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山鎮,原本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鎮,只因一百餘年前,前朝一位姓鐵的鍛造大師來到此處,發現小鎮東北有座礦山,含有各種鍛造兵器所需的礦石,小鎮這才漸漸有了生機。如今已是鐵家的第五代傳人——鐵雲通任家主。

鐵山鎮距離京師一百餘里,鎮上有兩百餘戶人家,大部分人都以打鐵為生,若要問哪家的鍛造技藝最強,那毫無疑問便是鐵家。無論是軍隊還是江湖幫派所需的兵器,抑或農夫耕地所用的工具,只要給錢,他們就做。但是有一家除外,那便是鐵家,若想鐵家幫忙打鐵,他們有個規矩,那就是他家打鐵從來不收錢,但是你必須拿一物來換,無論那物對你來說是珍貴或是普通,只要鐵家開口要,你就得給,否則免談。

孟無戰也是從明鏡方丈口中得知鐵山鎮可以鍛造兵器,自已從師門下山之後,手中一直缺少一把稱手的兵器,於是打算去鐵山鎮看看,好在其離京師不遠。

韓恭堯本打算隨孟無戰一同前往,但被他拒絕,朝中事務繁忙,還要調查霧狼山戰役之事,離不開他從中排程。於是韓恭堯給足他盤纏,叮囑他快去快回。

剛進入鐵山鎮,孟無戰就被眼前景象驚呆了,街上兩旁鋪子全是鐵匠鋪,遠遠便傳來此起彼伏的“鏗鏘”打鐵聲,就像進入一片作坊似的。他向行人問了鐵家的位置所在,便向小鎮東頭而去。

小鎮最東頭的一處宅子,門匾上掛著“鐵家鋪”三字,見大門敞開,孟無戰便邁入院中。只見院內再也尋常不過,除了隨便擺著幾件兵器,其他的跟普通人家的院子沒有什麼兩樣,任誰也看不出此處就是鍛造大師的居處所在。

孟無戰見院內無人,便朗聲說道:“晚輩孟無戰,求見鐵前輩!”連喊數聲,都無人應答。

孟無戰心中正感奇怪,卻聽得室內傳來敲擊聲響,他正待上前敲門,不料門卻從裡面開啟了。一名中年漢子一隻手拿著鐵錘,另一隻手擦了擦滿頭的汗水,眉頭皺了皺,顯然是怪孟無戰的突然到來打擾到了他。

孟無戰連忙雙手抱拳道:“鐵前輩,請恕在下冒昧!若有打擾,還請見諒!”

那中年漢子擺出一副不歡迎來客的表情:“你來找我有何貴幹?”

孟無戰說道:“在下想請前輩幫忙打造一件兵器。”

“前面那麼多鋪子,你為何不去找他們吶?”鐵雲通問道。

“我要的兵器只有鐵前輩才能打造得出來!”孟無戰忙道。

鐵雲通冷哼一聲:“哼,年輕人口氣倒是不小,想必你也知道我鐵家的規矩,就是不知你拿什麼籌碼來交換?”鐵雲通見他衣冠楚楚,氣質不俗,不似尋常人。

“在下並無任何籌碼來交換!”孟無戰淡淡地說道。

鐵雲通聽完孟無戰的話,大笑一聲:“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但凡有人來請鐵某打造兵器,有人提出拿金銀來交換,有人拿珠寶首飾來交換,也有人會答應幫鐵某辦成一件事來交換的,卻是第一次聽說什麼籌碼都沒帶的。”

“第一,金銀和珠寶首飾料想不是前輩所需之物,不然您與外面那些鐵匠鋪子有何不同?第二,鐵家在鐵山鎮歷經五代,若要替你們鐵家辦事,那恐怕要辦的事也都辦得差不多了吧。既然這些都不是前輩所需,所以孟某便說沒有籌碼。”孟無戰娓娓道來。

“哼,你小子倒是有些頭腦,不過,既然你手上什麼籌碼都沒有,那你怎知道我會不會答應你呢?”鐵雲通反問道。

“鐵前輩,你會答應的,因為你不得不答應!”孟無戰笑道。

鐵雲通心中怒極,別人來找他打造兵器從來都是苦苦相求,自已還都未必會答應,這小子倒好,竟然在此大言不慚!

