再晚一點就沒命了。”

Alice倒吸了一口冷氣:“這麼嚴重?!”

“不用擔心,我已經給他洗了胃,沒有生命危險了。”

等Pirkko醒過來的時候,Alice重重地嘆了口氣。

“Pirkko,你真不乖啊!醫生都告訴我了!”

這時候Pirkko已經清醒多了,也可以說話了,愧疚地跟Alice道歉,並絮絮叨叨地向她表達感激之情。Alice想制止他。

“噓……讓我繼續,我現在多少有點多愁善感,讓我說完……開啟你的手掌好嗎?”

Alice納悶地舉起手,開啟掌心。他突然緊緊地握住,放在胸口。這算浪漫嗎?可是她當時面對的是一個因為酒精中毒而被送進醫院、躺在病床上的人,多少有點突然,感覺無法接受。

於是她固執地對他說:“我呢,只希望你好好地過完這三個月,把你完整地送回芬蘭,我就算功德圓滿了。”

不管Alice說什麼,Pirkko把她的頭按在他的胸前。Alice感到壓在了他的肋骨上,不太自然和舒服,可是此刻卻有個小天使“突”地從心中飛出來,飛到了病床上空,陶醉地看著眼前這幕溫馨的場面。

第三節

一整天,Alice留在醫院盡心盡力地照顧Pirkko,幫他換病房、替他擦汗、處理嘔吐物、甚至扶他上廁所,長這麼大從來沒做過這些事,今天都毫不猶豫地做了。

一直呆到晚上,母親有點擔心,打電話來問Alice怎麼還不回家。Pirkko雖然聽不懂,但是觀察得出來是家裡人的電話,就叫Alice回家。

“可是,我回家了,你一個人留在這行嗎?”

“沒關係,剛才有個朋友發資訊給我,說要來看我。”

“那我等他過來再走吧。那樣我也可以放心了。”

Pirkko點點頭。可是一直等到十點鐘,也還沒有看見他那個朋友的身影。後來Pirkko接了個電話,跟Alice說他的朋友去了郊外的工廠聯絡業務,現在正在回來的路上,讓她別等了,明天還得上班呢,Vesa那邊也得靠她替他擋駕。

看他的樣子,經過一整天的清理,已經沒有大礙,Alice想她大概也可以走了。

第二天,Alice正坐在班車上,考慮怎麼跟Vesa說這件事,電話又叮呤呤響了。

“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可以把你的朋友一個人丟在這裡不管?!”電話那邊竟是醫生嚴厲的責怪。Alice回想起醫生昨天經過走廊的時候,看見了他們交談的場面,一定誤會了他們關係的密切程度。

“我跟你說,我一會兒還要給他照個X光,確定沒事了才能讓他出院,你趕緊給我過來!”

“噢,噢,”Alice慌張地答應著,“我正在回公司的路上,等會兒請了假我馬上過來。”

回到公司,Alice難掩緊張的神色,心急火燎地找到Vesa,按照Pirkko交待的,告訴他Pirkko食物中毒,現在正在留醫觀察,醫生要她馬上回去。

Vesa狐疑地看著Alice,問:“他吃了什麼?”

沒做好準備,Alice胡亂編了個蹩腳的謊話。

“他現在情況怎麼樣?”

“已經沒事了,只是醫生說以防萬一,要給他照個X光。”

“那你去吧,坐我的車去,今天不用回來了。”Vesa嘆了口氣說。

Alice匆匆趕到病房,並沒有看見Pirkko躺在病床上。護士說他已經去了照X光,她又急急忙忙趕過去照射室。聽說他正在裡面照X光,Alice就坐在外面等候。

Pirkko出來了,她站起身正準備走過去,卻一下子剎住了腳步。

她兀然發現Pirkko身邊有個矮小的女人,燙著一頭亂蓬蓬的短髮,耳朵上戴著一對大大的圓圈耳環,和她那張有點風霜的小臉很不相稱;身穿一件低胸背心,雖然身材平平,仍然拼命擠出一點點溝,腳下蹬著一對至少有十公分的高跟涼鞋。

一股反感立即從Alice的胃裡直竄上喉嚨。什麼人啊,你以為這裡是什麼地方?是醫院啊,竟然穿成這樣!

