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潮溼的空氣中漂浮著腐木的陳舊,輪船在風浪中顛簸著前行。

鏽蝕的鐵鎖形同虛設,海風帶著腥鹹吹起純白髮絲,右眼上的血跡在蔚藍的波浪中翻滾,殘缺的藝術品乘上面前,沉默與死寂具象化地形成。

少年蒼白的指腕輕輕抓住少女的衣袖,即使說出口的話帶著沉默的不合時宜與滑稽:“該回去了,赫卡忒小姐。”

少女垂眸,海浪在黃昏的光暈下呈現出的絢爛,沉靜的彷彿能聽見亡靈低歌,她將外袍系的緊了些,看見少年面具下黑髮柔和的弧度。

“回到哪裡?”

“當然是回到我們該回的地方去。”烏髮少年聲音嘶啞低沉,他輕笑出聲,柔和的讓人感到虛假:“回到伊甸園。”

神品嚐以惡為名的禁果

放逐本性以求得美麗的外殼

少女的胸腔充斥罌粟的芬香

時代長出的醜陋補丁讓人們變得清醒

卻依舊貪戀的絢麗

人們臉上長滿傷疤,淹死的靈魂對於腐爛的世界只是一盞長明燈。

鏽蝕的鐵軌幾乎要延續到天的另一頭,四處瀰漫著致命的香甜氣息,像咖啡店裡的廉價香精,包裹著柔軟甜膩的燈芯,被零碎的火光點燃,熱意飛快的蔓延,灰暗的畫面被上色,落下幾點漆黑的灰燼。

人群停住腳步,臉上精細詭異的面具千篇一律,在突兀的光亮下泛著不符常理的光澤。

赫卡忒忽略眾人的古怪視線,土地過分柔軟,像泡在水裡的泥沙,腳一踩就要陷下去,可布遍漫山遍野的綠草卻乾枯的像細小的柴木。

天上的枝葉繪成星河,人們的背影幾乎要被死海吞噬,童話故事般巨大的世界樹下,因無眼女孩死去的男人眉目鮮活,因為失血過多而慘白的面容掛著淡淡笑意。

就算是被童話故事裡的陽光照耀,冰冷的屍體依舊散發著腐爛氣息,戴面具的矮個子女孩從屍體的後背冒出。

“哈爾森出去了。”她在人群所有的沉默與注視下開口,語氣聽著悲傷至極,話落後又安靜的看著所有人。

“還好,除了米格爾先生...其他人都沒受傷。”

暖陽包裹著翠綠枝葉,人們輕手輕腳的將男人的屍身被移向湖內,波瀾四起。

水面上映著的白虹貫日,隨著身體的下沉而破碎成點點星火。

他被勾勒,被上色,陷落進春日溫暖的深淵裡。

女孩將細軟的泥土抓在手心,又緩慢的從手中流出,整個人恍然的如同被放置於木頭相框中的蝴蝶標本。

她埋下頭,聲音越來越小:“我叫莉莉絲。”

“您是誰...是那個藏在雕像裡的人嗎?”

赫卡忒側過面來看她,女孩的淚水滾燙而赤誠,落地洇溼了塵土,她的頭幾乎要將臉低到泥沙裡去,一瞬間窺得的豔紅讓人微微訝然。

女孩的半張面孔呈現屍體狀的腐爛,露出鮮紅的肉與白骨,她微微抬頭,似乎是怕嚇到人們,下意識伸手,白色的袖口被蹭上血跡:“為什麼你們要救她。”

莉莉絲死死抓著男人的手,沒有溫度,連鮮血的餘溫都感受不到。

“為什麼你要去死。”

如同斷了的風箏線,女孩在另一頭死死抓著線頭,繫著心臟的軟組織,每一次扯動都勾著鮮紅的血肉,可風箏依舊會固執的飛向萬里無雲的天空。

赫卡忒輕輕搖了搖頭,女孩滿眼的淚水與血水混合著落下,緊緊不鬆開的手也因為脫力而離開。

緊繃著的絃斷了。

這個美好世界最純真的觀賞品抬眸怔怔望著平靜無波的水面:“我的翅膀...我的翅膀...”

“可為什麼?”她帶著強烈求知意味,轉頭看向赫卡忒:“為什麼他會死。”

女孩是春天的遺物,她捧起自已腐爛的臉,詭異地瞪大眼睛:“我沒死啊,我還活在這裡。”

少女撫上女孩凹凸不平的臉,她似乎是病了太久,面龐慘白的與殷紅的血相映著,冰冷的不切實際。

赫卡忒的白髮被風吹的飛揚,女孩彷彿聞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有些想退後,帶著不安的仰頭。

少女眼中彷彿真的有她一直追尋的春天。

不是腳下踩著的土地,而是那種書中所說過,可以用一切美好之詞讚譽的,盎然的春。

她平靜的神色保持的太久,女孩莫明有些惶恐,她猛得拉住少女冰涼的手。

“你不該來這裡!”

周圍的人僵硬的轉頭,如同邪教聚會時發現叛逃者,即刻便要釘在十字架上。

密密麻麻的面具,眼睛,鼻子,嘴巴,所有一切作為人的特徵,都藏在面具之下。那是世界樹下的漆黑星空。

赫卡忒在一片沉默的討伐中輕輕彎起眼:“我確實不想來到這裡。”

“可外面的世界容不下我。”

“什麼...”莉莉絲順著少女的目光落到水面上。

少女回想到以前與母親和阿爾傑住在一起的日子。

視線像蛇,黏在她們所有與“正常人”不符的地方。

教父年輕時總說她是魔鬼上身,連帶著弟弟一起受了罪,說用燒開了的銀水從頭頂澆下就能變成與母親一樣的金髮。

可當時的阿爾傑拿石頭砸了教父。

那麼小的一顆石子,落在地上揚起一片灰塵。

圍觀的人群湧上來,像海嘯一樣,扯她的頭髮,踹她的肚子,她們被母親拉著奔逃,阿爾傑一副半死不活的樣,眼中映著蔚藍的天空:“我們會出去的。”

金黃的麥地裡,昏黃的日光照在臉上。

少年板牙被打碎了一顆,疼的滿眼是淚,含糊不清的說:“你幫我看看,我嘴裡是不是全是血?”

母親幫阿爾傑把那顆破碎的牙用布包著埋到樹下,赫卡忒搖頭:“你別張著嘴了,臉上還腫著。”

母親想給兩人折個草風箏,婦人有一雙巧手,坐在河邊,編出的樣兒極為精巧。

可那繩是牧羊童用來牽著羊的,太粗了,風箏根本飛不起來。

風把碎髮吹的飛揚,草風箏又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阿爾傑把風箏舉來舉去,有時似乎真的能脫離手掌,可最終又穩穩地落回了指尖。

在山上總覺得離星星很近,少女斂下神色,靜靜聆聽年幼者天真的話語,儘管已經說過太多遍。

“我要和姐姐媽媽出去,我們買下莊園,還可以在院子裡種一棵蘋果樹。”

母親點點頭:“好。”

“然後我們可以養很多隻羊!”

母親眼裡似乎含著淚,拍了拍少女肩膀上的塵土,又很輕的答了一聲:“好。”

“然後...然後...”

太久遠的記憶已經支離破碎,但故事的結局依舊令人感到如同一場夢境。

然後他就死了。

太多個然後沒有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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