“得罪了,看招!”孟無戰不等他回話,一招八十一路點穴功法中的“直搗黃龍”點向鐵雲通的胸口。

鐵雲通心中正迫不及待想給他一個教訓,見他倒還先發一招。於是嘴中喝道:“那就讓我看看你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竟然全然不顧孟無戰的手指,左掌朝孟無戰腹部拍來,速度一點兒也不比孟無戰的手指慢。

孟無戰見他一上來便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忙收指向後退去,鐵雲通不料他突然收招,心中更怒,縱身一躍,右掌跟著拍來。

孟無戰邊退邊笑:“前輩,在下先讓你幾招!”

鐵雲通破口大罵:“無知小子,膽敢如此狂妄!”,不料連著兩三掌都是堪堪要擊中孟無戰身子的瞬間被他閃了開來。

“前輩,您若再不使用兵器,恐贏不了在下!”孟無戰繼續挑釁道。

“小子,你自已求死,可怨不得我。”鐵雲通右手掄起剛剛從屋內拿出的鐵錘就向孟無戰腰間揮來,他此刻已經被孟無戰氣得怒火中燒,所以這一錘子絲毫未留餘力。

孟無戰見鐵錘掃來,甚至還帶著一股熱氣,他連忙向後急退,但是衣角還是被鐵錘的餘溫燒了幾個破洞。他臉上依舊掛著笑容:“這就是您的全部實力了嗎?如果僅僅是這樣,那麼您很快就會成為我的手下敗將!”

“你小子若果真有本事贏得了我,那我倒還真可以考慮替你打造一件兵器。不過你要是輸了,那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忌日!”鐵雲通見他一直在閃避,武功不過爾爾,所以成竹在胸。

“前輩此話當真?可不許反悔!”孟無戰來之前就聽說鐵雲通性子高傲,最受不得激將,於是便打算賭一把,不曾想他竟真入了自已圈套。

“廢話,老子好歹在江湖中算得上一個人物,幾時說過的話他孃的不作數了!”鐵雲通罵道。

“好,那就一言為定!”孟無戰大聲道。說罷,一招“一箭穿心”射向鐵雲通的左臂,他當然不想置鐵雲通於死地,所以這一招僅用了三四成力。

鐵雲通見一道金光忽向自已射來,右手舉起鐵錘向那金光擋去,只見火光四濺,鐵錘上面被擊出一個凹槽。“這是何招?怎麼這般眼熟?”他心中疑慮道。

鐵雲通這時才慢慢收起輕視之心,雙掌交叉,兩手拇食指合十,嘴中喝道:“起!”,只見院中散落的幾件兵器慢慢升起到空中,全都指向孟無戰:“小子,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孟無戰不料他竟會御械術,但此時已無退路,只得硬著頭皮道:“前輩請儘管賜教!”

鐵雲通手指向著孟無戰一指:“去!”,空中的那幾件兵器幾乎同時襲向孟無戰。孟無戰早已蓄足真氣,雙掌對著空中襲來的幾件兵器連使“烈火焚身”,只見連續數道黃光閃過,空中噼裡啪啦聲不絕,空中的兵器竟全被孟無戰擊落。

鐵雲通瞠目結舌,不料眼前這青年年紀輕輕,竟會這般功夫,這一招明顯是自已輸了。但他性子素來高傲,此時若要他認輸,只怕比登天還難。

孟無戰看了看他的神情,心中一目瞭然,於是搶先道:“多謝鐵前輩手下留情,這一招咱倆打了個平手,再打下去,在下定不是前輩對手,告辭!”說罷轉身就走。

“且慢,你剛剛使的一招叫什麼?”鐵雲通問道。

“如影隨形箭!”孟無戰淡淡地說道。

“你與孟柏鋒將軍是否相識?”鐵雲通接著問道。

孟無戰沉吟片刻,轉過身來:“怎麼?鐵前輩與家父相識?”

