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何處不可憐

新人綠頭牌掛起來的第一日，皇帝翻的正是瑞貴人的牌子，往後的第二日、第三日……連著七日，皇帝都只要瑞貴人伴駕。

皇后為了照顧其餘新人，也勸皇帝雨露均霑，皇帝還算聽勸，翻了恪常在的牌子，恪常在已經接到養心殿圍房沐浴更衣了，怎料瑞貴人派了人到皇帝跟前，說是翊坤宮飛來了一隻五彩的鳥兒甚是稀奇，皇帝一聽，立刻擺駕去了。

等皇帝到了翊坤宮，只有幾根鳥毛而已，瑞貴人說皇上來的太晚了，鳥兒都飛走了。皇帝被溜了一回也不生氣，順勢就在翊坤宮留宿了，完全忘了養心殿龍床上還有個裹著被子等他的恪常在。

恪常在本以為皇帝會回來，等了不知多久，只等到一句“時辰到了”，知道皇帝被瑞貴人勾去了，她從此便記恨上了瑞貴人。

瑞貴人一枝獨秀，其餘諸宮甚少得見天顏，日子久了，宮中漸漸傳出不少怨妒之聲。

這一日眾妃嬪齊聚長春宮請安，瑞貴人沒來，她陪著皇帝遊園賞花去了。

金玉妍忍不住叨叨了幾句酸話，其實也是許多嬪妃的心裡話，她說著說著，瞅瞭如懿一眼，笑道：“不過要我說啊，瑞貴人得寵，也是嫻貴妃的福氣，家裡有這麼個天仙似的小妹，不送進宮爭寵豈不可惜？”

瑞貴人的空前盛寵的確令金玉妍不服氣，但是她看得出如懿並不因為親妹妹得寵而高興，嘲諷如懿的心壓過了對瑞貴人的嫉妒。

皇后道：“嘉嬪，你言語上也該有些分寸。”

金玉妍嬉皮笑臉地答了聲“是”，道：“嬪妾是敬佩嫻貴妃的大度和聰慧嘛，嫻貴妃可別吃心啊。”

這麼多年下來，如懿早習慣了金玉妍的貧嘴薄舌，她一貫的態度就是當聽不見，所以只是淡淡地撇了撇嘴，沒搭腔。

純貴妃有心緩和氣氛，笑道：“姐妹共同入宮侍奉當然是福氣呀，當年聖祖爺的後宮裡可是有四對姐妹花呢，不說別的，在宮裡有親人也是個安慰呀。”

雖然知道純貴妃是好心，可如懿聽見那句“姐妹共侍”還是覺得心裡刺痛，舒嬪坐在如懿斜對面，向如懿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回宮路上，舒嬪邀如懿同行，想著宮裡除了海蘭也就和意歡還算投緣，如懿便應允了，下了轎輦與她同行。

意歡看著如懿臉上褪不去的愁色，道：“瑞貴人得寵，姐姐不高興麼？”

如懿道：“瑞貴人是我妹妹，她得寵我當然是高興的。”

意歡道：“姐姐口是心非，您的眼神不是這樣說的。”

如懿嘆了口氣：“什麼都瞞不過妹妹……我也知道我不該這樣，可我就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兒……“

意歡眼神裡含著悲憫和認同，深深望著如懿：“姐姐，我懂你。”

如懿停下：“你懂得？”

意歡點點頭，嘆息一般地道：“這滿宮上下，這麼些人，她們看皇上的眼神，她們的笑，都是赤裸裸的慾望……就只有您，只有您看皇上的眼神，和臣妾是一樣的。”

如懿很是動容，握住了意歡的手：“好妹妹，這宮裡唯有你和我是知音……”

意歡回以一笑。

五日後，皇后與眾嬪妃在夜宴上等著皇帝駕臨，皇帝姍姍來遲，身旁陪伴的正是瑞貴人。

瑞貴人正要回她應去的席位，皇帝笑著朝她招了招手，在龍椅旁邊加了張凳子，允許她同席用膳。

瑞貴人甜笑著謝了恩，一點兒惶恐、謙卑都沒有，無比坦然地坐在皇帝身邊，仰著青春嬌俏的小臉承接著底下眾嬪妃的各色目光。

這太不合規矩了，在場不少人都看向了皇后，希望皇后勸諫皇帝一二，瑞貴人的席位，可是比皇后還靠近皇上。

然而皇后並沒有回應她們的期待，該吃吃，該喝喝，偶爾向皇帝敬酒，餘下的時候就只是賞著夜宴上的歌和舞。

即便在這樣的場合，瑞貴人也毫不避諱和皇帝的親密，她會抱怨面前這道菜不怎麼樣讓李玉撤了，也會在看到歌舞精彩之處時拉著皇帝說笑，皇帝一直用寵溺的眼神望著她，她做什麼都縱容。

純貴妃看著皇帝和瑞貴人的樣子，感嘆道：“我還是第一次見皇上如此寵愛一個女子。”

金玉妍不屑道：“新人新鮮，過段時間也就膩了。”

純貴妃道：“那哪兒能啊，瑞妹妹年輕水靈，手段又多，我看得寵的日子還長著呢，就算不是她，也輪不上咱們這些老人兒啊。”

金玉妍撇一撇嬌豔的紅唇：“嫩瓜秧子似的，知道怎麼伺候麼，非要年長一些才有韻味呢。”

近旁聽見金玉妍說這虎狼之詞的玫嬪、儀貴人、慶貴人之流都憋著笑，金玉妍渾然不覺這話有什麼不妥，自顧自喝了杯酒。

純貴妃忽然想起一事，道：“我聽說過幾日又有一個新人要入宮了，似乎是蒙古多少部的公主。”

玫嬪和慶貴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茫然。從前她們背靠太后，有什麼訊息都是最靈通的，如今太后退居壽康宮頤養天年，不大管她們了，其實這對她們來說，未嘗不是幸事。

金玉妍道：“隱隱約約聽說過，往後這宮裡可就熱鬧了。”

宴席散了，如懿一人走在前頭，她只覺得今晚的一切都很厭煩，只想快些回到延禧宮去。

“姐姐……”

如懿聽見呼喚，回身望去，嘉榮由侍女扶著，想是走得急了，嬌喘微微，鬢邊的合歡花步搖一晃一晃，她到了如懿跟前，想去拉如懿的手，如懿側過身，高傲地仰起下巴。

“瑞貴人，在外頭要記得規矩，本宮是貴妃，哪有貴人與貴妃拉拉扯扯的。”

嘉榮神色失落，道：“姐姐是怪我這段日子沒去延禧宮看你麼，我實在抽不開身……可我常常給姐姐送東西呀，都是挑的最好的……”

如懿默不作聲，嘉榮委屈地道：“姐姐我不明白，咱們是天底下最親的人，既然到了宮裡就該相互扶持，為何如今生疏至此……”

望著小妹難過，如懿也不忍，她正想說什麼，二人身後傳來一陣放肆的嬌笑，由遠及近，如懿一聽就知道是嘉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