在Alice斜著眼看她的時候,這個女人也在偷偷打量Alice。和她的盛裝正好相反,Alice穿著一件寬鬆的淨色T恤,牛仔褲和運動鞋,頭上扎個馬尾,用頭繩簡簡單單地打了個蝴蝶結——這顯然是個不足以構成威脅的小丫頭。

Alice的臉上忽地寫滿了不高興,奪過Pirkko手中的片子,徑自轉身往病房的方向走,Pirkko和那個女人跟在她身後。

回到病房,Pirkko一聲不吭地自覺躺下,Alice還坐回昨天病床邊的椅子上。她發現病床邊的桌子上放滿了牛奶、桔子等等,而昨天自已只知道買水。

護士過來給Pirkko插上了吊瓶,Alice不願意和他以及那個噁心的女人說話,惡狠狠地拿起昨天的報紙開啟,擋著臉。

而這個時候,女人輕輕坐到Pirkko的床邊,彎下腰努力露出她的乳溝,溫柔地拉過Pirkko的手撫摸著,曖昧地看著他笑。Pirkko沒有反抗,而是報以尷尬的微笑。

在醫院裡還能做出這樣的舉動,真讓Alice火冒三丈。她倏地放下報紙,賭氣地說:“如果沒有什麼事,那我先走了!”

Alice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心裡早就快要氣炸了。

第二天Pirkko又像個沒事人一樣回來上班,抽空過來還Alice錢,Alice把單據拿出來,用計算器清清楚楚給他算了一遍。

“沒關係,你說多少就多少吧。”

“不要了,大家算清楚一點好。”

“你生氣了?”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你還要過多久就走了?”說著心裡暗自嘲笑那個女人可能要白費工夫了。

“噢……恐怕不行啊,我的實習時間又延長了一個月。”

“是嗎?”Alice冷冷地說。

下午Vesa讓Alice陪Pirkko去東莞找一個做切割機的工廠,看在工作的份上,Alice讓自已把昨天的事情忘了,用最平常的心態和他一起出發。他在車上饒有興趣地評論起UPV複雜的人際關係。雖然關乎到很多遠在芬蘭的人和事,Alice不太瞭解,但她還是覺得蠻好奇。

“我以為你實習完了會回總部搞個一官半職呢?”

“呵呵,我可沒有這個打算。”

“那你有什麼打算?”

“可能會成立一個IT公司吧。”

回去的路上,Pirkko說他這個月過後還想去上海看看,正好Alice以前的上司去了上海工作,Alice也很想過去看看他,他們就相約十月國慶放假的時候一起去。除此以外Alice還想去蘇杭,Pirkko問她可不可以帶上他。

“嗯,”Alice用力點點頭,“我來安排!”

他們就這樣算是冰釋前嫌。

第四節

盼望已久的假期終於到了,Alice和Pirkko一起出發,在飛機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旁人都側目相看。可是下了飛機,他們就分道揚鑣了,Pirkko要去了解據說比廣州還要豐富的上海夜生活,而Alice要去找她的朋友,他們各忙各的。Alice只在上海停留了兩天,準備動身去蘇州前,她給Pirkk買好了從上海去杭州的車票,交待了那邊酒店的地點和電話,相約在杭州再見。

Alice在早上十點鐘左右到達杭州,很順利就找到了銀都酒店。雖然只是個三星級酒店,但是裡面設施很新很乾淨,房間不大,但是通透明亮,梳妝檯上還放了一個小小的金魚缸,裡面養著水草和幾條小金魚,平添幾分生趣。Alice開啟窗戶,天氣晴朗,空氣清爽,讓人心情舒坦極了。

她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過了沒多久,聽見門鈴響了。

開啟門,Pirkko快樂地出現在眼前。

“請進,隨便參觀。”Alice做了個揖,把他讓了進來。

他探頭看了一下房間的格局和窗外的景色,回頭對Alice說:“巧了,我的房間就正正在你樓上呢。”

“哦,是嗎?請問先生對Alice安排的酒店還滿意嗎?”

“嗯,很好,我就知道你安排的我一定不用擔心。”

Alice很不謙虛地把他的表揚照單全收了。按照Alice的建議,他們沒有在酒店待太久,就沿著大路,朝西湖的方向出發了,這樣他們可以沿途看看杭州的街景。

雖然是節假日,但是杭州街上人不算多,完全不像廣州和上海那般擁擠。街道也比較寬敞乾淨,Alice對杭州的印象還挺好的。

“上海的夜生活怎麼樣?”她挑釁地問Pirkko。

“噢,很好,有很多很不錯的酒吧。上海的女人都玩得挺瘋的呢。”

Alice很不屑地說:“正經人家的中國女人都是很保守很傳統的。”

“得了吧,別開玩笑了。”

“誰跟你開玩笑了!”差一點Alice就想補充,她就很傳統。

慢慢接近市中心,人漸漸多起來,他們經過一座天橋的時候,一張大大的佐丹奴廣告海報赫然映入眼簾。Pirkko指著上面的男模特說:“看,這是我的一個朋友。”

“哈?真的嗎?你不會認錯人了吧?”