“哈哈哈,難怪如此,能輸給孟將軍傳人半招,鐵某也不算很冤!”鐵雲通突然笑道。

“來,請隨我來!”鐵雲通邀請孟無戰進屋,“真是不打不相識啊!我與你也算有些淵源,二十五年前,你的父親曾經尋到此處,委託我的父親幫忙打造一件兵器,我父親問他作何用處?他答道用來上陣殺敵,保家衛國。我父親被他的大義所感動,於是決定替他打造一件兵器。”

孟無戰隨鐵雲通進入屋內,只見室內寬闊異常,縱深有六七丈之長,兩側牆壁掛滿各式各樣的兵器,有刀、劍、槍、戟、棍、爪、斧、盾、鐧、矛、弓、叉等,差不多有兩百件之多。

鐵雲通接著講道:“這些都是我們鐵家歷代打造的兵器,有的已經尋到主人,有的則還等待著主人的出現。你可知道我們鐵家最後給你父親打造的是件什麼兵器嗎?”

“願聞其詳!”孟無戰看了看鐵雲通一眼。

“九轉神威槍!這便是我們鐵家替你父親打造的神兵利刃!”鐵雲通頗為自豪地說道。

“好霸氣的名字!”孟無戰讚道。

“當然!那可是你父親親自取的名字。那時我年紀還未滿二十,沒料到我的父親會將如此重擔交在我的身上。嚴格來說,那柄槍算是我人生中獨立打造的第一件神器,我當時心中既緊張又興奮。那槍我採用精鋼煉製,足足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打造出來,槍重四十二斤,尋常人根本提不動。你父親兩個月過後過來取槍,也對此槍讚歎不已,並誇我日後必成鍛造大師!後來聽說你父親憑著此槍在戰場上殺敵無數,挫敗西羌和漠北多次進犯,當今聖上非常高興,便升他做了鎮北將軍。”鐵雲通引以為豪地說道。

“孟某替家父謝過鐵前輩恩情!”孟無戰朝他行禮道。

鐵雲通大手一揮,示意他不用多禮。鐵雲通繼而又道:“不過,霧狼山之戰,你父親意外身故,那槍也便沒了蹤跡。”

孟無戰聽他提及霧狼山,心中略微有些感傷。沉默良久,他咬牙切齒道:“總有一天,我會找回那把槍的!”

“我再帶你去看一個地方!”鐵雲通突然說道。

兩人走至最裡面,只見鐵雲通轉動牆上機栝,只聽一聲聲響,牆壁上竟然有一扇暗門,暗門緩緩開啟之後,門後竟是一間密室!

“這裡面便是兵器池了,只有武林中享有名聲的兵器才有資格進入這兵器池!”鐵雲通介紹道。

孟無戰隨他進去一看,只見密室正中央有一個兩丈見方的圓形池子,池中正冒著淡淡藍光,裡面有十幾件兵器懸浮在池子正上方。

孟無戰正自好奇,鐵雲通說道:“此池的正下方和密室的頂部分別有個巨大的磁場,所以這些兵器在磁力的作用下便會浮在空中。此處是一個偶然機會被我們鐵家第二代門主發現,他發現當把兵器置於此處,兵器不僅不會受到絲毫腐蝕,而且表面光澤還會愈來愈亮,所以我們也稱它為“養器池”。”

這時,孟無戰盯著池中上方的一把青色的劍,那劍大約三尺五寸長,劍身不過一寸來寬,劍刃卻非常之薄,猶如紙片,上面還泛著陣陣青光。

見孟無戰盯著那劍瞧了許久,鐵雲通道:“你眼光果然不俗,這把青麟劍原本是五六十年前名動江湖的“劍神”柳冠奇的隨身佩劍,是由我們鐵家第三代門主幫他打造。柳冠奇正是憑藉著此劍,再加上一套出神入化的“麒麟劍法”,打遍天下無敵手。不過後來他漸生無敵之感,便又將此劍還了回來,說道以他目前的身手,江湖中能逼他拔劍的不超過五人,所以這劍不用也罷,就暫時先寄存於此處。”