“沒有,他跟我提起過他拍了這個廣告。”說著學著男模的表情,誇張地朝Alice做了個鬼臉,Alice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我覺得我也可以留下來做個男模,你說是吧?”

Alice不知道怎麼回答他,只是對他竟然有這種想法有點不可思議。

來到西湖,他們繞著白堤並肩散步。Alice向Pirkko解釋西湖是個充滿美麗傳說和詩情畫意的地方,有許仙和白娘子千古流芳的人仙戀,有蘇東坡“欲把西湖比西子,濃妝淡抹總相宜”的佳句。Pirkko對Alice娓娓道來的傳說充滿好奇,看Alice的眼神裡閃動著欣賞的亮光。

不知道走了多遠,他們在一個人跡稀少的地方停了下來,稍事歇息。他們挨著一棵柳樹坐在岸邊,夕陽在湖面上撒下一片粼粼波光,柳葉在微風中輕輕舒展它柔軟的身枝,Pirkko的輪廓在夕陽的光輝中更加鮮明,這一切在Alice眼裡構成了一幅極美的圖畫。她心裡動了個小小的邪念:“我要偷他一個吻,就一個吻而已,此後就相忘於江湖吧,我不太相信漂洋過海的愛情。”

晚上Alice要求Pirkko請自已吃飯,他毫無條件地答應了。

只是從餐廳出來的時候,Pirkko到處找銀行,讓Alice有點過意不去,除了酒店的費用以外,今天吃喝玩樂的錢都是他出的。老話說吃人家的嘴軟,Alice隱隱覺得心裡有點兒酸。

Pirkko把Alice送到房門口,問:“我們明天的行程是什麼樣的?”

“明天早一點出發,去靈隱寺。我們傍晚的飛機回廣州,早點走時間充裕一點。我提前給你morning call。”Pirkko點頭答應了。

懷著愉快的心情,Alice一倒床就睡著了。早上醒來的時候,剛好六七點鐘,她第一時間給Pirkko房間打電話,沒想到電話竟然掛起來了,打他手機,處於關機狀態。Alice心裡納悶,明知道我要給你打電話的,怎麼搞的。

只好上去敲門了。

房門開了,Pirkko竟然光著上身,只穿了一條褲衩,站在門口。

Alice愣住了,僵直地站在門口,遲疑了一分鐘,她低下頭說:“我是來叫你起床的。”

然後轉身退回到電梯口。Alice聽到門被重重地關上了。Alice對自已說:“難道他以為我和所有那些他所交往的女人一樣嗎?還是他認為這是對我的獎勵?我不要,堅決不要!”

回房間梳洗完畢,Alice下樓吃早餐,看到Pirkko已經穿戴整齊在一邊喝果汁了。這回換了Alice若無其事地坐到他旁邊,問他昨天是不是睡得還好。

他不願作聲,Alice找了很多借口跟他說話,他都回答得很不情願。Alice想這可能就是文化差異吧——在Alice眼裡,這是女孩子應有的矜持,而在他眼裡,這是對他的自尊的一次重重的蹂躪。

儘管如此,Alice沒有太放在心上,而是努力擔任一個出色的導遊的角色。這一天,終於他們依然玩得很開心,這一對引人注目的跨國“戀人”還常常引來旁人羨慕的眼光。回酒店的時候,Alice終於鼓起勇氣去牽他的手,他裝作抗拒,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手交給了她。Alice的心裡甜絲絲的,充滿了希望。

晚上七點鐘,飛機徐徐降落廣州白雲機場。愉快的旅程結束了。

下了飛機,Pirkko沒有打算回鳳凰城。問他要去哪裡,他說有朋友接他。Pirkko的實習期在九月底就已經結束了,他不再回鳳凰城也無可厚非。感覺他不願意告訴Alice,Alice也不打算強求答案,只得就此別過,徑直回家了。

Alice本來以為再也見不到Pirkko了,沒想到在Vesa的一次宴客上他又出現了。但是這次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竟帶著上次在醫院出現的那個Windy出席。Alice沒有辦法迴避,只得強忍怒氣吃了一頓不知所謂的晚餐。偏偏賓客們飯後意猶未盡,非要去市區唱卡拉OK,他們只好擠上了Vesa的商務車。

在後排狹小的空間裡要擠上四個人,Alice當仁不讓坐到最裡面,Pirkko和Windy坐在同一排的另一邊,汽車載著滿滿一車人啟動、前行,突然顛了一下,車裡所有人都往一邊倒,Windy正好趁這個時候尖叫了一聲。

等大家找回平衡,Pirkko像得了靈感似的把Windy抱起來,放在自已的大腿上。Windy被突如其來的激情惹到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嬌嗔著用手圍住Pirkko的脖子,整個車子裡都瀰漫著一股怪怪的曖昧。Alice的臉色已經不由自主漲得通紅,說不上是替他們感到羞恥、是嫉妒、還是替自已感到可憐。

最後,她下了決心,在汽車路過自已家附近時下車,撇下所有尊貴的賓客和那一對高調調情的戀人——她實在無法忍受要一整晚欣賞他們的表演。

又過了一個禮拜,聽說Pirkko已經回了芬蘭,為了表現自已的大方得體,Alice給他寫了一封e-mail,對她在中國向他所做的所有無禮的事情道歉,希望他在地球的另一邊好好生活,因為她還是珍惜和他一起的那些記憶。

他很快就回了信,說認識Alice是他的榮幸,他對他們一起經歷的事情也一樣難忘,也許他們還會見面,誰知道呢?

第五節

隨著Vesa慢條斯理、有條不紊地建立起工廠的生產秩序,UPV的運營開始漸漸上了軌道。而Alice,也在進入工廠半年以後迎來了工作上一次最大的挑戰——舉辦工廠的開幕儀式。

雖說只是一個百來人的工廠,但是集團卻盼望他們能把這個活動搞得儘量大,因為屆時適逢芬蘭貿易部部長訪華,他們可以藉此製造一些新聞,更可以進一步宣傳集團在整個中國的業務拓展。要做這件事,集團在北京的中國總部雖然可以幫助協調,但是UPV本身必須選派一個專案總負責人全權跟進。

接到這樣的任務,Alice在感激Vesa的信任的同時興奮不已,終於有用武之地了!

離開幕式只有一個月時間了,Alice馬不停蹄地一頭扎進活動的策劃和執行當中——聯絡公關公司、制定場地和流程安排、選擇提供餐飲和住宿服務的酒店、確認賓客名單、討價還價、分配內部員工工作安排、提供新聞資料……一連串的事情把Alice忙得不亦樂乎。

Vesa對Alice的工作大開綠燈,不僅把她瑣碎的秘書工作暫時交給前臺Maggie,讓她專注辦好這次活動,還給與了Alice獨立的決策權和全力的支援,只是偶爾讓她彙報一下進度,而每一次Alice都能從他的臉上看到鼓勵和滿意的笑容。雖然也感到有壓力,但是不讓Vesa失望的動力令Alice心無旁貸。

而這天,Vesa給Alice帶來了一個驚人的訊息:他讓Alice在來賓名單上加上Pirkko的名字。他解釋說Pirkko為工廠的運營做出了一定的貢獻,應該請他過來看看自已的成績。

聯想到他回覆的郵件,Alice想,是他自已要求來的吧。這個想法令Alice多少有點激動。她知道他對UPV並不那麼有感情,那他是對中國有感情嗎?還是對她?可是,她不敢相信這個可能性,他飛越半個地球就是為了來看她舉辦的開幕式嗎?

按照政府提供的時間表,開幕式當天,芬蘭貿易部部長要先後拜訪開發區兩個工廠,他們是後面一個,並負責接待部長及政府隨行官員一行。按照預先的計劃,他們從十點鐘開始迎賓,嘉賓到達後先到車間參觀,再到用鮮花裝扮起來的會議室用簡單的茶點、等候部長到來為他們剪綵、祝酒。

十一點鐘,政府的車隊如期駛進了UPV的大門,Vesa及管理人員早已準備好列隊迎接,同時Alice用對講機通知在會議室負責接待的同事們把嘉賓們引導到主會場——已經投入使用的一期廠房內就座。廠房裡最主要的一臺塗布機為了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已經停了機,外面被金色的紗絹圍了起來,紗絹每隔一段被打上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金燦燦的煞是好看。它的正前方是昨天才搭起來舞臺。在這個特別設計的紅色舞臺上,芬蘭貿易部部長、廣州市經濟開發區管委會主任、集團塗布事業主席一一上臺致詞。

在他們發言的時候,Alice終於有空停下來,偷偷地打量在舞臺下面坐著的各色人等。Pirkko安靜地坐在後面幾排的一個角落裡,穿著黑色西裝,純白的襯衫上面打一條純黑的領帶,乾乾淨淨的,一如第一次見到的他一般純粹。