鐵雲通頓了頓,又道:“再後來,卻不知他與那大央皇室究竟有什麼矛盾,聽說他竟然入宮刺殺先帝。卻被先帝事先得知訊息,於是在宮中設下圈套,讓眾多武林高手層層埋伏在側,將他重傷擒住,再後來的事就不得而知了,想必他已早就不在人世。”

“可惜的是,他被擒時還不足四十歲,一身絕世劍法也沒有傳人,真是天妒英才呀!”鐵雲通長嘆一口氣道。

兩人正聊著,忽見密室右前方的地面不停顫動,不一會兒,土面竟一層層龜裂開來,須臾便露出一個長匣子來。

鐵雲通見狀大驚失色,大喊一聲:“不好!”

只見那匣子像是上等楠木打造,不過表面通體黑色,應該是面層塗有防水之物。鐵雲通嘴中喃喃道:“都道劍氣通靈,這不祥之劍此時主動現身,莫不是識到了心意相通的主人?”說罷扭頭望向孟無戰。

孟無戰被他看得一頭霧水,自從那長匣子破土現身,他心中不知為何便一震一震的,於是一臉疑惑地看向鐵雲通。

鐵雲通緩緩開啟了那長匣子,只見裡面放著一把長約三尺的寶劍。他拔劍出鞘,室內頓時寒光一閃,那劍竟光亮得晃眼,鋒芒逼人。

鐵雲通拿起那寶劍端詳了半晌,方開口說道:“此劍名為“無跡”,因為它揮出去見不著一絲痕跡,所以便取此名。是我十年前用鈦金礦石打造而成,只因此劍太過鋒利,精磨之時不慎將我的小指削斷。我們鐵家祖訓,打造兵器過程之中如果見血,那便是不祥之兆,那麼此件兵器萬不可再用。所以我便將其埋在此間密室地底之下,只是不知它為何此時突然主動破土而出?”

孟無戰先前就注意到鐵雲通左手小指只有半截,原來卻是這個緣故。

這時那劍忽然開始嗡嗡震動,鐵雲通竟然握它不住,被它脫手而出,那劍接著向著孟無戰緩緩飛去。

孟無戰不料此劍如此具有靈性,見它飛至身前,已不由自主地伸出右手握著劍柄。孟無戰只覺這劍握在手中異常輕巧,說來也是奇怪,孟無戰握著寶劍之後,它便不再震動,須臾,寶劍劍身周圍漸漸現出一圈黃色光芒,耀眼奪目。

鐵雲通目瞪口呆,他之前只是聽先輩說起過任何兵器都有靈氣,劍氣通人,劍亦能識人,不料此情此景竟活生生出現在自已眼前,心中震撼之情可想而知。

孟無戰兀自沉浸在突如其來的驚喜當中,不料耳邊突然傳來鐵雲通的聲音:“且慢!孟少俠,此劍不祥,還請慎之!你若是真心喜歡,那鐵某另行替你打造一把!”

孟無戰搖了搖頭,語調十分肯定地道:“鐵前輩,不必了!請恕在下魯莽,孟某從來不相信這些命理之說。若它果真不祥,那孟某也要逆天改命,還請前輩成全!”

見他如此堅持,鐵雲通便不再勸,說道:“你來此之前,我本打算將“無跡”寶劍永遠埋置土下。既然現在孟少俠執意要此寶劍,如果鐵某堅持不允,只怕會落個“奪人所好”的罵名。也罷,一邊是英雄,一邊是寶劍,但願是各得其所。此劍雖然不祥,但我相信以你的武功智慧和滿身正氣定會壓制住它的戾氣!”

“多謝鐵前輩成人之美!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孟無戰向鐵雲通抱拳道。

孟無戰仔細端詳著眼前這把無跡神劍,愛不釋手,不料此行竟會有意外收穫,一時喜出望外。

兩人正在密室談論著寶劍,殊不知這一切都被鐵家鋪不遠處的一名黑衣蒙面人密切地監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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