接下來便是剪綵、祝酒、鳴禮炮,完了是Alice特意為老外們安排的最有傳統特色的舞獅表演。敲鑼打鼓的,醒獅一路把賓客們帶到工廠門口,然後跪到地上搖頭晃腦,師傅要求部長為醒獅點睛。點上睛,醒獅馬上活了起來,踏著鑼鼓的節奏舞動起矯健的身姿,並一步步登上用長木凳搭起來的天梯,寓意直步青雲。老外們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轉睛。醒獅開始採青了!Alice把Vesa拉到獅子跟前,交待他要接住獅子拋過來的青菜,不然可不吉利了。Vesa很配合地接住了獅子拋過來的一把生菜,還調皮地做了個要把它吃掉的動作,人群裡爆發出一陣歡笑聲。

整個開幕式的過程熱鬧而有秩序,嘉賓們對這天的安排嘖嘖稱讚。待他們都上了車向酒店出發,Vesa摟住Alice的肩膀,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她知道他為自已感到驕傲。

為了犒勞員工們這一個月來的配合, Vesa讓Alice在同一天晚上安排了另外一個員工派對,請工廠所有的人、管理人員及家屬吃自助餐,還安排了變臉、魔術等表演。

Alice也終於可以輕鬆地靠在沙發上,喝著紅酒,讓別人娛樂自已了。

當然Pirkko也在受邀請之列。他來到餐廳,看見Alice已經找了一個最舒適的大沙發,走過來問道:“我可以坐這嗎?”

“請便。”Alice愉快地為他挪開了一個位置。雖然疲倦,但是此刻的心情是輕鬆歡快的。今天的表現為Alice贏得了許多的讚美,連一開始沒把她放在眼裡,處處挑剔的北京的專員也對她刮目相看。如果Pirkko真的是來給Alice捧場的,Alice自信沒有讓他失望。

九點鐘,接送市區員工的麵包車已經在酒店外面等候。當Alice起身的時候,Pirkko也跟著她站了起來,很堅決地要跟她走。問他要去哪裡,他說不知道,就是不想住酒店。拿他沒辦法,Alice只好隨他。

在車上,Alice問起他的近況。他說其實在芬蘭並沒有很多機會,反而覺得在中國,他有很多事情可以做。比方說,他可以做外教,他就認識一個朋友在深圳做外教,工作輕鬆但是收入可觀。Alice不想給他潑冷水,但又不得不實話實說——其實在中國,外教也不是隨便當的,學校會要求你具有教育背景,有些學校還偏向於聘請美國或者英國籍的老師,因為他們的母語才真正是英語。另一方面,想當外教的外國人也很多,而學校數量卻有限,僧多粥少哇。

當然,這些只是後話,眼下最重要的問題是,想到中國發展,那首當其衝的,他的生活問題怎麼解決?Alice猜,他任性地跟著他,是相信她可以幫他。可是,Alice和父母同住,名不正言不順的,她沒有辦法把他帶回家,尤其是在事先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眼看著車子越來越接近市區,而Alice還沒有讓他跟自已回家的意思,Pirkko無奈地拿出電話,撥給Windy。聽得出電話那頭在不斷推託,但是Pirkko用近乎哀求的聲音說他過去等她回來。

“我是不是很殘忍?他一門心思要跟著我,我卻要丟下他不管……”眼前的情景令Alice很無奈,可是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Alice和那個女人不同,她沒有能力安排他在中國的生活。

此後,他們也偶有聯絡,作為朋友,Alice曾邀請他在週末的時候一起打網球。那時候,他的生活明顯樸素了很多,還學會了用羊城通坐地鐵。他和Windy同居,嘗試做一些小生意。他對Alice說他很喜歡杭州,那裡是個好地方,他還要去,而且已經聯絡了幾個那邊的客戶。Alice不以為然。不是Alice不念舊,只是對他構建的海市蜃樓實在沒有信心。

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UPV的新年晚會上。那時候,Windy已經儼然Pirkko的正式女朋友。他們的出現,引來了UPV所有人的譁然,人們都在竊竊私語,比較著兩個人年齡以及相貌上的差異。

“這個女人的年紀好像比Pirkko大很多啊……”

“就長她這個樣,Pirkko是不可能娶她的……”

……

言猶在耳,可是Alice最不相信會發生的事情竟然成為了事實。

最難過的是,到這個時候,Alice才感到一陣深深的失落,才意識到自已輸掉了一場愛情。是輸給了現實,還是輸給了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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